“阿尔弗雷德,这真的很奇怪。”你绕到我面前挡在盆栽前,我不得已停下手里的活,示意你说下去。
“自从上次被梵妮接走之后他就不见了。”
“或许是转学了也说不定。”我敷衍几句继续侍弄我的花花草草。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见过梵妮几次。她和一群街边的不良少年混在一块。看上去关系不错。
但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即便她长着一张再漂亮的脸蛋也不值得我惋惜什么。毕竟没人能指望一个妓.女的孩子会
走上正轨。
我跟你讲,这可不算是偏见。一个人的幼年环境可以影响并塑造出他的特性。这就是所谓的出身决定命运。
我本以为你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要关心一下托马斯的近况,但我很快发现我错了。
有时候,你对某些事物的好奇心和热情远超我的想象。
为了让你安心学习,我向你保证我会查明托马斯不来上学的真相,抽空去拜访了埃利奥特家的宅子。
房子外死气沉沉。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原谅我这把年龄的老头子讨厌被卷入任何争端和麻烦)。但想到自己的承诺还是硬着头皮扣响了门铃。
屋内没有响应。几分钟后,我正要离开,托马斯出现在我面前。
他看着憔悴了不少:目光呆滞,黑眼圈很重,头发没有打理过,结成一绺一绺垂在额前。整个人毫无生气。我完全可以断定在他身上发生了不得了的变故。
托马斯看到我的瞬间缩了下身子,不过看在我没有表现出恶意的份上,他没有立刻关门。而是用警惕的眼光打量我。
“我们可以谈谈吗?”我恳切询问。他抿起嘴盯了我一会,才缓缓点了下头。
我跟着托马斯走进昏暗的客厅。窗帘遮住了光线,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气氛。他头也不回直接瘫坐在沙发上,一脸的颓废样。
待我在他对面坐下,他突然绷直身子,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
“说吧。你来这儿是为了嘲笑我的吗?”
“抱歉,我不明白你意思。”
“也对,是我太敏感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无力地垂下头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话。
但我还是从那些混乱不成逻辑的语句中分辨出夹杂其中的关键词:父母、失踪、绑架、沉默、警察。
“你父母被绑架了,绑匪不允许你报警对吗?”我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托马斯一怔,轻轻哼了一声。
“梵妮呢?”
“她不愿回来。”他头也不抬哑着嗓子说。
“这下子她自由了。”
“如你所见,我是欺负过她。但那是基于她的身份——一个私生女。她那个妓.女母亲让我父亲在宴会上颜面尽失。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一个姐姐,这种感觉……”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用低声啜泣替代。
好吧,我得承认。看到一个往日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弟变成这副模样生出些许同情。于是我又问了诸如赎金之类的常规问题。
临走前托马斯叫住我。
“不要相信梵妮。她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然后快步踏出这座阴森的房子。
我回到家告诉你托马斯那小子好的不得了。在家里不知道怎么快活呢。你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我的说辞。没再过问。
事实上我没有告诉你实情是出于更高层次的考虑。这件事要远比我们看到的更复杂。光凭绑匪不为财这点就基本宣判了埃利奥特夫妇的死亡。绑匪可能是与这对夫妇利益相关的人,也可能是生意场上的仇家。或许是有着犯罪细胞、追求刺激的年轻人也说不定。反正,一切皆有可能。
这种事我可绝对不会让你瞎掺和。
一晃又是一个周末。你早早起床亲手打包一份份热气腾腾的饭菜。
自从报社刊登出流浪儿童被绑架事件后,你开始关注这个特殊群体。经常利用周末去到他们中间分发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
外面下着雨,我本来没有出行的计划。但你执意要去,我只好跟在你身后,寸步不离。
我把车停在巷口。那是流浪汉的聚集地。待你走近,几个早就虎视眈眈的老头子将手伸向你拎的东西。我正要挡开,你主动将其中几份递了过去。扭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等待我的夸奖。
我冲你轻轻摇摇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没必要的善举只会给你增添麻烦。他们都是些群忘恩负义、不知感恩的人。越是纵容,只会促使他们愈发贪婪。
“布鲁斯少爷,”我正准备低语几句。突然被一道尖叫声打断。
女人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叫的异常绝望。
你先一步反应过来,扔下打包盒就跑。周围的流浪汉一拥而上哄抢早餐。还挡了我的路。
我愤怒地推开两个抢夺一条毛巾的妇女,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你把脱下的外套披在一个姑娘身上。而后者趴在地上,迟迟没有动作。
“发生了什么”我迅速把雨伞递给你,蹲下身把女孩抱起来。看到她的面容,我不禁一愣。
怎么又是她?
梵妮静静地躺在我怀里,闭着眼。脸上有淤青,嘴角发肿。
雨越下越大,坠落到石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你将伞举到我头顶,被我大声呵斥,又不得已独自打伞跟在我身后。
我抱着梵妮一路小跑回到车上。你也气喘吁吁收好伞钻进来。还因为刚才我不让你淋雨表现的有点委屈。
介于她还处于昏迷状态,我向你询问当时的情况。你说那里有一群小混混在殴打梵妮。见你出现了,他们便四散跑开了。
“她那个时候的精神状态怎么样?”我问,探了探她的脉搏。
“恐怕不大清醒。”
你欲言又止的反应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我的追问下你告诉我梵妮昏迷前的最后一句是希望你可以花二百美元买她一晚。
“那她还真是疯的不轻。”我不悦地瞥了副驾驶座上的梵妮一眼,发动了引擎。
车子在沉默中出发。这种沉默与外面的朦胧雨雾产生共鸣。世界仿佛沉沉睡去。没有人说话,这让车里的宁静多了一分严肃。
半小时后,我们顺利到达庄园。你虽有打伞,衬衫也湿了大片。被我要求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其实我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发滴滴答答直淌水珠,外套全湿透了。但我顾不上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因为眼下有更棘手的事要处理。
碍于梵妮的性别,我没法换下她湿漉漉的、满是泥点的衣裙,而是选择给她披上条厚毛毯。并衷心希望毛毯不会被弄脏。
我把她放在书房的沙发上便去处理自己的事了。等我用毛巾擦着头发再次走进来的时候,梵妮正侧着身子倚在沙发上和你说话。她蓝绿色的眼珠如湖水般清澈。凄惶不安地闪动。
“谢谢你救了我,布鲁斯。”她的声音也很好听,说着说着便把手放在你的手上。
我蹙眉,坐到你们中间隔开你俩。梵妮还算沉得住气,礼貌性地冲我微笑,同样表达了对我的谢意。
你我都想知道在我们赶到之前发生的事。梵妮便讲述了他们之间的纠纷。简单点说,是因为妒忌。往日厮混的同伴看到她住进了有钱人家羡慕又嫉妒。于是在这个雨天堵住她发泄怒气。
梵妮给我们看了她手臂上的伤痕和淤青。
“收留我吧。”她恳求道。配上她微皱的眉和好看的唇。楚楚可怜的表情足以让绝大部分男性心生怜爱。但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我。
她确实出落的漂亮。是个美人胚子。比起埃利奥特先生的那张肥猪脸,我甚至产生了梵妮不是他女儿的荒谬想法。
但这又能怎样?
她不过是个妓.女的孩子。
她对你说的话让我发自内心的不屑(虽然我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妓.女的孩子只会是妓.女。就像小偷的孩子依旧是小偷那样。多么简单易懂的道理!
我见识过太多这样的女孩。小小年纪就想靠出卖肉.体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精神堕落,不能自已。
“你为什么不回家?”我觉得自己问了个犀利的问题。
“先生,我不是不想回去。”梵妮苦涩一笑,“托马斯就是个混蛋。平日里肆无忌惮欺负我。父母失踪后更是拒不认我这个姐姐把我关在门外。”
而我却兀地想起托马斯的话——不要相信她。
她很可能在说谎。
是的,眼睛向右上瞟,不经意间别过脸。
种种微表情都指向一点:她在说谎。
虽然目的暂时未知。但这不影响我建立起的戒备心。
“你父母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你突然插入一句。我不禁后悔在你面前挑起这个话题。
你转向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我有点头疼。事到如今只好解释给你听我所知道的消息。
你表现出对我的失望。我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布鲁斯,我真的很需要你的信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将来。
梵妮断断续续讲述她的悲惨生活。诸如什么差点被卖掉啦,被人欺负瞧不起啦,没有不被允许读书啦。反正种种催人泪下的“经历”她都说得出来。
眼看你的态度发生转变,神色间的犹豫动摇了。我生怕你冲动之下就答应。
于是我先一步开口。
“恐怕不可以。”
忽略掉你略显不满的眼神,我直接把她带到大门口。这是在向她暗示她该离开了。
“真遗憾,布鲁斯。”她透过我的肩膀望向站在我身后的你,声音隐入窗外传来的雨声中。听上去轻飘飘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杀了你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论演技派的诞生。
PS 下章就亲亲啦~虽然我还没开始写。
第5章 欺瞒教皇
我坐在沙发的一头。你和梵妮坐在对面。外面下着雨,屋内是一片静寂。
“我们举手表决吧。”你打破沉默,“同意梵妮留在这里的请举手。”然后举起手。还顺势拉起梵妮的手。
我双手抱在胸前(这是一种无声的反对),冷冷地盯着梵妮。她接触到我的视线,眼神躲闪了一下。
“还是算了吧……”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拽了下你的袖口,又看了我一眼,垂下头。
就好像是我在威胁她似的。
“别担心。”你反手握住她的手,直视我,故意大声说。
“二比一。她可以在这儿住下。”
“布鲁斯!”
对于你的挑衅,我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起身,拉起你的胳膊把你拽出书房。
“你在跟我赌气对不对?就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埃利奥特家的实情!”我想我那时几乎是用吼的。
“跟这事没关系!我是韦恩庄园的主人。我想收留谁就收留谁!”
你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的我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说的对。我只是个管家,仅此而已。我本想提醒你梵妮身上的可疑之处,但由于被你的固执气昏了头,我只撂下一句狠话。
“你会后悔的。因为你的幼稚。”
“那我们走着瞧。”
布鲁斯,你当时真的把我气的不轻。我差点就想一走了之。但是良知,那可笑的良知绊住了我,迫使我停下脚步(原谅我写下这个词的时候有点想笑。我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灵魂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随着梵妮的入住,我们开始冷战。但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原因很简单,你有求于我。
你拿着一张素描画走进我的房间。说是根据梵妮的描述绘制出的凶手速写。并诚恳地表示,这是找出父母被杀真相的最好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我那天心情不错。你的态度也还好。我没跟你计较太多。毕竟我们是不可割舍的小团体,外人只有梵妮一个。
我象征性地批评了你几句我们便达成了和解。
拿到疑犯画像后,我立刻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进行调查。首先要排查那些有犯罪史的人。其次是在案发现场附近居住活动的人。最后才是在案发前后时间段出入哥谭的人。
时至今日,我都可以非常自豪地说。我的关系网非常庞大。如果我的线人都无法找到符合画像特征的人,恐怕只能说明那人并不存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愈发怀疑梵妮提供的信息是否属实。你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整天傻乎乎地寄希望于那张画像上。
不过有句俗语是什么来着?吃一堑长一智。
或许你能在梵妮身上学到点教训。
这对我来说就已算是帮了大忙了。
一个星期后,我的秘密搜查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哥谭的所有市民信息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与此同时,我也没有放松对你的训练。
周末下午,天气清爽。最重要的你不需要上学。于是我们选择在后院练习拳击。
练到一半,梵妮朝我们走来。停在一旁观摩我对你出拳方式的教学。
她看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