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贝尔图乔来后,唐泰斯扫了他一眼,此时科西嘉人已经恢复平日里那副冷静沉稳的样子了,“我让你给少爷找一位保镖,你找到了吗?”
“是的,先生。有一位英国军官很符合条件。”贝尔图乔回答道。
自从拿破仑失败后,英法关系逐渐趋于平和,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后面法国还加入了神圣同盟。
“你把他带过来。”唐泰斯说道。
贝尔图乔鞠了一躬,几分钟后就带着一位身高约在六英尺的男人走了进来。
唐泰斯仔细打量着这位黑发蓝眼的英国军官,他眉眼深邃,鼻梁高耸,整体外貌英俊潇洒,再配上那张严肃的脸色,像极了严厉的父亲。
“你叫什么名字?”唐泰斯问道。
“我叫维德・弗雷斯特,先生,一个月前刚从阿富汗退伍回来。”弗雷斯特回答道。
“你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工作吗?”
“保护少爷的人生安全。”
唐泰斯看着这个一板一眼的英国人,心下还算满意,他不喜欢保镖过于花哨,这样容易带坏他的崽,也不喜欢过于温和的保镖,容易让他的崽变得更叛逆,“我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当然,你未来的主人比我更心软,但我不喜欢得寸进尺的手下,你再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你每年工资有两千法郎,比小职员还要高上十几倍,其中不包括我和少爷给的小费,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保护好我的儿子。”
弗雷斯特深深鞠了一躬,“是的,我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西蒙他除了有些执拗,但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他不会打骂下人,多数的时候只喜欢安静的在一个地方作画。”
唐泰斯扯开百叶窗,看向花园中的青年,“只要你不撒谎,他就会原谅你。”
“如果你做的好的话,我会额外给你一笔钱,你干上几年,完全可以小有资产,在大城市舒适的过完后半辈子,这远远比你上战场要划算得多。”
“他身边有一个块头很大的黑奴,但也仅仅是块头大,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处,甚至不会杀生,所以我才聘请一位保镖来保护他。”
“在某种事情上他会表现得很倔强,你若是看到他做出伤害身体健康的行为,可以制止他,即使违背他的意愿。”
弗雷斯特将唐泰斯的话记在心里,他一丝不苟地做了一个效忠礼,“我会用生命保护少爷的安全。”
“不要太过紧张,西蒙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没有敌人,但我有,我相信他们的身手完全比不上你,若有必要的话,杀掉他们也不是不行,我会出钱为你保释的。”
唐泰斯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然后抬抬手,“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你可以去认识一下你的主人。”
弗雷斯特沉默地点点头,大步离开伯爵的办公室。
寄秋看着面前比她高出快两个头的男人,表情有些难以言喻,“这是父亲给我找的保镖?”
“是的,少爷。这位是维德・弗雷斯特先生,负责保卫您的安全。”雅各布脸上笑容灿烂。
“你是英国人。”寄秋肯定地说道,她太熟悉这种做派,让她想起了上一世的保镖巴顿,“阿富汗还是印度?”
“什么?”雅各布满头雾水。
寄秋轻叹了一口气,“虎口的茧子,腰板的曲线,只有服役过的士兵才能形成这种走路姿势,所以弗雷斯特先生在阿富汗驻军,还是在印度驻军?”
“噢噢,他在阿富汗参加过战役。”雅各布恍然大悟。
“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不违背我的决定。”寄秋缓缓开口道。
弗雷斯特沉默地点了一下头,然而他心里却犯难了,‘伯爵阁下让我一切以少爷的健康安全为主,但少爷又不喜欢下人违背他的意愿。’
英国人的办事态度一丝不苟,寄秋放心地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给弗雷斯特,“我准备办一场画展,展会上的保卫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会好好做的,少爷。”弗雷斯特说道。
几天后,寄秋如期举办了画展,巴黎上流社会的人士都聚集在她的画室里。
“多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画展。”寄秋同莫兰握了握手。
“有很多别的国家的人特意赶到巴黎来参加你的画作拍卖,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莫兰笑着拍了拍寄秋的肩膀,随后他移开身子,“请允许我为你介绍一下我的挚爱卡米尔,还有我心爱的女儿。”
“幸会,莫兰夫人。”寄秋看着眼前长相温婉的美人,微笑着做了一个吻手礼,当她正准备向莫兰的女儿问好的时候,她怔住了。
“西蒙?”奥罗拉惊讶地捂住嘴,神色不可置信。
寄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世界真小,“好久不见,奥罗拉,或许我该称呼你莫兰小姐?”
“你们认识吗?”莫兰对此感到惊奇,他也没想过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同莫兰小姐在罗马狂欢节度过一段奇妙的时光。”寄秋轻声回答道。
莫兰看着欲言又止的女儿,心下了然,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带着妻子一起逛画展,不需要寄秋的陪同,把世界留给两个年轻人。
“我们又见面了。”寄秋温声说道,她看着身前瘦削的少女,绝口不提上次买面包发生的事情。
奥罗拉的大脑一片浆糊,她几天前得知自己父亲受邀前去一场画展,而那场画展正是赞助商要求模仿的画家举办的,她心里很好奇那位画家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于是请求父亲带她一同前往,未曾想过,她早已认识那位画家。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西蒙说过自己是一个画家,而爸爸被要求模仿的那位画家也叫西蒙,我却误以为那位画家已经上了年纪。’奥罗拉心里懊恼地想到。
毕竟西蒙这个名字在意大利就跟汤姆在英国一样不起眼,无论是街边的小贩,还是富商的儿子,都有可能叫西蒙。
奥罗拉一直没把两者之间联系到一起,寄秋过于年轻的面孔,很难让人认为她是一个功成名就的画家。
“你说过你是一个贫穷的画家。”奥罗拉口气有些怨念。
“因为我卖出画作的钱都交给我父亲,所以我手里确实没什么钱。”
寄秋解释道,她又想到自己这个解释过于苍白,于是继续补充着,“我没想过我的画在法国这么出名,在意大利我并没有受到什么追捧。”
“很抱歉,我欺瞒了你。”
奥罗拉听着青年可怜巴巴的声音,心又变软了,“我自己也有错处,我不该产生知名画家一定是中年人的偏见。”
寄秋听后,不想时间在两个人互相揽责任中度过,于是屈起手臂,“我可以邀请你一起逛画展吗?”
奥罗拉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又回到了罗马狂欢节那个夜晚,她笑着点点头,“当然。”
第168章
寄秋领着奥罗拉巡视画展,她认真地为少女讲解着每一幅画后面的故事。
“这幅画真的是太美了,让我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奥罗拉看着面前那幅森林的油画,每一片树叶的纹理都被描绘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听到大自然传来的声音。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喜欢的油画。”奥罗拉喃喃自语道。
“这幅画是我在佛罗伦萨画的,那里的庄园后面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寄秋说道,她看向油画,竟然发现唐泰斯就在她的不远处。
寄秋用余光瞥了一眼,唐泰斯正在和她那天上午所见的唐格拉尔男爵交谈,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完全看不出破绽。
“我们去另一个房间看看吧。”寄秋语气带着询问,她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
“啊,好的。”奥罗拉收回视线,顺着青年的力道走去。
画展结束后,基本每一幅画都被人预定了下来,前来参观画展的女眷都对这个面庞清俊的年轻画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莫兰一家临走前,寄秋将一幅包裹好的油画递给奥罗拉。
“天哪,这太贵重了!”奥罗拉连忙摆手,她心知青年一幅画的价格,“它不应该在我这种人手中。”
“但我觉得莫兰小姐值得这幅画,你说巧不巧,这幅画偏偏是少数没有找到买家的画,而你是唯一一个欣赏它的人。”
寄秋拉着奥罗拉的手,把名为《森林》的油画塞到她手里,“在我眼里,每一幅画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分任何贵贱,它们都应该有一个合适的归宿。”
奥罗拉轻咬了一下嘴唇,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莫兰轻轻摇了摇头着开口道,“奥罗拉,这个应该由你自己做决定,我是无权干涉的。”
最终,在寄秋的坚持下,奥罗拉慎重的收下那幅油画,她认真地看向青年,“下次我会送你一幅我自己作的画,希望你不要嫌弃它,一定要收下我这份谢意。”
“当然不会。每一张用心的画作都应该被细心地对待。”寄秋轻声说道。
寄秋目送着莫兰一家的马车离去,她送走了画展上最后一位来宾。
“西蒙?”唐泰斯看着神情怔愣的儿子,忍不住回想着刚才他的崽与那位小姐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终于开窍了吗?’
“我们该回家了,爸爸。”寄秋扭过头,朝着唐泰斯说道。
步入马车后,寄秋疑惑地问着监护人,“我今天看你一直跟一位先生在交谈,他是谁啊?”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唐泰斯神色冷淡地说道。
“我看他的装扮,好像是个男爵?”
唐泰斯嘲弄地啧了一声,“只是一位荣誉爵士,你把他当成一位高级仆人就好了。”
“噢,对了,你不是说想要一匹良驹吗?我已经给你寻到了,两匹英国马,你可以换着骑。”
“哇!”寄秋眼睛一亮,拿毛茸茸地脑袋拱着男人的手,“爸爸,你对我真好!”
“它们现在在我们家的马厩里吗?”
“当然,我亲爱的儿子,你知道你父亲一向很信守承诺。”唐泰斯露出笑容,用力揉了揉青年的卷发。
回到家后,寄秋立刻奔到马厩,她看到了那两匹高头大马,每一匹都养的油光水滑,甚至比唐泰斯用的阿拉伯马还要俊俏。
她伸手摸了摸大马的鬓毛,换来了不屑的响鼻,“我要征服这匹烈马。”
马夫看着青年兴致盎然的神色,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噢,善良的罗希少爷,您刚回到家,不如改天养精蓄锐之后再做决定吧!主人不会今天过后就把这两匹英国马收回去。”
“也是。”寄秋摸了摸脑门,她突然好奇地问道,“爸爸他从哪里买的这么英俊的马匹,从英国运过来的吗?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良驹了。”
她想到埃尔维斯那匹烈马丹尼尔,也是少见的骏马,跟这两匹不分伯仲。
“它是今天下午送过来的。”马夫回答道。
“噢?”寄秋从口袋里摸出五法郎,丢给马夫,“你详细地说说。”
马夫一脸喜意的接过打赏,迅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两匹马原本属于唐格拉尔男爵的,他那天拜访主人的马车就是用的这两匹马,被主人一眼看中,他让贝尔图乔先生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搞到手。”
“有趣。”寄秋轻轻鼓了两下手掌,这给马夫带来极大的鼓舞。
“我的表兄是整个巴黎最能干的马夫,世界上没有他无法驾驭的马车,上个月他被唐格拉尔男爵雇佣了,更准确来说是唐格拉尔男爵夫人!”
马夫带着八卦地神色说道,他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已经跟这两匹灰斑马熟悉起来了,男爵夫人把这两匹骏马当作自己的脸面,很多夫人外出都会找她借用这两匹马。”
“真有这么受欢迎吗?”寄秋看着左边那匹灰斑马,她可以从那张马脸看出来一丝高傲的神色,‘它好像知道自己长得俊……’
“那当然,据我所知,有一位夫人在主人买马之前向唐格拉尔男爵借用这两匹马。”马夫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唐格拉尔男爵在没有告知自己夫人的前提下,卖掉了这两匹灰斑马?”
寄秋摩挲着下巴说道,‘唐泰斯买下这两匹马的用意是什么呢?’
“对了,我记得马厩还有两匹从土库曼斯坦买的阿哈尔捷金马,它们去哪了?”
寄秋眼睛巡视了一圈马厩,发现少了两匹特意寻来的汗血宝马。
“您回家的前十几分钟,主人下令让人带到市场上准备卖掉了。”马夫说道。
寄秋理了理思路,恐怕那两匹马最终归宿是男爵夫人手中,“我知道了。”
转天,唐泰斯一大早就出去了。
寄秋独自一人享用着煎蛋吐司,“弗雷斯特,我爸爸呢?”
“先生说是去打猎。”英国保镖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那他为什么带走阿里?”寄秋疑惑地看向只有英国人一个人,像小山一样的阿里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代他转告,要借用您的奴隶用一下。”
“噢,我知道了。”寄秋将最后一口面包塞入口中。
下午的时候,唐泰斯骑着一匹阿拉伯马回到家中,身后的阿里骑着一匹阿哈尔捷金马,手里还牵着一匹同样的马匹。
寄秋向往常一下,等唐泰斯进门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家。”
“喏,你的奴隶我完整的带回来了。”唐泰斯回抱了一下青年,解开身上沾了树叶的大衣,“我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晚上再陪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