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一尝吧,这是我们维尔福家很有代表的蛋糕,栗子都是取自于花园中精心栽培的栗树,我聘请了巴黎最厉害的果农照顾它们。”
“话说,我好像见过夫人和令千金。”唐泰斯声音柔和,“就在罗马的一家旅馆,维尔福小姐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我出于好心医好了旅馆一位病人,很多人都把当作医生,而维尔福小姐则是来找我看病。”
维尔福夫人脸色有些慌张,她装作镇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瓦朗蒂娜,“今天天气很好,你不妨带着罗希先生去花园里逛一逛。”
瓦朗蒂娜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低声朝寄秋说了一句,“请跟我来吧,罗希少爷。”
寄秋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朝维尔福夫人行了一个礼,跟着瓦朗蒂娜离开。
“您家的花园十分别致。”寄秋看着头顶的蓝紫色牵牛花,上面停落着一只艳丽的蝴蝶,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蝴蝶扑闪的翅膀,指尖传来一阵痒意。
瓦朗蒂娜看着长相清俊的青年逗弄那只蝴蝶,青年动作轻柔,不像她那顽劣的异母弟弟。
他动作轻柔,不一会儿蝴蝶探出触角,带着一身花粉飞到青年的手指上。
“来,伸出你的手吧,维尔福小姐。”寄秋轻声说道,她眼神真诚,举止没有一个地方出格。
瓦朗蒂娜怔愣了一下,缓慢地抬起手,跟青年温热的指尖相触,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落到她手上,像极了一件精美的饰品,她忍不住感叹道,“……真美啊。”
寄秋搓了搓指尖,指尖的嫩黄色花粉落了下来,“它之所以这么美丽,是因为它还活着,没有被制成标本。美丽的本身是自强不息的生命力,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蝴蝶虽然弱小,但它依然绽放着自己的生命,每日在花间飞舞。”
瓦朗蒂娜看着手上的蝴蝶,她动了一下手指,蝴蝶便扑腾着斑斓的翅膀飞走了,“有时候我也想成为一只蝴蝶,它是自由的,不受任何拘束。”
“这种蝴蝶叫黑麦金斑蝶,是一个不耐寒的品种,等冬天来临的时候,它们就会迎来死亡。”
寄秋轻声说道,她看着蝴蝶再次落到牵牛花上面,“有时候,还是人类的身份更好用一些。”
她注意到不远处已经生锈的铁栅栏门,“那里为什么如此荒芜?”
“曾经它通往一座果园,只不过没人打理就荒废了,为了不影响美观,后母就命仆人锁住它。”
瓦朗蒂娜看到青年感兴趣的神色,心被提了起来,她脑袋飞快地想着转移寄秋注意力的方法。
寄秋看到铁栅栏门后茂密的灌木丛,她余光注意到瓦朗蒂娜的手不安地紧握,眼睛再次审视那簇灌木,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瓦朗蒂娜看到青年神色自然地走到一旁的大理石凳子旁边,拾起一本书。
“这是波德莱尔的诗集?”寄秋翻阅了几页,看到书中那片精美的书签,“我很喜欢他的《恶之花》,他是一个忧郁的诗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写作天赋,他那孤傲和叛逆是我所欣赏的特质。”
瓦朗蒂娜接过青年手中那本《巴黎的忧郁》,拂去书籍身上的花瓣,“他的忧郁格外与众不同,非浪漫主义,而是带着对世界的同情,对正义的追求。”
唐泰斯和维尔福夫人结束谈话,寄秋从维尔福夫人得意的神色知晓她的监护人已经成功达到效果。
寄秋坐到马车上,看到唐泰斯平静的神色,她把今天在花园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维尔福小姐带我参观花园,维尔福家有一个荒废的果园,我在那里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噢,是谁呢?”唐泰斯挑了一下眉头问道。
“马西梅朗・莫尔塞夫先生。”
唐泰斯叩打膝盖的动作停下,“你确定吗?”
“当然,灌木丛有个角度可以看到后面的人,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我。”寄秋说道,“他好像是维尔福小姐的情人。”
唐泰斯皱起眉头,“那可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听阿尔贝说过,维尔福小姐上一周已经订婚,而订婚对象是我们在罗马遇到的那个弗兰兹・伊皮奈男爵。”
“你又帮了我一次。”唐泰斯温柔地说道。
第172章
寄秋转悠着手中的球杆,她正在和阿尔贝他们打桌球,这项运动在法国比在英国流行,基本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里面都会有台球桌。英国人喜欢比力玩法,法国人喜欢开仑玩法。
“噢,糟糕!”泄气地放下手中的球杆,他刚刚打偏了,台球处于一个很曲折的角度。
“到我了。”阿尔贝拿起球杆,可惜他也没打中,打到了台桌壁上。
“角度更偏了。”德布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寄秋抬起球杆挡住他的动作,“既然是娱乐,那么我来试试。”
她眼睛估算好了角度,球杆在指尖摩擦了一下,有两个球都被击中,滚到了洞里。
“哇哦~”阿尔贝惊叹地鼓掌,“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当然,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我去学习,台球只是我饭后消遣的其中一项运动。”
寄秋将球杆丢给一旁的侍从,她把脱下的外套挂在手臂上,“抱歉,我有事情需要先行离开。”
阿尔贝看着青年挺直的背影,如此自信高傲,他想象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压弯他的脊梁。
“我的朋友,我决定离开巴黎,去新的地方追求我的艺术。”
文森特背着一个亚麻背包说道,他只带了随行的物品,“我的画就送给你了,如果你觉得占地方的话,可以收在仓库里,但请务必不要丢弃它们。”
“我会好好保管的”寄秋慎重的说道,她看着精神亢奋的文森特,“我可以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我将前往法兰西南部,那里有着绚烂的风景,会对我的创作很有帮助。”
“那我大胆猜测一下,是在普罗旺斯吗?”
“普罗旺斯?听起来是一个好去处!”文森特惊喜的说道。
“我们家在马赛有一处房产,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你的。”
寄秋笑着说道,她想到唐泰斯的家乡也是马赛,监护人的父亲在那座城市中的一块墓地中沉睡。
‘复完仇后,唐泰斯会回到那里看望他的父亲吧。’寄秋想到。
“那太好了!我的房间肯定有一块地方是属于你的。”文森特抱了抱寄秋,“我会给你写信的!”
寄秋看着坐在板车远去的文森特,男人在车上一直跟他挥手,整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如果一直这样便好了。’寄秋在心里叹息,她很清楚普罗旺斯对文森特・范德的意义,孤独的画家在那里创作许多传奇的名画,同时也把生命永远的停留在三十七岁。
晚上用餐的时候,伯爵看出来寄秋兴致不高,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我的孩子?”
“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难过?”
寄秋把手底下的牛排切成等大的块状,她并没有放入自己口中。
反而拨到唐泰斯的碟子里,“我有一个朋友离开,去普罗旺斯追求他的人生理想。”
唐泰斯吃了一块寄秋切好的牛排,“那你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呀。”
“我。……分析过他此番举动的结果,不是很好,只会给他带来灾难。”
寄秋看着唐泰斯一口一口把她切好的牛排吃干净,只有这样才能让监护人的厌食症状好转,“这是个必然的结果,但我没有理由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她不了解历史上的文森特是在哪一天去世的,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哪件事情造成他精神崩溃的?
死后文森特在普罗旺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生前的他愿望是在一家咖啡馆能展出他的画作,现下却没有一家咖啡馆是真心诚意去展出的。即使后世欧洲各地争先恐后创建他个人专属美术馆。
“你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不行呢?”
唐泰斯看向青年的神色很温和,他不喜欢自己崽蹙着眉头,“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帮助,即便是付出所有的财富,为了让你快乐也无妨。”
“这倒不用。”寄秋揉了揉眉心,她心情轻松了一些,“我会尽可能制止这场悲剧发生。”
她喜欢范德的画作,但现在的文森特・范德是她的朋友,她想让文森特可以无憾地度过这一生。
‘历史上,不应该只有悲剧才值得铭记。’
‘如果文森特活得更久,那么会不会有更多的名画诞生。’
转天寄秋来到马尔斯跑马场,她走到自己早已订好的包厢,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她发现了不远处熟悉的人影,“好久不见,莫雷尔上尉。”
“啊,好久不见,罗希先生近来还好吗?”
马西梅朗神色有些慌张,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跟寄秋问好。
“上尉是在等什么人吗?”寄秋问道。
“不…没有。”马西梅朗摇了摇头,他挠了挠鼻尖,“我原本找一个专门卖票的贩子订下一间包厢,谁知却被他更高价卖给另一个人。”
“一个没有契约精神的小人!”
寄秋看到马西梅朗额角的汗珠,她推开自己的包厢门,“我的包厢只有我一个人,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共用一个。”
“真的是太感谢了,罗希先生。”马西梅朗说道。
他们走进包厢,注视着下面人声鼎沸的平民席位,好多人手里都捏着马票,上面有他们压下的马号。
“您有下注吗?”寄秋问着一旁正襟危坐的马西梅朗,她没看见马西梅朗手中的赌注。
“我下了十法郎在一匹英国纯血马身上,它的骑师虽然不出彩,但一向稳妥,即使输钱也不会太多。”
马西梅朗回答道,他看着神色平淡的青年,“您看好哪匹马呢?”
“喏,那匹。”寄秋指着一匹马说道。
马西梅朗定睛一看,那匹马不是最健壮的,精神也不是最好的,他神色疑惑,“为什么是它呢?”
‘看来罗希先生对押注并不擅长。’他在心里默念道,在他看来那匹马是必输的。
哨声一响,所有马匹冲向赛道,马西梅朗下注的马匹跑在中间,打头的是一匹黑色的骏马,它是一开始看好的夺冠热门。
很快赛场上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黑马步伐放缓,它暴躁的将背上的骑师甩下马,而后面的骑手为了不让马蹄踩在他身上,连忙拉紧缰绳。
不一会儿又有一匹马出现问题,它前蹄弯曲跪在了地上,身上的骑师被甩了出去。
看台上的观众们心里无比震惊,这片赛场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夺冠的中子赛马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
最后一匹枣骝马冲了出来,迈向终点。
等候在终点的记者同时涌到了那名骑师身前,拥挤着要成为第一个采访他的人。
“这……简直是个奇迹!”
马西梅朗瞳孔因为震惊而变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用着红茶的青年,“罗希先生,您是有预言的天赋吗?!”
“怎么可能。”寄秋放下茶杯,轻笑了一声,她看向场地,“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观察力而已。”
“在口哨吹响前,我一直在关注着每个骑师的状态。”
“那匹黑马的骑师神色紧张,马是匹好马,但显然他没有驯服那匹马的能力,黑马一直不满身上的骑师。
所以在比赛中,骑师催促引发了它暴躁的情绪,而黑马旁边赛道的骑师也会受到影响;
那匹英国纯血马,骑师没问题,但我看到马匹关节处有磨损,它是不可能加速奔驰;
那匹倒地的马很可惜,它的骑师没看出来它患上了一中心病。
而这些情况都影响不到最边缘的枣骝马,它虽然不健壮,步伐也不是那么快,但它的骑师很爱它,马铁是新打的,皮毛养的油光水滑。”
“那个,马也会有心病吗?”马西梅朗问道。
“当然,万物有灵,它们也有喜怒哀乐,只不过跟人类的语言不相通,大部分人都无法得知它们的想法。”
寄秋声音变得柔和,她看到赛场上,骑师将冠军的桂冠戴到了枣骝马头顶上,男人神色温柔地轻吻着他的伙伴,“那匹马很爱自己的主人。”
“罗希先生太过谦虚了,您的观察能力可以是大师水平了!”
马西梅朗赞叹着为寄秋鼓掌,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声显赫的画家,“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啊,多谢夸奖。”寄秋挠了挠后脑勺,她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我小赚了一笔,不知有这个荣幸请上尉吃一顿饭吗?算是报答您陪我看这场比赛。”
“噢,我感到非常荣幸!”马西梅朗连忙说道,他对青年的好感度持续上涨,“我知道有一家好吃的餐馆,物价不高,您愿意听从我的请求吗?”
“可以,我来巴黎,还没有去餐馆用过餐,在罗马的时候,我就期待着吃一顿法国特色鹅肝。”寄秋说道。
他们走出包厢,正好同另一伙人相遇。
“幸会,维尔福夫人,维尔福小姐。”寄秋看到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她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到您,罗希先生!不知道伯爵近来可好?”维尔福夫人笑容满面的说道。
“家父很好。”寄秋瞥到正在搞地下恋的两个小情人,像是不认识一样,连对视都不对视一眼。
不过她好像明白为什么马西梅朗会在包厢附近徘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