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不明白,所谓的党派,真的比亲情更重要吗?”
寄秋参加完葬礼说道,她此时正在维尔福家,死者是维尔福的前岳母圣梅朗老夫人。
维尔福一家对外宣称是老太太吃饭不慎噎死,毕竟她已经很年迈,出了点什么意外并不奇怪。
在瞻仰圣梅朗老夫人遗容的时候,寄秋注意到老夫人那发青的指甲盖,明显是被毒杀的。
她看到前来的人都在夸赞维尔福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由得涌上一股恶心。
“不知道,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你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它。”
唐泰斯将自己的手杖递给雅各布,他知道自己的崽是知恩图报的人,向来看不惯狼心狗肺的东西。
“真可惜啊,恐怕整个葬礼上,只有维尔福小姐的眼泪是真心的吧。”
寄秋觉得这位小姐的性格倒是随了她那早逝的母亲,“莫雷尔上尉爱她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你打算处理这件事?”
唐泰斯想到这一点,颇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对老莫雷尔的恩情是无法忘怀,这份心在老莫雷尔死后转移到他的儿女身上,“我会放她一马,只要她性格不像她父亲一样。”
寄秋没有说话,她觉得有时候监护人的心还是太软了,但她却很喜欢唐泰斯的性格,他会宽容,没有圣母到让人无法忍受。
之后的日子,唐泰斯一直在忙碌,他每天只有早上和晚上在餐桌上出现,其余的时间都不见人影。
寄秋将自己泡在自己的画室,彻底沉迷于创作,她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全扑在了绘画上。
“少爷,您该出去走走了。”弗雷斯特说道,他时刻盯着青年的作息,“长时间下去的话,您身体会吃不消的。”
“好吧。”寄秋放下手中的画笔,她脱下沾满颜料的外套,在水池里洗干净手上的颜料,“我们去听歌剧吧。我来巴黎这么久,还没听过一场戏剧。”
“车已经备好了。”弗雷斯特说道。
寄秋带着弗雷斯特来到巴黎歌剧院,唐泰斯在这里有一间私人包厢,她跟着剧院经理找到了自己的包厢。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坐吧。”寄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她看着长相刚正不阿的英国保镖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你态度倒是很坦然。”她打趣地说道。
丝毫没有尊卑意识的弗雷斯特一脸不解,“不是你让我坐下的吗?”
“如果是阿里的话,他宁愿坐在地上,也不会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寄秋说道,“而且你看着就像那种一板一眼的英国管家。”
“少爷喜欢这种样子的吗?”弗雷斯特问道。
“只要你不影响本分工作,其余的皆与我无关。”寄秋拿起一块曲奇饼尝了一口,发现不如家里的好吃又放下了。
“咦,不是马尼翁先生的演出吗?”
她刚从剧院经理口中打听到,马尼翁是巴黎剧院的头牌歌剧演员,但此时表演的是一位女演员,不在剧院门口银幕上的任何一个位置。
“应该是新人。”弗雷斯特说道,他还是贵族的时候也跟着来往的世交去歌剧院听戏,“今天有可能是历练新人,希望她不要搞砸了。”
“唔?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经典的戏剧,不容易搞砸,但也很难出彩,期待一下这位小姐的朱丽叶吧。”寄秋将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弗雷斯特安静下来。
舞台上的女演员年龄不大,声音柔美,没有一丝颤抖,演完之后剧院响起掌声,都给这位新人送去了鼓励。
“您说的没错中规中矩。”弗雷斯特说道,他看着舞台上皮肤白皙的女郎,“看起来演戏只是她的爱好,从她滋润的脸色来看,并不缺钱。”
寄秋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快速过了一眼,“有趣,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是真的,不是道具。”
听完这出戏剧之后,寄秋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厅喝点东西吧。”
“您是少爷,我自然遵从您的一切决定。”
“如果把我赶出画室的人不是你,那么我就信了你的言辞。”
来到咖啡厅后,寄秋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她友好地问好,“幸会,唐格拉尔小姐,不知道您对我是否还有印象?”
面前的小姐无论是身份还是长相,寄秋都不会忘掉,这是她爹仇人的女儿,欧热妮・唐格拉尔。
欧热妮长相十分英气阳刚,她眉眼棱角分明,是一位锋芒毕露的美人,她的眼睛漆黑深邃,嘴角边有一块痣,显得她看起来更有攻击力。
放在后世,就是那种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但在这个时代,她的长相不受欢迎。至少寄秋听到阿尔贝说过她的长相不合自己心意。
“当然,您不俗的气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朋友瓦朗蒂娜对您的性格赞不绝口。”
欧热妮说道,她声调很低,神色不慌不忙,“我在等我的朋友,她一会儿就过来了。”
寄秋自然听出来这位小姐口中的戒备之意,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带着弗雷斯特坐到不远处一个空餐位上。
她在唐格拉尔小姐身上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信息,就是这位小姐不喜欢自己的父母,甚至有些厌恶。
圣梅朗老夫人的葬礼上,寄秋悄悄观察过跟唐泰斯有仇的那些人的家眷,梅塞蒂斯对自己丈夫很冷淡,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维尔福夫人妄想着吞食属于瓦朗蒂娜的家产,试图杀掉阻碍她儿子的所有人;
唐格拉尔男爵夫人不知道给唐格拉尔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
‘她难道知道自己母亲和维尔福的奸情吗?’寄秋想到。
过了一会儿,咖啡厅门上的风铃响起来,一位皮肤白皙的小姐走了进来,她穿着朴素,脸上干干净净,不施粉黛,她兴高采烈地在唐格拉尔小姐面前坐了下来。
‘扮演朱丽叶的那个女演员?’寄秋认出了来人。
两位姑娘点好餐后,就开始讨论起了音乐之类的东西,此时原本面色冷硬的唐格拉尔小姐变得柔软起来,她神色温和地注视着,措辞间毫不掩饰对女演员的关切。
寄秋从她们口中的交谈得知这位巴黎歌剧院新晋女演员叫罗茜・亚密茉,目前借住在唐格拉尔小姐家中。
‘回去叫弗雷斯特查一查这个人。’寄秋挖下一口小蛋糕放入口中,就在她还打算探听一些东西的时候,女孩们站起身手挽手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家中用晚餐的时候,寄秋收到了弗雷斯特调查的报告,她不紧不慢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它递给唐泰斯,“今天我遇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噢?”唐泰斯接过寄秋手中的资料。
寄秋原以为密茉莱和欧热妮只是普通的朋友,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比想象的还要亲密,两个人是同学,有着高度相似的共同爱好,都下决心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伟大的音乐艺术。
亚密茉喜欢欧热妮独一无二的创作天赋,欧热妮喜欢亚密茉独一无二的歌喉。
欧热妮在得知亚密茉无钱继续音乐道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亚密茉请到自己家中,给予她追求艺术的金钱。两个人同吃同住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觉得唐格拉尔小姐也不满意这桩姻缘,她会想方设法毁掉这个订婚。”寄秋说道。
唐泰斯看完手中的资料,他看着乖乖吃着青菜的寄秋,“我觉得她跟你很像,你们身上那种叛逆,崇尚自由的天性简直一模一样,还有对艺术的追求。”
他用餐巾擦拭着大手,“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性别。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就会是另一个欧热妮・唐格拉尔。”
寄秋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青菜和西兰花,机械的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唐格拉尔是你的仇人,你怎么能把他的女儿跟我比呢?”
“噢,我只是想到你是我的女儿的话,现在是什么状况。”
唐泰斯说道,他眼神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崽,“我会给你买上几个房间的衣服,就算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愿意为你摘下来。”
“好了,你不能再心软了爸爸,你不能见一个原谅一个!”
寄秋伸直手臂,握住唐泰斯的手,“不然,我会替你动手。”
唐泰斯看着青年格外认真地神色,忍不住笑了,“你只要好好当你的画家,至于那些人,我会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往地狱,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那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哦。”寄秋放下心来,把自己盘子中的胡萝卜拨到一边。
唐泰斯见状叹了一口气,“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挑食。”
“我已经吃完了青菜和西兰花。”寄秋讨好地把自己碟子中的烤羊排切了一块放到唐泰斯碟子中,“爸爸,你也吃啊!”
“谢谢。”唐泰斯很享受青年的投喂,每次都会吃下去。
‘先生又忘记让少爷吃胡萝卜了。’弗雷斯特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里对老板这种溺爱行为进行批判。‘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做一个严父。’
第174章
寄秋画技到达一个瓶颈期,她正在画一幅歌剧表演的场景,模特自然是格罗西,她挥挥手,“你别动。”
“我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两个小时了,少爷。”格罗西扯动了一下脸皮,他保持一个表情脸都僵了,再加上他那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少爷一定要他沐浴在晨曦下,柔和阳光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炙热。
“好吧,你去吃早餐,明天再继续。”寄秋放弃挣扎,她丢开手中的画笔,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放。
“少爷,今天的晨报我已经买来了。”弗雷斯特拿着早报进来,递给充满颜料味的青年。
寄秋伸手接过,她没去看报纸,而是朝英国保镖招手,“不急,你看看我的画差点什么?”
弗雷斯特伸头一看,他表情凝固了一瞬,面前的画在他看来没有丝毫美感可言,颜色浓度过高,让人看的刺目。
“少爷,我是个俗人,不懂艺术。”弗雷斯特选择一个稳妥的说法。
寄秋神情古怪,“你之前说你还是勋爵的时候,是伦敦最有绘画天赋的人。”
“我只是随口一说,要是我有口中说的一半天赋,早就在英国出名了。”
弗雷斯特脸色正经地回答道,他看到青年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连忙打断,“您不如看看今天的报纸,上面有一则很精彩的故事。”
寄秋眼皮一跳,她抖开手里的巴黎卖的最多的报纸《大公报》,一行一行看过去,忽略那一大堆修饰词,抓住了重点,“……有人举报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被其手下法国军官背叛,将总督出卖给土耳其人,那位军官如今改名换姓成为一名贵族,在法国贵族院占据一席,他的名字是弗尔南多・莫尔塞夫。”
她看完之后勾起一个笑容,“有好戏看了。”
自古以来,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时代,背叛者都是被人唾弃不耻的存在,严重的甚至会身败名裂,无法在社会上立足,最后只能选择自我了断。
“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不止有贵族,还有平民,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弗雷斯特说道。
“过不了多久,这则新闻就会被别的报社争相报道,想必那时候事情就不是莫尔塞夫伯爵所能控制的了。”
寄秋当过报社老板,对这一行业了解的比较多,“真相终究会浮出水面,恶人也会受到应有的审判。”
“如果莫尔塞夫伯爵没在四十八小时内洗掉罪名,过后的时间就会变成众人口中的事实。”
她曾当首相的时候,深知舆论的重要性,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平民了解信息的来源只能从报纸上,更容易被蒙蔽。
这件事在法国贵族院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每一位议员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们虽然不喜欢莫尔塞夫,但为了保全众议院的清白,贵族们迅速成立了私人调查队。
然而这些议员们意料不到的是,莫尔塞夫的事情已经传播到了平民中,并且传的很远,他们无力把这件事压下去,只能选择公开庭审。
转头,寄秋就收到去法庭的请函,她将信折了一折放到口袋里,然后看向身边的少女,“您还好吗,海黛小姐?”
海黛拉上她的面纱,面纱下的她脸上神色激动,“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我记不清我有多少次梦到我父亲和母亲,醒来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要让弗尔南多・蒙台哥下地狱,来让我父亲的灵魂得以安息。”
“一定会的,我会与你同在。”寄秋轻声说道,她伸出手,将海黛扶上马车。
唐泰斯在英国的生意出了状况,他不得不前往英国亲自解决,只能由寄秋陪伴海黛前往众议院。
‘真的是因为生意上出了问题吗?’
寄秋不认为唐泰斯会在这么关键时刻不在现场,她更倾向于唐泰斯想要暂时隐藏自己,为了不惹另外两个仇人怀疑。
下了马车后,寄秋和海黛并排走着,在门口,她将身份证明交给保卫,“我是基督山伯爵的儿子西蒙・罗希,受邀前来关注这场庭审。”
保卫低头确认了一下身份,他看着另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她是谁?”
“她是证人,议院主席给了她一张通行证。”寄秋说道。
随后,保卫放两个人进去了,寄秋看到莫尔塞夫义愤填膺地否认自己的罪行,她轻咳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海黛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信地走上庭审台,她缓慢揭下脸上的面纱,看向莫尔塞夫。
莫尔塞夫脸色立马变得苍白,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流了下来。
海黛用着柔和平静地口吻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她把证据一样一样的摆在讲台上,“……我的出生证明,我的卖身契,还有我母亲的死亡证明,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