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闪开身,蓝翼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上前,看到墨宏狼狈的已失优雅的模样,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那些神仙的议论她听得真切,即使修为很高的神仙恐怕也很难撑过。
传言,天帝的一个女儿九公主私配凡人,被抓回来后,就按天条处置,承受只三十七天雷,就此殒命,天后用女娲石终于将女儿救活,九公主不忍母后伤心,答应与那个凡人见最后一面,等她下界后,人间已经过了十余年,而那个凡人因思念成疾,没多久就过世了,他们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九公主不甘心,跑到鬼界轮回道,得知他已转世,于是她又辗转找到了他,他模样已改,与妻子琴瑟和鸣,面对突然降临的仙女,他早已经忘记,客套问她何事,她哽咽说不出话,只得悻悻而归,回到天界,再不嫁人,终日将自己关在一方天地,只与花鸟为伴。
此后,这天坛上又有几位神仙遭受天雷之刑,均没有一个人挺过八十一道天雷的,他们没有九公主的幸运,都已身归瀚海,因不是应劫而死,亦无功绩,死后没有福泽之地安葬,只能随意挑了一处安放仙体,光景凄凉。
蓝翼面对墨宏那镇定无波的面容,她目光迷茫,带着困惑,问:“你为何替我顶罪,我不会感激的。你知道的,我一直恨你,恨不能饮你的血、扒你的皮方能解恨。”
墨宏惨淡一笑:“我欠你那么多条命,可是我只有一条命,现在还你,希望你以后幸福生活,不要再恨下去了,我过去也是怀着仇恨,为了复仇利用了你,杀了我的父弟,如愿登上王位,可是我不开心。”
他目光灼灼,某种奇异的光芒闪烁流转,像是解脱般的放松,又像为心爱之人而死的满足,夹杂着不舍和关切。
他说:“你本性纯良,只要我一死,你心中没有仇恨,就不会这么痛苦,终是我害了你。
你本是一只蝴蝶,在美丽的花丛中翩翩起舞,可认识我之后,一切都变了,我成了你人生中的噩梦,但愿你不要再记起我。”
他说得深沉,让一旁的秋灵动容,也让墨珏心中哀戚,可是蓝翼无动于衷,她冰冷道:“如果你是为了赎罪,我告诉你,即使你死了,也不够。”
在秋灵惊诧的目光中,她继续含恨地说:“你还记得你杀害我全族还有我的场景吗?我日日观看菱花镜,每看一次,恨意就会加重一层,不是你死就能抹平我心中的仇恨,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所以,我不会给你一丝活着的机会,你……”她一字一句道,“必须死在我手里,我要让你痛不欲生。”
墨宏目光沉寂,他低下头去,沉默良久,再次恢复平静,笑问:“可否最后再抱我一下,就像那晚一样?”
蓝翼明白他说的那晚,乾王子在巡夜时,撞见了他们,那时她为了让他说出喜欢她的话,好让她再无顾虑放弃仇恨,带他走,谁知他酒量太浅,被她几杯灌醉了,没有听到想听的话,她失望之余,只好说出了心里话,还偷偷吻了他。
如今才明白,他竟然记得,恐怕他一直清醒,故意装醉,不愿许下承诺,一切不过是他的手段罢了。
蓝翼笑了,心情好极,亲眼看着他做困兽之斗,想勾起自己的回忆,想用他们之间的种种唤醒她的爱吗?
做梦!
她轻轻靠近他,脸上的笑容不减,彷如她的仇恨要终于达成的满足。
他要她抱一下,那她会给他一个记忆深刻的拥抱。
慢慢的,她靠近了他,他欣喜万分,带着锁链的手不能动弹,但她的一只手攀上他的颈上环住,朱唇凑到他跟前,轻轻贴住他的唇瓣……
墨宏惊异之余,没有推开她,也不舍得推开,她难得地听话,难得地温存让他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他享受着蓝翼带给他的巨大幸福,感受她的柔情。
只轻轻吻住她的唇,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那淡淡的香味夹杂着刺痛刺激他的神经,钻入他的喉咙,带来极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他没有推开她。
他霎时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只是仍旧若无其事继续。片刻,蓝翼抽身,看到他嘴角的血渍,满意地笑了,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这是烈性毒药,天雷会让药性发作得更厉害,肝肠寸断、蚀骨噬心之痛,好好享受吧!”
来之前,墨珏告诉她,墨宏肯为她顶罪,定是非常爱她,还试探地问能否原谅过去他造成的伤害,她当时就拒绝了。
但是墨珏的话让她沉思良久,想来这种解释也不错。当时,她就决定改变手段,让他以为她的心里有他时,再狠狠给予致命一击,那定然畅快,所以她在唇上涂了毒药。
蓝翼明艳的面孔绽放一抹嗜血的笑意,墨宏也跟着淡然一笑,紧跟着他被第一道天雷轧到,一道粗大的白光将他电个通透。
墨珏看向他,见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面容僵硬地扭曲着,牙关咬紧,眼里是慑人的光芒,狂乱而炽热,墨珏有些恐惧,他从未见过墨宏如此情形。
蓝翼后退,在距墨宏一尺的距离站定,她要亲眼看到他的每一个表情,看清每一个细微的痛苦。
紧接着又一道天雷下来,将墨宏打得瞬间就吐了血,依然昂首挺立,闪光打在墨宏身上后又蔓延到周围一尺以内的范围。
秋灵赶紧拉远蓝翼,没有拉动,蓝翼像是受到极大的诱惑,看到他如此受苦,如此痛不欲生,她忽然畅快极了。
大笑着,开心拊掌道:“好极!妙极!”
刑罚倒是毫不含糊,很利落、不拖沓,紧接着两道天雷同时到达,一左一右夹击,毫不客气得震断了墨宏全身的经脉,站立不稳,一条腿已经跪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灼灼目光看向蓝翼,大量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脸上的痛楚是显而易见的。
蓝翼站在那,一直笑着,看他痛楚、看他吐血、看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连爬都爬不起来,在她面前忏悔,求她原谅。
越来越多的天雷同时出现,密密麻麻地击向一点,同时从四面八方如蜘蛛网般对准场中央的那个人齐齐击去,震耳的轰隆声不绝于耳,震得每个神仙都受不了得自觉用仙气护住耳朵。
秋灵为保护蓝翼和墨珏,设了一个小结界罩住三人,可是蓝翼手一摆,破界而出,任天坛上的狂风肆虐,飘乱她一头长发。
墨宏稍显单薄的身体霎时被千万道天雷击中,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袭击他,墨宏身上大大小小的气道和血道全部冲破,他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筝坠落在地,浑身抽搐再不能动,直到八十一道天雷全部落下,墨宏紧闭着双眼,无力地吊在那,意识早无,地上早已是触目惊心的一摊黑血。
从头至尾,他都不吭一声,自若地迎接死亡,即使因痛苦而面容抽搐,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蓝翼,直到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他的身体承受无数道天雷中的击打,依然傲骨挺立。
他终于倒下了,行刑完毕,监守官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对着大家摇摇头,意思是没有呼吸了,众人哀叹一代绝世美男就此香消玉殒,带着叹息,陆续走了。
蓝翼如同一个僵尸一动不动,直到秋灵将她摇醒,她才「哈哈哈」仰天大笑,满眼的泪水,喜极而泣,终于大仇得报,她是多么开心啊!
秋灵带着她走,她始终神志不清,绵绵不断溢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抓住秋灵,有些癫狂道:“他死了,哈哈,他终于死了,我们的仇报了,对不对?报仇了!”
秋灵忙不迭点头:“对,我们报仇了。”很心疼蓝翼变成这样,他的心没有报了仇的开心,而是陷入深深的担忧。
蓝翼不正常,她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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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169、蓝翼病重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不停探寻着,看着墨宏紧闭的双眼,他平静地躺在那,手脚的锁链已经被解开,可是恕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不停探寻着,看着墨宏紧闭的双眼,他平静地躺在那,手脚的锁链已经被解开,可是他一动不动,满身是血的伤痕,冰冷的身躯,可是蓝翼使劲摇晃,嘴里不停叫嚷:“你快点起来,你不是鬼王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倒下?”
“你还没有偿还我那数十条人命,怎么会就这么轻松死了!”
“你难道就这么甘心死掉,是我杀了你,你难道不要报仇吗?”
蓝翼喃喃自语,不停抢天呼地,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悲伤。盈姬快速奔来,一把将蓝翼推到一边,她抱起墨宏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感伤地抽泣,还不忘用恶狠狠的眼神宛了蓝翼一眼。
刚才她向天帝恳求,不管墨宏是死是活,她愿意将他带回羽界,天帝特意招了墨珏过去,将盈姬的恳求告诉他,墨珏不同意,既然墨宏是鬼王,不管生死当回到鬼界,盈姬当场就跪下了,祈求墨珏念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答应她的请求。
墨珏从大局考虑,认为不妥,谁知天帝思量半晌后竟然答应了,盈姬喜极而泣,叩谢了天帝,狂奔而来,这边天雷已经如数落下,墨宏已经毫无生息。
待墨珏赶来,就看到盈姬抱起墨宏放到白鹤,然后驾鹤而去,而秋灵搀扶着蓝翼,蓝翼犹自喃喃道:“我们终于复仇了!终于复仇了!终于……复仇了……”
没等墨珏上前,她一个晕厥倒在秋灵怀里。
墨珏抱起她,与秋灵一起回到鬼界。
本想回到鬼域,但是那些凡间鬼魂的修炼都很低下,保护不了她,再者鬼界无人主持大局,他临危受命,要预防抵御他界的入侵。
他们一行三人刚到鬼界,总管带领十方阎罗及众大鬼臣在王宫门前迎候。
总管一看到墨珏,按照英王的礼节拱手行礼,面色不善地说道:“请问英王,鬼王在哪里?”
其实天帝昭告六界之时,整个鬼界早已经知晓鬼王的处境,但是未有天帝的诏令,他们不能踏入天界一步,更不敢用法器偷窥鬼王受刑的情形,但是也知凶多吉少,现在看到只有他们三人回来,更加坚定心中的猜测。
在他们心中,即使有天帝的授命又如何,鬼王只有一个,那就是墨宏,而墨珏不过是鬼王让位给他的而已,眼见鬼王性命不保,他们理所当然替他守护鬼界,不能让反叛分子有机可乘。
墨珏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和称呼,既然他们全都在,索性一次说个明白:“他遭受天雷,死在天坛,更被羽族公主盈姬带回羽界,因天帝有旨,我等不好硬夺,只好先回鬼界。”
总管冷着脸,蓦地举起一把长剑指向墨珏怀里的蓝翼道:“英王,鬼王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她,我要替鬼王杀了她,是她害了鬼王,我要她以死来陪伴鬼王。”
不等墨珏开口,他迎面袭来,墨珏一个转身躲开,秋灵保护蓝翼心切,亦拔出长剑,与总管对打起来。
“如今鬼界由我做主,总管,你意欲何为?”墨珏看他们打得热闹,不由得开口喝止。
总管听闻一震,停下来,看到墨珏脸上氤氲这风雨欲来的火焰,心知今后他将是他们新的王上,要给点几分薄面,只得恨恨地瞪着他怀中的人儿,仍不甘心道:“英王,待我杀了她,告慰王上的在天之灵,英王莫要阻拦”。
蓝翼仍毫无意识靠在墨珏的怀里,丝毫未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意正万马奔腾般向她袭来。
墨珏望向众阎罗,他们脸上的表情没有总管这般浓烈,却也是各有千秋。
对于他们,他自有交代,对众人,亦是对总管扬声道:“自今日起,我就是鬼王,想必诸位已经听闻天帝御旨了,王上既然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得了今日的结果,我们也要接受,否则就是对天帝不敬,对于蓝翼,只要有我在,看谁敢为难她、伤害她?”
意有所指看了看总管,看得总管一惊,心知不能光明正大地与他作对。
他含恨地看了一眼蓝翼那紧闭的双眼,暗暗攥紧了拳头,发誓定要替鬼王报仇。
墨珏将蓝翼安置在秋灵原先住的地方,由秋灵照顾,而他一有空就过来探视。
一连七日,蓝翼未有丝毫醒来的迹象,请了不少鬼医,也丝毫不见好转。
蓝翼就像进入深深的睡眠中,无法唤醒,每次请来的鬼医斗志昂扬而来,垂头丧气而归,终于有位医术高超的鬼医探完脉搏后,告诉他们,蓝翼的身体有股奇怪的力量正以蓬勃之势爆发出来,恐怕不久蓝翼因承受不住而痛醒,但是因无压制之物,恐凶多吉少。
鬼医探得了病情,却无医治之法,丢下这句话,叹息着离开。
看着沉睡的蓝翼,秋灵悔之不迭,为了复仇,竟将她唯一的族人兼姐妹沦落到如此境地,她忧伤痛哭流涕,伏在蓝翼身上,身子一抽一抽的。
感觉身下在动,秋灵起身,看到蓝翼仍闭着眼,只是身子抖得厉害,如筛糠般停不下来,秋灵用手摸了摸她额头,冰冷刺骨,难不成是冻得?
然现在是炎热的夏季,鬼界温度不低,秋灵来不及深思,拿来厚重的杯子盖了上去,一层层足有五尺之高,依然抵不住蓝翼越来越大幅度的抖动,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得打架。
秋灵急得大喊:“来人哪!叫鬼医。”
总管就在门外,得知后,悄悄叫宫里的鬼医办差,都遣散出去,只留下有两个当值的新鬼医。
当墨珏忙完政务过来,总管早已逃之夭夭。
秋灵急忙拉着墨珏的衣袖,哭丧着脸道:“王上,你看她,怎么办?”
墨珏旋即让鬼侍女去找鬼医过来,良久,侍女只带了一个新鬼医回来,说其他的鬼医都出去采药去了。
“噗通!”几大摞的厚棉被跌落一旁,蓝翼浑身抽搐着,面色青白,闭着眼嘟囔着:“好痛,……好痛……”
墨珏触碰到她的手,异常冰冷。
新鬼医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退下。
他旋即抱起蓝翼,让其他人不要跟来,说罢起身出宫,私自下界,找个最接近太阳的地方,昆仑峰顶,小心翼翼放下。
怎奈蓝翼依然冷得不行,她倏得睁开眼睛,迸射出一道寒光,见到墨珏不由分说就动手,欲杀之而后快。
墨珏并不想与她动手,紧紧抱着她,牵制住她的双手,她双手受到桎梏,就用牙齿狠狠咬住他的胳膊,直咬得鲜血淋漓依然不肯撒口,墨珏忍着痛任她咬下去。
听闻凡间有位高明的道士,医术了得,他马不停蹄赶过去,几经辗转,终于得到了他的消息。
怎知几次寻访被拒之门外,理由却是专心修行,不问俗事。
墨珏问医不得,想了个办法,就通过小童转告医仙,说如此见死不救定是徒有虚名的道士,即使得道成仙,他也会让他再不得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