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他来干什么?马后炮!
当即她便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好像浑身的力量都随着刚才那一口,被吸尽了。
这时,路经时说:“这就是你插手的后果。”
安澜被他教训的口吻一噎,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暗中运气的同时,却也不免心惊那鬼毒的厉害!
这时天明道:“安澜,你这是何必,这是我的债,干什么要你来还!”
见他一脸的惭愧和悔恨,安澜勉强笑了笑,感觉到能说话了,才道:“你少废话,什么债不债的,即便要还债,也断然不能搭上你的性命!”她虽微弱,语气却坚定。
天明一时愧疚难当,但此时却不是难过的时候,鬼魃的攻击仍然在继续,他们的情势依然艰险,最后,四只都得不得反身回到战场。
路经时的手掌按在她的身后,涌入身体的暖流源源不绝,支撑着她的气息,她趁机对身后的人说:“你不是不管吗?”
路经时道:“都到这时候了,还要嘴硬。”他语气中夹带着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异样,连安澜也察觉不到。
“不是我嘴硬,”她的声音比往常微弱些,道,“是你心硬,见死不救。”
“你救了,如今你什么下场,你自己难道还没察觉?”
“我什么下场我自己知道,但绝不至死,”安澜冷冽道,旋即感觉到背后的暖意,脸色不禁一缓,轻叹道,“既然决定不插手,那你又何必救我?”
路经时淡然道:“我有决定救不救的权利。”
“但是,”安澜道,“你的力量与我的力量相斥,我能感觉到。”
话落,她感觉到背后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动作微妙,随后便听他道:“所以,我也只能暂缓你的痛苦,能不能活下来,终究要看你自己,记得吗,我对你说过,这件事我不能管。”
安澜一时哑然,这话,他的确说过。
厮杀还在继续,鬼魃尖利的嚎叫传入耳中,如催命的诅咒。
李正白四人已经靠拢过来,与天明他们恰好两两成双,并肩合作。
人类和妖怪,竟然也会合作了?
这一情景放在往常,定会让人感觉稀奇,但在此局面下,却实属正常。
是吧,人和妖,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一瞬间,安澜似乎明白了什么,问身后的人:“是不能管,还是不想管?”
这回换做身后的人沉默,随后,路经时的声音从她耳根处传来,他轻声地问:“这重要吗,安澜?”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时候,却不得不让她感觉到讽刺。
第115章 决定的权柄
安澜笑着说:“这确实不重要,因为你手中握有决定的权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既然能站在众妖之上,高立于万妖之间,那便是你的能耐。你能生杀予夺,亦能见死不救,这些都是你的选择,因为你强悍的力量赋予你选择的权利。
随后她却话音一转,又道:“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力量,也不是你自己得来的,妖,本就逆天修行,然而,逆天,也背不过天,再至高的力量,无上的尊荣,都是天给你的,是神给你的,不是你自己的!”
在安澜眼中,人或者妖,不过凭借一口血气,方得生存。
既是一口血气,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安澜说完,便歇了口气,等了半响,才听路经时轻笑道:“说了这么大一番话,你累不累?”
安澜没料到他会出此言,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正在难受的时候,背后的手掌微微用力一撑,她便感觉刚才说话消耗的那口气,又被充满了。
后背手掌宽大结实,骨节分明,紧贴她的脊骨,让她熨帖非常。
这时,路经时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激将我出手吗?”
安澜闻言,静默着,因为她确有此意。
这些鬼魃,非人非妖,非鬼非怪,她杀不了,四只杀不了,李正白四人身为人类也杀不了,只有这个路经时,来历不明,身份神秘,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毁灭性的死亡气息。
这种气息,强盛过鬼魃千倍。
只有他,才能挽救危局。
片刻后,只听身后之人叹了口气,道:“也罢。”
听他松口,安澜催促道:“那你快点啊。”前方战局险恶,天明他们已属勉励支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夺命的往往就是那一瞬!
她不由心跳加速,心如火烧。
路经时却无声地笑了笑,安澜并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前的睚眦盾就突然出现了分身,两张一模一样的睚眦盾出现的眼前。
同时,盾牌上所发出的强光也强盛翻倍,安澜见状心中一喜,这时却见那盾牌之中又出现了分身,再出现分身,一时间眼花缭乱,翻转间,一共六十四张睚眦盾以安澜和路经时为中心,围成了坚固的堡垒墙垣。
睚眦盾所发出的光芒将鬼魃都逼退出去,众人见状皆往中间退守,终于可以暂且歇兵休息。
鬼魃似乎很害怕这光,一直退到光芒后五百米的位置才勉强停止,但也不再后退。
它们在光芒的外围,也围成了一个圈,不过不是铁墙而是肉盾,不过这肉盾,却与铜墙铁壁无异。
安澜见状,对路经时说:“你也不能杀了它们?”
路经时说:“你以为我能杀灭它们?”
安澜失望道:“我以为只有你可以。”
路经时闻言,若有所思地从身后看着她的侧脸,仿佛叹息了一声,随后才说:“你错了,能杀它们的,不是我。”
安澜:“那是谁?”她的语气愈发急切,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并且,不是好的变化。
然而,她还没等到路经时回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突兀的哭声,她勉强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之前受伤的鲛人族,抵抗不了鬼魃之毒,早已显出了原形,刚刚断气了。
他的族人围在他身边,哀哀恸哭,鲛人王蹲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再画了一个什么符号,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
四只见状赶紧围在了安澜身边,甲莎莎着急忙慌地说:“安澜,你的伤口需要立刻拔毒。”
犀忙接口道:“安澜,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吧!”说罢就凑着脸往安澜的肩膀上贴,被身旁的火炎一把擒住,对他说:“你这样没用。”
天明看着安澜肩膀处的伤口,道:“伤口又变黑了,安澜,你身上不是有解毒水吗?”
安澜摇头,解毒水对鬼魃之毒没用。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很清楚。刚才鬼魃一口咬上来的时候,鬼魃之毒就随之传播进入了经脉之中,所以她才会立即感觉寒气入骨,实在是那毒蔓延速度太快的缘故。
她看了一眼鲛人族方向,正好看见那断气的鲛人化作了一堆飞灰消失了,眉目更加冷冽。
刚才那一幕,意味着鬼魃之毒,毁了那鲛人的妖丹,而对于鲛人,这并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灰飞烟灭。
安澜闭了闭眼,不会吧,她又没有妖丹,而且,她现在虽然虚弱,但并没有即将泯灭的感觉啊。
但刚才魂飞魄散的一幕着实骇人,令她触目惊心,仿佛下一个就该到她了。
这时,李正白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对她说:“骊龙珠呢,你将骊龙珠服下,说不定能暂时缓解毒性。”
骊龙珠?她倒是已经忘了这一茬,不过……
安澜抬眼看去,见李正白连额前的刘海都一丝不乱,心中佩服的同时,却也看清了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便道:“你不要了?”
李正白道:“当务之急,是先救你的命。”
安澜却缓缓摇头,只说了两个字:“没用。”她可从来没听说过骊龙珠还能解毒,可别浪费了这颗宝珠。
李正白却道:“你还没用怎知无用?”
“是啊,”这时安钦原上前道,“你试试,听说那东西入药是极好的,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解鬼魃的毒性,但也总比束手无策要好。”
安澜心中笑了笑,却还是坚决不用。
其实不是她不愿意,那东西若能救命,她立即取了磨粉,她和身后受伤的鲛人族不都有救了吗,但是,她就是知道,骊龙珠对鬼魃之毒无用。
既然无用,就别浪费了。
他们还欲再劝,这时路经时说道:“骊龙珠对鬼魃之毒无用。”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却看向安澜,问道:“我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但你为何也如此肯定?”世人,不都将骊龙珠当做救命治病的良药吗?
安澜却在心里嗤笑,呵!这人还倒打一耙,同样的问题她还想问他呢!
要不是她现在实在乏力,非跳起来跟他好生理论一番不可。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骨子里的寒冷比之前厉害的百倍,让她连呼吸也不顺畅,不由再次紧闭上双眼,眉头也深深地皱起,浑身冷汗淋漓。
她现在感觉实在不大好,身体不仅冷得打颤,还疼!
这疼不是一般的肉疼,好似骨头正在枯干、折断。
这种痛,常人不能体会,她生来也是第一次。
原来,刚才那死去的鲛人承受的是如此非人的折磨,还真不如直接死了爽快!
第116章 神光再显
众人发现的时候,安澜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闭眼昏睡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又好像年轮过万。
她正悬空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身如浮萍,空荡无依,隐约间,却听见周围不断传来呼喊声和哭泣声,这声音好似黑暗中的一根红线,紧紧缠绕在她心口,终究将她唤醒。
她缓缓地睁开眼,眼门慢慢开启了一条细缝,光,又通过这条细缝,照进了她的心门。
众人还围在她身边,身后的那双大手还在,一直在往她的身体里输送着暖意,但与她体内的寒气相比,根本微不足道,然而那人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滞,暖意自始至终没有断绝。
她的双眼忽而睁大,一束更强烈的冷光毫不客气地闯入她的眼,让她忍不住又闭上,又睁开,反复好几次,这才终于适应。
天好像快亮了,这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她的眼珠缓缓转动,突然,顿住了片刻,随即嘴唇微动,想要举手却没力气。
她有话要说。
这时,路经时凑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耳郭处微痒,竟然从他的口中听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也会害怕吗?
那他,又在怕什么?
安澜嘴唇蠕动,却根本发不出声音,这时,甲莎莎突然俯身,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随后,她缓缓地起身,眼中透着疑惑,对众人道:“安澜说,鬼烧天。”
众人抬头看向那团依旧悬于半空的鬼烧天,心里琢磨着安澜的意思。
片刻后,路经时在她身后问道:“你的意思是,鬼烧天才能彻底烧死鬼魃?”
众人皆惊,猛地向他二人看来。
只见安澜的动作虽然微妙,却当真点了头。
众人还在犹疑,犀突然说:“安澜不会错的,她说鬼烧天可以烧死鬼魃,那就一定可以!等这些鬼魃死了,安澜的毒也许就不药而愈了!”
火炎附和道:“对,说不定是这样。”他看着天空中的鬼烧天,发现,那团火不知何时已经小了一圈。
他们正疑惑的时候,只见路经时的耳郭刚刚离开安澜的唇边,然后说:“她说,天亮之后鬼烧天就会消失。”
此时,黎明前的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条灰色的细线,天,马上就要亮了。
安澜再次彻底昏睡了过去,但是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她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看见众人祭出武器朝天空之中的鬼烧天飞掠而去,但是不仅没有挪动那团鬼火分毫,若不是收得及时,还差点将武器尽皆折损。
她感觉到路经时准备放下她的时候,火炎甩着赤焰鞭就攻了上去,然而,就是这赤焰鞭起了作用。
火炎行动前,朝着赤焰鞭喷出一口火焰,使烈火在赤焰鞭上熊熊燃烧,锻炼片刻之后,趁着赤焰鞭周身火焰不熄,火炎持之冲天而起,朝着那占满半边天的鬼烧天挥鞭各横竖一劈,鬼火中间便出现了一个十字架的空隙。
鬼烧天被分割成四段,失去了中心,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退散开去,随后,四团鬼火,就落在了四方鬼魃身上。
然后,一片真正的鬼哭狼嚎之声响起,须臾间,鬼魃倒地,鬼烧天之火带着鬼魃身上的鬼气,一同消失了。
睡梦中的安澜突然感觉空气都净空了几分。
外间事了,她才忠于内视。
她这才发现,丹田处的生命树绿光正如火焰般源源不断地涌出,身体中的黑色鬼气正逐渐被绿色光芒消融,骨肉里如削骨般的疼痛感也逐渐缓和。
这一刻,她就像躺在了春光里,绿谷边,没有比这更幸福舒适的时候了。
就在鬼魃之毒被彻底清除的一瞬间,她体内的绿光突然大盛,瞬间漫过她的全身,同时也覆盖了她的眼目,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进入了一个人的世界。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摇篮中,有一双温和的手在轻柔地抚摸她的四肢百骸。
若之前的痛苦譬如肉枯骨折,那么现在便是断骨重生。
一时间,她感觉温暖舒适,安逸无忧。
而外围的人此刻却不知道安澜体内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巨变,他们只看到在鬼魃完全消失的瞬间,安澜的身体周围突然浮现一阵浅绿色的微光。
逐渐,她的身体被这道微光轻轻托起,悬于地面。
绿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盛,开始向四围扩散。
黎明的天空还不甚明亮,突然却被这道绿光照得通透,随即,绿光所及之地,皆长出了鲜花绿草,树苗开始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
万物复苏,霞光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