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不远处的山谷,无声无息,成了绿油油一片,连那谷中的污水潭,也变得清亮无比。
绿意还在继续扩散,无边无际地扩散,不禁不止地蔓延。
众人皆为眼前一幕所震撼,所惊艳,又忍不住将视线集中在绿光的发源地,安澜身上。
她还高悬于半空,紧束的高马尾自然地垂下,乌黑亮丽,随风摆动,灵动飘逸,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泽。
她脸上的污迹不再,变得雪亮无暇,泛着透明的光,肩膀上黑气早已清除,伤口也已愈合,看不出一丝曾经受伤的痕迹。
绿色的光芒从她体内散播开来,滋润着这片枯萎的大地,终使布满死亡的劣土重焕生机。
约旦星,重生了!
甲莎莎指尖颤抖,指向安澜,双眼冒着不可置信:“这是……神光?”
“原来,那日城内出现的神光,是为了安澜。”天明亦同样的表情,满脸不可思议,“但是,这神光,怎么会在安澜的体内?”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奇感叹之声,随后又是一阵欢呼雀跃之声,鲛人王走上前来,对他们说:“我族人的伤,竟全都好了,鬼魃毒也都清除干净了!”
众人闻言却并不惊奇,心知肚明,这些都是神光的作用。
鲛人王看着闭眼的安澜,问天明:“她,到底是?”
天明亦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澜,缓缓摇头,他也不知道。
恐怕,连安澜自己,都不知道吧。
周围一片寂静,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盘腿坐下,闭上耳目,虔诚领受神光。
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进阶机会。周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静默中,李正白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半空中的安澜,又感到左侧有一道冷冽的目光袭来,他转眼看去,正好对上路经时的眼睛。
二人目光焦灼,深不见底,密不透风。
突然,李正白微微一笑,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睛。
神光属于世间万物,不仅对妖族有益,对人类亦是如此,他怎会不珍惜机会?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能亲身体验到传说中的神光,更没想到,神光竟然出现在了安澜的身上,然而,真正令他惊喜的却是……
第117章 七天七夜
“有海浪声。”良久后,天明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另一半星球的方向说道。
他身边的鲛人王激动得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我也听见了!”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意。
安澜还在沉睡,但约旦星却已经翻天覆地。
一颗死亡星球,须臾间变得生机勃勃,他们已经能够听见野兽的嬉戏声,老鹰的挥翅声和海浪的咆哮声。
约旦星得到了拯救,一夕之间恢复了原貌。
安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卧在树荫下的绿草地上,右手边就是清澈的小溪,溪边有毛发洁白的羊群。
这是?
远处又传来海潮的声音和人们的嬉戏声,她晃晃脑袋坐了起来,眼睛一时间还不能适应阳光,微眯着眼看向左前方。
沙滩上,甲莎莎正在和犀打闹着,火炎在一旁插着手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嫌弃。
安澜手撑地面时才发现,她虽然睡在阴凉的树荫下,却隔着沙滩只有一尺之距,再远一点就是大海。
右手边是丰茂的羊群和清脆的绿草坪,左手边是洁白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
左右矛盾,又异样和谐。
她伸手触摸沙地,这沙细细的,触手温暖,阳光照射在上面,翻出晶莹剔透的白光,抬头看去,头顶是一片树冠相接,分不清彼此的大树枝丫,树枝粗壮有力,泛着健康的光泽。
大海中,一个个黑色矫健的身影突然越起又坠落,激起一阵阵珍珠般的水花,那是既漂亮又快乐的水花。
安澜看见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情绪,那些是鲛人,而这里,还是约旦星?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睡了多久?
正疑惑间,她突然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转头看去,不免惊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正白看着她,说:“我一直在这里,是你看得太入神,没注意罢了。”
“是吗?”安澜迷惑道。
李正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如何,看见自己的杰作,有何感想?”
“自己的杰作?”安澜更疑惑了,“什么意思?”
李正白闻言,双眼含着光,默默地看着她,静观了片刻,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笑,说:“你什么都忘了?”
安澜皱眉:“我应该记得什么?”
李正白还是那样笑着:“没什么,不记得也好。”
安澜被他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就不再纠结,想着一会去问天明,却见他身边的另外三人不见踪影,便随口问了问。
李正白说:“他们在后面的林子里睡觉呢。”
安澜问:“那你怎么不睡?”
“我也是刚醒不久,不想这么巧,你也醒了,不过也好,你也睡得够久的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能睡的人。”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七天七夜吧。”
安澜惊讶地站了起来:“七天七夜?!”
李正白见状,嘴角上扬:“你不信?”
安澜尴尬道:“也不是不信,只是我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而已。”
说罢,她看着李正白,却见李正白正朝她温和地笑。
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醒来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内,李正白对她的态度似乎,比以前更……友好了。
而且,这种友好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出自内心的。这人给人的感觉一直隔着一段距离,如今就像拆除了心房的藩篱,瞬间与人亲近。
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她一觉醒来,不仅景变了,连人也变了。
李正白道:“你很敏感。”
安澜点头:“对,特别是对人的情绪。”
李正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特殊能力是怎么来的?”
“特殊能力?”她没感觉有多特殊啊,她一直将其视为女人的第六感。
然而,李正白却对她说:“你对万事万物都有感应,甚至能感觉到每个人细微的内在情绪,这可不是一句感觉敏锐就能解释的,难道你就没有细想过吗?”
安澜埋着头,心想,说得也是。
她的这种触感来得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她就能发现身边的情绪,就连并不熟悉的人,她都能感觉到。
回想之前死去的青牛,它临死前的悲伤和不甘,她到现在想起来心口都还隐隐作痛,再想到万千冤魂的鬼泣,令她如今都还心有余悸。
是啊,为什么这些声音,别人都听不见,她却能听见呢?她凭什么?
话又说回来,即便她能听见,能感知,为何还能感同身受,就像发生在己身一样?
难道,跟她体内的生命树有关?
是了,好像就是从生命树的种子播散在她体内开始,她就拥有了这项能力,与万物同悲同喜。
并且,随着生命树愈发强壮,她的感知能力就越强。
原来是这样啊……她内心无不感叹。
生命树,生命树,原来,不仅是属于她的生命树。
但是,想到这里安澜转头看向李正白:“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能力?”
李正白温和地看着她说:“我们在这里遇见不久后,我就发现了你神情有异,但你不说,我便不问,随后,我们接连遭遇了鬼烧天、媪鬼和鬼魃,从那时起,我便注意到你有时候会神情恍惚,虽然时间短暂,往往转眼即逝,却还是被我瞧见了。
“之后,我们遇到鲛人族,你对他们展现的怜悯之心,确实令我动容,然而,同时也让我感觉到这并不像我在万妖城中遇见的你,还有青牛,它虽含冤而死,你的悲戚似乎达到感同身受,这一切在我看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这一切我原本也想不通,直到第一次看见从你体内而出的神光,之前的疑惑便全然而解。你有与万物同喜同悲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澜听之,心中对他佩服不已,这人不愧是人类联邦的领头人。
这一路上她的情绪起伏颇大,但她一向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连天明四人都没发觉,却没想被原本被她视为局外人的人,尽收眼底。
安澜说:“你,确实观察入微。”
李正白:“过奖。”
有一瞬间,二人的眼神对上,然而,两人都没说话。
安澜却有一种一眼万年的错觉,仿佛对方的一个眼神中包含了许多,又掩埋了许多。
无关情爱,却有默契在二人之间流转。
之后,犀和甲莎莎的欢笑声伴随着海风传了过来,安澜便对李正点了点头,起身朝海边走去。
犀第一个看见安澜走来,兴奋地说:“安澜,你终于睡醒了!”
安澜:……怎么回事,全都知道她贪睡了?
甲莎莎笑道:“这一觉睡得舒服吧,我们都在等你呢,你没事可太好了。”
火炎道:“就知道你死不了。”
安澜笑道:“我福大命大,阎王爷没那么容易收了我。”
这时甲莎莎凑过来说:“你刚才跟那李正白聊什么呢,说了这么久的话?”
第118章 最大的问题
安澜见她一副八卦模样,道:“你既然知道我醒了,怎么不叫我,我还以为你们根本不关心我呢!”
“嘿!”甲莎莎指着安澜点了两下,对犀和火炎笑道,“你们看,这人还倒打一耙,明明我是心怀好意,不想作那多余的电灯泡。”
“我还嫌不够亮呢,就等着你来照!”安澜揽着她的肩膀戏谑道,视线围着海滩逡巡一圈:“天明呢?”
三只相视一笑,纷纷向大海中间看去,安澜见状,跟随他们的视线望去。
无数的鲛人从海中跃起,身体黑得发亮,不像之前在污水潭中所见的那样,是一种沉沉的,毫无生机的黑色,如今的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透明的光,就像在身体上膏了一层油。
阴霾已经从他们脸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满足,他们在海中欢快地游驰着,跳跃着,欢腾着,身躯一弯,便潜入海中,巨大的鱼尾溅起一层层水花,五颜六色的鳞片上泛着艳丽的水光。
突然,有一个特别的人出现在他们中间。
他不同于鲛人族的长卷发,而是一头黑色短发,也不同于鲛人族的碧眼,而是双眼冒着红光,当然,他与鲛人族最大的区别是,他的皮肤不是黑色的。
只见他一跃一起间露出了大而有力的黑色鱼尾,比鲛人的鱼尾更加有力,更加雄健。
这是一条与众不同的尾巴。
此时,他的脸上带有罕见的畅快笑意,上半身现于海面之上,朝着海滩的方向挥舞着强健的臂膀。
他就是天明。
甲莎莎凑近了安澜说:“没想到吧,天明原来是一海洋生物啊。”
安澜单手拖着下巴,微微点头:“确实没想到。”
火炎在一旁问:“你们说,这是天明的原形吗?”
犀说:“应该是吧。”
安澜还是单手拖着下巴,摇了摇头:“我看不是。”
甲莎莎朝海中遥望一眼:“不是?他还能怎么变?”
火炎:“同问。”
犀:“同问。”
安澜伸手将三只扯在一起,顿时四颗脑袋凑在了一处,悄声说:“依我看,天明这么稳重的人,是不会轻易显出原形的,露出一条尾巴就很不错了,你们可别忘了,这里可不止我们呢。”
关键是,她竟然没看出天明是什么妖怪,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天明是变异生物;第二种,他有所保留,并没有完全显出原形。
以实际情况分析,她认为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话落,另外三颗脑袋同时点了点头。
不过,其他人呢?在哪儿?
安澜转身往刚才睡觉的大树方向看去,见安钦原、上官渊和孤少安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站在李正白身边,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不过,见他们面有喜悦,应该不是在商讨什么阴谋诡计。
甲莎莎眼看着那边,一脸嫌弃道:“奇怪,他们怎么还不离开?”
安澜:“怎么?”
甲莎莎说:“前两天你还睡着的时候,我听那个叫安钦原的在催他家主子尽快离开,好像有什么急事吧,如今他们还没走,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犀接着说,“这两天,那李正白时不时地就来问你醒没醒,问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甲莎莎“嘶”了一声,看着安澜道:“安澜,他不会是为了你留下的吧?”
安澜想了想,摇头:“就算用鼻子想,也知道这几人留下定另有目的,只是……”
甲莎莎:“只是什么?”
“只是,”安澜意味深长道,“别把注意打到我身上就好。”不然,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没想到的是,还真被她一语中的了!
甲莎莎收了八卦的表情,道:“是哦,这群人一直就奇奇怪怪的,而且这几天对你格外关注,难道是因为……”
甲莎莎欲言又止,安澜眼眸一动。
甲莎莎为人干脆,说话甚少吞吐。
安澜的视线在三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犀忍耐不住说:“哎呀,有什么不好说的,安澜瞒着我们,定有瞒着我们的道理,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的,等安澜醒过来我们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她已经醒来,怎么你们还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