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带你看。”沈炼说。
叶穗岁嗯了声,看了眼院中粗高的大树,跃跃欲试:“下次去树上看可以吗?”
沈炼嗯了声,将她吹乱的发丝抚平,“可以,只要你不觉得害怕。”
“我不怕,我胆子大着呢。”得了承诺,叶穗岁笑着嘟囔一句,被沈炼牵着进了屋。
季夏立即迎上来,去接自家主子身上的披风,笑着说:“少夫人,今日做了您最爱喝的鱼汤,正好暖暖身子。”
鱼是现杀现做的,新鲜的很,又经过大厨的精心烹饪,满屋都飘着一股鲜香浓郁的鱼汤味。
若搁在过去,叶穗岁定是要先深深地吸口气,让鼻腔都浸润在这股鲜香美味之中。
可今日,她才刚进屋,就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沈炼不解地回头看她。
叶穗岁没说话,只是停滞片刻,接着像闻到什么难以忍受的气味一般,捂着鼻子跑出去干呕起来。
“穗岁!”
“少夫人!”
沈炼快速跟过去,一边扶着她一边给她拍背,又担心又无措地问:“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没有啊!”季夏也急得团团转,“少夫人打醒来就不舒服,早膳和午膳也没用几口,下午连糕点都没吃...”
朱嬷嬷刚吩咐人端漱口水过来,听见季夏的话心头一动。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询问道:“少爷,要不请大夫来给少夫人瞧瞧吧。”
“请!让元福去,他跑得快!”沈炼立即道。
元福应了声,撒丫子就往外跑。
叶穗岁干呕了几次,难受的脸色都发白,眼泪如断线珍珠似的往下掉。
她流着眼泪漱了口,又喝了口温水压了压胃里的不适,这才转过头,红着眼、带着细软的哭腔看向沈炼。
“相公,我难受。”
沈炼见状也跟着红了眼睛,恨不得以身代之,却又不能,只能心疼地将人往怀里搂,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少女的光洁的额头和柔软的发顶。
“没事了,我在这儿,大夫一会儿就到。穗岁乖,再忍一下。”
马上进入萧瑟的深秋,夜风吹过时已然带了初冬的冷意,即便被沈炼抱着,叶穗岁也忍不住瑟缩一下。
“我们进去。”沈炼怕她冻着,忙说道。
叶穗岁却死活不要,“不行,我闻见就想吐!”
房内的饭菜已经被撤干净了,窗户和门也都大敞开,屋里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但沈炼不敢冒险,小姑娘缓了这一会儿,唇瓣才终于有了些血色,若再吐一次,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跟着一起哭。
“好,不进去。季夏去拿厚披风过来,我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元福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是那大夫腿脚慢些,不过一路被元福催促着,他也只得一路奔跑,到清风阁时,额头都已经冒了汗。
朱嬷嬷忙上前道:“有劳大夫了。”
“应、应当的。”大夫喘着粗气,原地缓了几息后,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笑了,我这就去给少夫人诊治。”
这一吐浪费了叶穗岁许多气力,靠在沈炼温暖的怀抱里,她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轻些。”沈炼用唇形小声说。
来的路上听元福一说,大夫心里就有了些猜测,如今见大少爷对少夫人百般疼爱的样子,竟有些期待如果他的猜测成真,大少爷会是何等表现?
垫上薄巾,轻轻搭上少夫人细软的腕,不过几息,大夫心里就有数了。
见他这么快就收了手,沈炼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叶穗岁得了什么大夫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
他颤着唇刚想发问,就见大夫站起来同他抱拳行礼,笑呵呵地低声说: “恭喜少爷,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有、有喜了?”
比起大夫的欢喜,沈炼肉眼可见的懵了一瞬,接着就小心、谨慎的握紧拳头追问:“什么意思?”
朱嬷嬷激动地眼泪都流了下来,她哎哟一声,“我的大少爷哎!意思就是,少夫人怀孕了,您后继有人啦!”
沈炼顿时唇瓣紧抿,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什么,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元福,给赏钱。”
他这副冷静到严肃的样子让朱嬷嬷有些不解,难道少爷不愿意少夫人有孕?
待大夫一走,沈炼就扭头看向了她,低声问:“嬷嬷,你能进宫吧?”
“回少爷,可以,少夫人的腰牌在我这里。”
沈炼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好,劳烦嬷嬷进宫一趟,去请太医来。”
“请太医?”朱嬷嬷不解地眨了眨眼。
沈炼严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裂痕”,裂痕之下,透着男人的忐忑和慌张,“我、我担心他看的不准。”
宫外的大夫自是不必宫内的御医,还是要让御医来亲自看过,他才放心。
朱嬷嬷闻言有些好笑。
那大夫在沈家伺候了十几年,不至于连个喜脉也看不准。
不过少爷既然发话了,她也只好照做,拿着腰牌趁夜进了宫。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屋里一丁点儿的味道都没有,沈炼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了屋里,又小心翼翼地将少女给放在了床上。
待给她盖上被子,沈炼只觉得自己像是打了场硬仗,胳膊都有些酸痛。
季夏在旁边小声问:“少爷,要不您先去吃点东西,奴婢来守着少夫人。”
沈炼没说话,只拉着熟睡少女柔软的手摇了摇头。
季夏也没再多劝,站在一边静静等着。
房内安静了下来。
沈炼听见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他头脑发懵。
穗岁她...有孕了,平坦的柔软的小腹下有了他们二人的骨血。
他不由自主地朝她的小腹看去,有被子盖着,也看不到什么,但沈炼道眉宇却渐渐皱了起来。
她这么小小一个,腰肢细得一只手就能掐过来,怎么能够养育一个孩子...
她身体又这么孱弱,就算平安度过了十个月,到了生产那日,又该怎么办?他们说过,女子生产可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沈炼越想越怕,心中越觉得这孩子简直是个累赘。
他不需要后继有人,也不要什么传宗接代,他只想他们两个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牵着彼此的手白头偕老比什么都强。
心中不安,沈炼也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将床上熟睡的少女给弄醒了。
少女不舒服地呜嘤一声。
沈炼立即起身看她,“穗岁,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穗岁睫羽颤了几下,才又缓缓张开,对上自家相公的眼睛,她讶然地眨了眨眼。
“相公,你的眼睛怎么红了?”联想到自己方才突然的呕吐,叶穗岁也变了脸色,惊声问,“我该不会得了什么绝...”
不等她说完,沈炼就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不要胡说!你很好,就是——”
“丫头!穗岁!皇祖母来了!”
沈炼的话也被人打断,激动的嗓音由远及近,叶穗岁扭头一看。
嚯!这是什么情况,一家子都到全了!
“皇祖母、舅母,你们怎么都来了......”
叶穗岁刚要撑起身子,就被满面红光、住着拐杖大步走过来的太后给小心按倒了。
“好孩子!快躺下!你现在是有孕的人了,要多休息!”
叶穗岁闻言瞪圆了杏儿眼,不可思议地张开小嘴,“有孕?!”
第69章 还有一个问题
直到太医再次把过脉, 听着他的道喜声和家人们的欢笑声,叶穗岁才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才不到一月, 什么都感觉不到,可这是这样轻轻抚摸着, 她的心里就无比的满足。
她和相公的孩子。
少女唇角柔软幸福的笑容深深感染了坐在一旁的王太后。
她笑着, 低声同一旁的儿媳妇说:“你瞧穗岁,笑得多开心。当初我发现自己怀了皇帝和公主时, 同她一样地欢喜和满足。”
“是,穗岁长大了。”李皇后笑着, 目露感慨,“以前那么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如今也是要当娘的人了。”
王太后闻言先是一笑,接着就担心起来, “穗岁身子骨本就弱, 希望这孩子是个老实的,不要折腾她。”
二人说话的功夫, 太医已经嘱咐完了小两口的注意事项,正欲告辞。
沈炼不知想起什么, 忙站了起来,“我送您!”
说完, 他又看向椅子上端坐的二位,拘礼道:“麻烦二位长辈先照看一下穗岁。”
他严肃郑重的样子有些好笑,仿佛自家娘子不是怀了个孩子,而是藏了个炮弹,离开人就会爆炸似的。
不过这也表明了他的心意。
王太后笑着点头,“去吧, 这有我们娘俩。”
两个男人一出去,王太后就不再端着太后的架子,哎哟着上前抱住了床上半靠着的少女。
“皇祖母的乖宝哟!你可真真给祖母了一个大惊喜!”
李皇后也过来坐在了床边,拉着少女白皙柔软的小手直笑,“可不,你舅舅听说之后,激动得眼睛都红了!非要出宫来看你,只可惜武安将军还候在厅外,这才让我来了,还说明日得空必得是要来看看你的。”
家人们的关心无论在何时都会让人心里暖暖的。
叶穗岁弯着眼眸,嗓音软软道:“不用这么兴师动众,舅舅出门不方便,明日我进宫去探望舅舅也是一样。”
“哎,这可不行!”王太后立即道,“你没听太医说吗?头三个月要静养,这离皇宫远,一路上再磕了碰了,那可不得了!”
摸摸宝贝外孙女睡得翘起的一缕头发,王太后笑容慈爱宠溺,“你舅舅愿意来,就让他来,不亲眼看过,他也是不放心的。”
皇祖母都这么说了,叶穗岁也没在坚持。
怕小姑娘刚怀上心里不安稳,婆媳二人同她传授起了经验。
与此同时,沈炼和太医也终于走到了清风阁门口。
沈炼又想起个问题,立在原地,桃花眼浮现出紧张之色,“太医,昨夜我们同房过,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太医尴尬地摸了摸胡子,“方才观郡主脉象,并不大不妥,只是以后的日子,大少爷还是...多忍耐些。”
二人才成婚一年有余,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这时候有孕,对二人来说是好事,也是憋人的坏事。
但太医没有从对面这俊美到昳丽的男人脸上看到丝毫的不情愿,反倒见对方迅速的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太医,我还有一个问题。”
初为人父的男人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虑,“穗岁身子骨弱,生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李太医道:“向来女子生产都是伴随着一定风险的,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不过沈公子放心,太医院一定会尽心尽力去调理好郡主的身体,生产当日再请上几个得力的稳婆,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沈炼沉默片刻,接着才道了声谢,将人一直送到了府门口。
他又在府门口怔怔地站了会,这才转身回了清风阁。
房内,王太后嘱咐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见沈炼回来,便自觉地没再打扰小两口,起身道:“行了,看过我便放心了。穗岁安心养胎,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炼刚要坐下,又连忙起身要送她们,被王太后伸手给按了回去。
“你坐着,陪穗岁说会儿话。”
沈炼正有此意,也没拒绝,只目送着二人离开。
朱嬷嬷看了眼房内景象,也默不作声地跟了出去。
“太后娘娘。”
王太后丝毫不惊讶,她嗯了声,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今儿有人给穗岁脸色看了?”
今儿的事朱嬷嬷也是听季夏说了的,闻言她愤愤道:“岂止是脸色,那吴家祖孙还说郡主没规矩,要嫁给少爷做平妻呢!”
“哦?”王太后冷笑一声,眉眼间不再有方才的慈爱,一片肃然道,“她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把那堆祖孙给我押过来!”
方才王太后和李皇后只想看看自家孩子就回,没有大肆声张,因而除了清风阁,沈家上下都还不知府里一下来了两位大神。
如今大神震怒,沈家上下自是诚惶诚恐,连刚刚出门的沈正青都飞速赶了回来。
那对唯我独尊的吴家祖孙,这会儿更是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再不见刚才飞扬的神色。
不过这一切都惊扰不到清风阁。
沈炼已经脱了鞋子和微凉的外衣,他半躺在床上,充当怀里少女的靠枕。
一只手抱着她的腰,一只手虚虚的贴在了她的小腹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沈炼将手上力气一收再收,他还觉得不够,紧张问:“这样压的慌吗?”
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叶穗岁轻笑出声,她往下按了按他的手,让手掌紧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哪有这么脆弱,你安心放上吧。”
就算她这样说,沈炼也没敢用什么力气,手臂绷直,连唇线都绷得紧紧的。
不知是累了还是怕压到,他只轻轻贴了几息就赶紧拿开了手,放下她的衣衫,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叶穗岁又勾了勾唇,自然地握住他空闲的那只手,几分感慨道:“相公,我感觉跟做梦一样,总觉得我们昨日才成婚,今日就有了孩子。”
初见时沈炼对她的抵触还历历在目,一眨眼,他们就已经携手经历了许多事,今日还拥有了属于他们二人的骨血。
有些讶然,但更多的,还是惊喜。
叶穗岁禁不住仰头问他:“相公,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