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才方才听着您似睡得不□□稳,有些梦魇着了,可要传太医?”徐海关切担忧道。
沈渊眸色沉沉,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半晌才沉声道:“去清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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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浮曲院到了。”初柳站在软轿外轻声提醒道。
“嗯。”江晚虞刚下了轿,便有忠勤伯府的下人将人殷勤的引了进去。
穿过游廊,便见了院中设置蜿蜒有致的小桥流水,不过今日她却是没什么精神去自己观赏了,只随着下人往后面的侧院而去。
半晌后,一处凉亭里,一青衣,一紫衣两个容色各有千秋的女子相对而坐。
“靖宁侯夫人怎么突然上门拜访,让妾身有些惊讶,不知侯夫人今日有何要事?”
江晚虞看着对面之人,笑了笑,道:“今日是特意来感谢世子夫人的,多谢上次在画舫中帮我说话。”
“那般空口无凭随意污蔑人清白的人,无论那日是不是靖宁侯夫人,妾身都会直言的,所以靖宁侯夫人倒是也不用特意来道谢。”世子夫人面带笑容直爽道。
“世子夫人不在意,但我却不能不放在心上,”江晚虞笑道:“这是我特意给世子夫人备的礼,还望世子夫人不要嫌弃就好。”
世子夫人直接笑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收下了,妾身不喜欢做推来推去的那套,侯夫人莫要见怪。”
江晚虞见她这般,脸上的笑容倒是更加真诚有趣了些了,“巧了,我也不喜欢。”两人对视了片刻,突然相视而笑,突然就觉得对方十分投契,自然的便开始聊了起来。
从天南聊到地北,江晚虞才知道世子夫人原名叫甄月淑,出身将门,十几年来大多都是在边关长大的,就是要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才回了京城。
甄月淑自从来了京城就还没有与哪个女子聊得这般畅快过,大多听着她说西北边塞的事,就能从她们眼中看出来掩饰过的嫌弃,而她整日听着那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开始还有些兴趣,但时间久了,也就无趣了。
此时她看着眼前的靖宁侯夫人眼神亮晶晶满眼期待的听着她说话的模样,一时间简直内心要膨胀了,恨不得将自己十几年来所有在边塞的趣事都说出来!
江晚虞有些向往道:“原来西北边塞竟然是那般景象,若是有机会的话,以后我也去看看。”
甄月淑有些遗憾的道:“若是说我还有机会去江南游玩一番,那虞姐姐你要去那西北边塞的机会那可是十分渺茫了。”
江晚虞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伺候的丫鬟见机忙轻声道:“夫人,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可要现在传膳?”
“难得与虞姐姐聊得来,自然是要一起用膳的,”世子夫人笑道:“咱们去里面先去用膳吧?”说着就挽着人的手臂亲亲热热的一道进了房门。
江晚虞嘴刚张了张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坐在餐桌上了,一时间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却是不由得微怔了一瞬。
也不知道今日殿下有没有好好吃饭,吃药......
世子夫人抬眼就瞧见她有些出神发呆的模样,不禁打趣道:“虞姐姐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仿佛这菜里有朵花儿一般。”
“嗯?”江晚虞回过神来,看着她笑了笑,道:“无事,就是想着我一个朋友有没好好吃饭。”
“哦,那想必是虞姐姐很好很重要的朋友吧?要不然也不会让您这般惦记着,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有机会的话虞姐姐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咱们以后就可以一起玩儿了。”
“呃,”她脑子里顿时就浮现出了殿下一身女装,姐姐妹妹的称呼着,与她们一起聚会聊天的画面,“噗嗤!”她顿时就觉不好的用丝帕掩了掩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虞姐姐?”
江晚虞赶紧控制住了自己,轻咳了一声便道:“他身子不太好,怕是不太方便与我们一起,我们还是先用膳吧。”
“哦,那倒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哪日方便的话虞姐姐也可以带着我一起去看望看望,等她身体好了咱们以后就可以一起去骑马游玩了,不久就要举行秋猎了嘛,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江晚虞笑听着,囫囵含糊的说着没有应下,要不然到时候她去哪里去给她找一个身子不好的‘姐姐’让她去探望?她心里止不住的有些想笑。
与浮曲院欢快气氛不一样的是,清晖阁的气氛却是越发的冷寂了。
徐生站在门外忍不住隔个几下就抬眼朝着山下看两眼,就希冀着能看见江夫人的身影。
半晌,依旧没见着人影,他忍不住小声道:“干,干爹,要不然咱们派个人去叫叫江夫人?”
“用得着你个小兔崽子提醒?”徐海一张老脸尽是担忧,压低了声音道:“江夫人今日出门拜访别府了。”说着也是担心无奈的长叹了口气,若只是寻常有事不能来见主子,主子也应该不会是如今这般状态,也不知道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昨晚主子梦魇着了?他想着今日清晨他听见的那句零星碎语......
但现下也只能是等着江夫人将事忙完了,不然总不能将人绑来不是?
不过才过午时,灼灼的烈阳不知何时就便层层的乌云遮掩的不见了身影,天空中滚滚的乌云不停的翻涌,随着强风席卷而过,像是在积压着什么。
沈渊一袭玄衣,站在窗前,透过窗棂垂眸望着延至上脚下的那条蜿蜒小道,一动不动,浑身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从曦光微亮到正午阳光,到最后的乌云密布。
“啪嗒!啪嗒!”雨水滴落拍击在窗台上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倾盆而下,吹拂的窗棂“嘎吱——”一声,宽大的玄色袖袍衣摆被吹拂的飘飘荡荡,书案上的书卷快速翻阅一片哗啦啦作响。
徐海转头看着站着窗前纹丝不动的主子,顿时快步忙进了屋里,“陛下,奴才将窗子先关上吧?免得您受了风寒。”
“出去。”声音里是常年不化的冰寒冷漠。
“陛下.......”徐海看着站在窗前仿佛一尊石像的主子,不敢再多言,只得默默无声的退了下去。
“夫人,这天儿真的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不过一会儿,就下了这么大的雨了,还好您今日是坐的软轿,若不然又要像上次那般淋的一身的雨了。”初柳站在清晖亭中看着外面正下的正大的雨,不禁有些庆幸道。
江晚虞在她说话时,就已经从软轿里出来了,看着亭外的一片迷蒙雨幕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下也只能等会儿在走了,不过......她四下扫了一眼,这,是清晖亭?
她愣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就扭头往后面的青山上望去,层层树木间掩映着精美的亭台殿宇。
“夫人是要上去吗?”初柳见她看着上面,不禁问道。
江晚虞闻言收回了眼神,“今日就不去了......”正说着就突然发现余光处暗了一片,下意识转头,就见那青石阶上,那人一袭玄衣,撑着一把油纸伞,直直看着她的方向,让她猝不及防的不由得愣了一下,明明她方才看的时候都还没看见他,他这是飞下来的么?
雨幕遮挡了些视线,让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那被大风刮的烈烈作响的衣袍想也知道这么大的雨,就那一把伞,身上定然已经湿了。
“殿下——?你站在那里做什么?!”雨声太大,逼得江晚虞也不得不大声起来。
只是她发现过了几秒,那人还是没反应,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顿时气急!身子本来就不好,再淋一场雨是显自己命太长了?
想也没想的就跑了过去。
“夫人——”速度快的初柳站在一旁都没来得及阻止。
却是在她才出了亭子几步,就发现自己眼前落下了一片黑影,惊的她双手立刻就屈撑在了身前,顿时就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润布料,瞬间就抬起了头,刚准备说几句就看见了那微红着的眼,定定的看着她。
她微愣了一瞬便担心的将人立刻拉进了亭中,担忧道:“殿下?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你......”沈渊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的定定的看着她,浅淡的薄唇微动了动,话音刚起,就突兀的响起了声音:“主子?!侯夫人,您们还是先上去缓缓衣裳再聊吧?若不然,这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第37章 . 大雨 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江晚虞这才似突然反应过来, 看着他几乎全身都湿透了的模样,顿时忍不住道:“殿下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走,先上去换衣裳, 别到时身子还没养好又得了风寒了。”
沈渊听着她的话却是已经没有动弹,直到看着她向前动了脚步, 这才沉默无言的走至她身侧, 手中的油纸伞稳稳地撑在她的上方。
江晚虞扭头吩咐道:“初柳,你跟我先上去, 也换身衣服,其他人都先在亭中等着, ”说着就看向了站在青石阶上的人,道:“徐公公,麻烦你那些干净的巾帕来,让他们擦擦。”身体健壮的男人还不至于在这大夏天的淋了一场雨就如何了。
倒是她身边这人, 看着他浅淡的几乎透明的唇色, 顿时就皱了皱眉,扯了扯人的衣袖, “还不走?”
初柳看着站在亭中,愣愣的看着两人并肩而行, 相携拾阶而上的背影,心中顿时就复杂了起来, 恭王殿下对夫人……
她拧了拧眉,但主子的事最为奴婢的就是心里再着急,担心,也不能插手主子们的事。
两人刚走进屋檐下,江晚虞就推了推他,催促道:“殿下快去换身衣裳。”
沈渊没有动, 浑身冰冷僵硬的像块石头,只是看着她,声音似有些低沉干哑:“你,是不是要走?”
江晚虞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虽然有些气他不将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但被他这样看着,听着他这样的声音,却也莫名的有些心软,“走?走去哪儿啊?陛下和太后娘娘都还在这儿呢,”只是说着她自己都有些心虚,忙又道:“殿下快去换衣裳!”
他闻言,嘴角微抿了抿,依旧不想动。
“主子,衣裳都备好了,您快进去沐浴更衣吧,免得侯夫人也染上寒气了。”徐生上来就忙道。
沈渊微蹙了蹙眉,看着她一身单薄的衣裙,道:“你先去换。”
“我?”江晚虞看了看自己身上不过站了几滴雨水的衣裳,不禁有些无言。
“等你换衣裳这一会儿,我这绝对干了,”只是她说完就见他还是固执的看着她不动的模样,顿时就忍不住轻推了他一把,“快去换。”
徐生一张苦瓜脸,刚张嘴准备说话时,就目瞪口呆的见他们主子脚步一转就进了大殿,直往净室方向走去了。
江晚虞见状倒是终于松了口气,终于有时间问了,扭头就道:“徐公公,殿下他这是怎么了?”
徐生哭丧着脸,他也不知道啊!
“回侯夫人,奴才也不甚清楚,昨日您走后,主子心情好像就有些低落,昨晚上好像是梦魇着还是怎么了,今日一早就这样了。”徐生低着头低低说道,不都说姑娘家心容易软么,他这么如实说殿下的情况应该没事吧?
江晚虞闻言微愣了愣,半晌,才道:“梦魇着了?”不过做梦的事,依着殿下的性子也定然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侯夫人,您可要去沐浴更衣?”
“不用了,我先去里面等着殿下吧,”她说完刚走了两步就又转头道:“对了,这里可有冬日里用的手炉?”
“回侯夫人,有的,奴才立刻让人拿来,您稍候片刻。”徐生忙应了下来,便退了出去。
江晚虞坐在软塌上,神色些微微怔愣,想着方才殿下定定看着她的模样,还有徐公公说的话,一时间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正在她想的有些入神之时,就突然感觉一阵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湿意以及有些熟悉的冷冽寒香。
扭头就见着殿下衣衫竟难得的有些不整,像是穿的有些匆忙来不及整理而导致的,不过倒也显得随性许多。
“侯夫人,您要的手炉。”徐生轻步进了屋,小声道。
江晚虞抬手接过,笑了笑,“麻烦徐公公了,”
徐生忙道:“侯夫人客气了,不敢当您的谢。”说罢便缓缓退到了房门外面,随时等候差遣。
沈渊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沉默的看着她,眼底暗藏着的几乎是快要掩饰不住的疯狂。
他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他,就算是将人锁起来绑起来,他也不会让她走......
“殿下?”江晚虞看着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不禁有些担心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方才听徐公公说您是被梦魇着了?”她正说着就见他表情倏地就变了,忙道:“殿下,梦里的东西与现实都是相反的,您可千万不要当真了,梦中的都是假的。”
“都是相反的吗?”沈渊看着她问道。
“不好的梦就是相反的。”江晚虞十分坚定的道,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给丢海里去了!
沈渊神色怔怔的看着她,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简直阴暗又卑劣。
江晚虞看着他突然就呆呆愣愣的,像块木头一般一动不动,抬手便将温度刚刚好的手炉放进了他的手中,只是在触及他那苍白冰凉的手之时,还是忍不住道:“殿下的手也太凉了些,快用手炉暖暖。”
冰凉的掌心陡然间多了灼灼的温暖,他几乎是立刻就握紧了掌心,似想要将手中仅有的暖意给留下。
“殿下今日可用了午膳了?”
沈渊看着她,浅淡的薄唇微动了动:“用了。”
是吗?”江晚虞看着他,道:“那殿下介意再陪我吃一顿吗?”
沈渊微微转眸,看向外面,道:“传膳。”
“是,主子。”徐生压着激动道。
江晚虞在这清晖阁待久了,也大概知道这徐公公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也并不是个什么事都咋咋呼呼激动的性子,此时听着他这般熟悉的有些激动的语气,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