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上去矜庄保守的章大人,好像不太一样。
最后,他说道:“为何一定要不失端庄呢,就算今日你不失端庄,只要我的轿子往这经过,大多数人不敢当面说什么,但背地里定然是唾弃的,不过那又如何?寻常人的毁谤之言,并不能伤害我分毫。”
章朴俯身靠近郁可贞问她:“你害怕吗?被众人不喜。”那样轻柔的语气,无端染上几分侵略气息。
郁可贞望向咫尺内章朴闪烁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曾认识他。见她愣神不答,章朴兀然笑了。
既已成为他的夫人,害怕也晚了。光会虚张声势却没有胆量,这可不行。
到了宰相府,章朴被宰相叫去谈话,郁可贞自然回到后院和姐妹舅母们闲聊,就算心里不对付,面子上也要好看些。
宰相夫人坐了一会便说还有事要安排,离开了。剩下诗情、诗意、可贞三人坐在一块,名为喝茶,实际上暗波流动。
赵诗意对当下情形的认知比较不到位,先开口关心郁可贞婚后可还如意,郁可贞自然说好。
赵诗情偏偏不信,觉着她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赵诗意也是如此,好声劝她不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在姐妹面前说出来也好纾解纾解烦恼。
郁可贞无奈,只好「顺她们的意」,假作苦恼道:“说起来,可贞确实有一烦心事。”
二人闻言,忙问何事。
“夫君过分宠爱可贞,不许我早起,亦不愿让我为他下厨刺绣,生怕累着可贞。”郁可贞很是烦恼地蹙起眉,娇声道,“可我哪有那样娇贵,下厨时溅几滴油,做女红时刺伤几回指头,又有什么打紧的。”
这种烦心事听起来怪怪的,总而言之让人没了继续听的欲望。
恰好也有丫鬟来唤她们用午膳,三人止住话头往饭厅去了。
也不知章朴和宰相说了些什么,午膳时见他,觉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席间还不忘替她夹菜,郁可贞时不时也为他夹块肉什么的,落在他人眼里,这对新婚夫妇是恩爱至极的。
“可贞你可别只偏着吃袭明夹的菜呀,来,舅母也为你夹块烧鸭,家中新请了个北地的厨子,做出来的烧鸭甚是好吃,你尝尝如何?”宰相夫人总是知道郁可贞讨厌吃什么。
对鸭膻味极其敏感的郁可贞本想认命硬啃下这块肉,碗中的肉却被章朴夹走。
他对宰相夫人笑了笑,解释道:“可贞不喜鸭肉,相反,袭明甚是喜爱,与其「暴殄天物」,不如「物尽其用」。”
昨日晚膳里也有道八宝鸭,郁可贞丝毫未动,章朴便知她不喜。若她不敢直言喜恶,那就由他来开口。
赵司宁也在席上,不过始终不吭声,存在感很弱。赵宰相拍了下他的头,笑道:“看看袭明,再看看你,再过一月,你也当娶妻了,不妨学一学。”
听父亲夸奖章朴,赵司宁不开心地扒了口饭,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闷闷道:“我不需要讨好夫人。”
郁可贞有宰相府罩着,章朴纵认了权宦作父,也应当对她小意些。
席散后,章朴又跟着舅父一起去书房谈话,郁可贞心下奇怪,却也不好多问。
和宰相夫人客套寒暄几句后,她便以疲乏为借口回到小院。
才刚踏入房门,赵司宁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进来,见到她,便急切问道:“表妹,近来可好?”
郁可贞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他:“你为何来了?”
几日不见她,赵司宁更是后悔当日包船的行径,他只想着接近接近众人皆赞的清丽才女秦二小姐,从未想过会把表妹也赔进去。
如今表妹盘了妇人的发型,坐在他人身侧,对他人温柔体贴,眼中再无自己半寸身影,这让赵司宁很是难受。从小到大,表妹一直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啊。
赵司宁凭着一腔冲动找过来,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垂头道:“对不起,表妹,是我害了你。”
他还在为上元节的事纠结呢,郁可贞无奈,安抚他道:“表哥非但没有害我,反而帮可贞找个了极如意的夫君,表哥就不要再记挂旧事了,可贞现在很好。”
“可他——”
郁可贞一听话头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马上道:“我不介意的,夫君方方面面都很照顾可贞,可贞已心满意足了。”
“我还是——”
“表哥不是说过,会永远站在可贞身后吗?有这句话就够了。”
郁可贞为赵司宁倒了杯茶,打算继续劝几句,章朴忽然从门外走进来,站到她身侧,笑道:“我先前竟不知表兄和可贞的兄妹情谊如此深厚,以往可贞都麻烦表兄照顾了。”
赵司宁满脸理所当然,郁可贞倒有些心虚,方才她说的最后那句话,章朴肯定听到了。
但他却若无其事地和赵司宁寒暄,对赵司宁透出的敌意视若无睹,赵司宁话中带刺,他则以柔克刚。如果章朴要做绿茶,一定能比她做得好吧。
郁可贞赶紧站出来中断这场无形的战争,拉住章朴的袖子,问道:“夫君可与舅父谈完话了。”
章朴见她紧紧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心中方踏实了些。他能接受漫长等待的过程,但不能接受三心二意的撒网。
“谈完了,我们回去?”
他和宰相谈的大多是些公事,期间谈到郁可贞的父亲,他才知道,赵宰相和郁父在十年前竟是政敌关系。
最后他顺势关问了郁可贞幼年落水之事,提及此事,对方很是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及时派人去接回外甥女,以致于让她落水受寒。
“谁能想到妹妹突然就这样去了,也不来封书信,若是她来信说了境况,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母子俩接回来照顾的!”
最后,宰相颇为担忧道:“可贞自小体弱,虽调养后已无大碍,然子嗣之事恐需耐心等待,只望袭明你——”
赵宰相对外甥女的疼爱之情应当不假,确认此事后,章朴拱手郑重答道:“舅丈放心,袭明自当好好待可贞。”
郁可贞对此一无所知,告别舅舅与舅母,便和章朴坐车回了章府。路上,章朴心事重重。
一是为拉拢宰相之事,当年尚能与妹婿成为政敌的赵宰相,如今必然也不会因为他这点姻亲关系而动摇政治立场,除非能拿出实打实的实力与成绩来打动他。
二是为郁可贞,他总觉得,郁可贞在宰相府里的生活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谐,如果能从这里切入,他应当能更了解她一些。但每当章朴想深挖时,最后总是一无所获。
章朴还为探知郁可贞的过去而费尽心思,郁可贞却在想着将来如何系紧章朴的心。
夜里,终于到了同床共枕吹枕边风的时候了!
沐浴完的郁可贞已经做好充分心理准备,紧接着就寝的章朴却规规整整地仰面躺在大床外侧,两手置于腹上,不越雷池半步。
郁可贞假装睡着,翻身让脚趾轻轻碰上章朴的小腿,微热的体温在二人肌肤间传递,章朴无动于衷。
她又故意把手放到章朴胸膛,手心正好盖在章朴心脏的位置,章朴只是顺势握住她的手,再无其余动作。
郁可贞震惊!同时在震惊中感受着章朴沉稳的心跳,平缓的呼吸,慢慢陷入睡眠,一夜安宁无梦。
这些小动作,章朴自然知晓,只是不能完全属于他的,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全部交予。忍耐一时,日后便可尽情享用美味的甜品。
第二日起来,章朴已穿戴整齐,边看书边等郁可贞一起用早膳。
郁可贞有些幽怨,已经成亲四天,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要掌家大权。
倒是章朴临走前见她闷闷不乐,问道:“夫人可有心事?”
见他这副坐怀不乱、刀枪不入的古板神态,郁可贞自暴自弃道:“大人日日有公事要忙,可贞就只能在家中日日闲着,自然烦恼。”
“怎会闲着?”章朴浅笑道,“我已吩咐福宝等人着手整理府里府外各项账册与名册,不日便要劳烦夫人帮忙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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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九章——
“快说!喜不喜欢我!”
不快的情绪瞬时消散,郁可贞小心翼翼地再度确认:“府外也交予我?”
“自然,届时劳夫人费心了。”
见郁可贞露出开心神色,章朴才放心离去,路上立即交代福珏和福宝尽快把他名下各类资产理清成册,交到夫人面前。
章朴不在,府中唯郁可贞一人独大,连丫鬟仆人都未见几个。
似乎自嫁了过来,往日那些烦心事都少了许多,基本都用不上绿茶那套。或许掌家之后便得忙起来了,她不无喜悦地想到。
专心攻研的本领目前没有用武之处,郁可贞舒舒服服地回到床上睡回笼觉,然后被竹兰拉起来。
接着在院里光明正大打太极,完全不用担心有谁路过看见,改天都可以试试跑步了。
中午竹兰去取了午膳,郁可贞吃完在太阳底下小憩,醒来后见天色还早,就去逗猫,逗腻了见天还没黑,又试了试绣手帕,绣厌时日头才方斜,于是再躺着看书……
待天色稍暗,章朴还没回家,郁可贞浑身上下都透出百无聊赖的气息。这时她才想到,哪有人新婚第四日便要工作的啊!
嫁过来没几天就留不住夫君的人了吗?
危机感瞬间涌上她心头。恐怕让她管家,也只是走走形式吧。
郁可贞仰面长叹,恨恨地撸了几下怀里的花猫,最好章朴是有急事要做。否则……否则她就更努力些去抓住他的心!
晚膳时她故意没有等他,自觉要适时展露些小脾气,伴侣才知道珍惜。
章朴回到家时,见她正在用膳,心间微喜,之前说不用等他的话,看来她是有在听的。
一日的劳累瞬时都消散不少,他褪了外衣,坐上餐桌,举筷用膳。
郁可贞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他是不知道她有小情绪了,还是压根不在意?
静默了半分钟,郁可贞觉得气氛好僵,咽下口中的饭菜,她放下筷子先问道:“夫君今日要当值?”
“并非当值,另外办了些事。”章朴今日做完了好几桩事,明日便可彻底空下来了。
“要紧事吗?”
瞧见郁可贞似有委屈的眼神,明白过来的章朴笑着安抚道:“明日一起去天萃园逛逛,天气渐暖,适合骑马,我在品香楼也订了席位,不知夫人可有意?”
这些地方都是公主贵女们常去的,起初她也跟着赵诗情等人去过两回,但总免不了被明里暗里瞧不上,因而后面便不去了。也不知品香楼的玉露琼汤是不是还如当年那样好喝……
见她眼中阴霾散去,章朴便知她是想去的,又为她夹了筷鲜笋丝,劝她多吃点。
郁可贞望着章朴总是无波无澜的侧脸,差点忍不住脱口问他,自己做了什么事才值得他这样对待呢?然而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埋头再吃了小半碗饭。
沐浴时,郁可贞认真感受了下,多吃的半碗饭并没有让自己显出小腹,毅然决定继续实施勾引计划。
今夜,章朴看了许久的书,都不见郁可贞沐浴回来,仆人都在外院,贴身伺候的竹兰也不知为何不在。
章朴走到澡房,听到里面还有弄水的动作,确认她无事就想离开,郁可贞当即发现了映在窗纱上的高瘦身影,出声喊住了他。
“何事?”答音略显沙哑。
“夫君,可贞……忘记拿寝衣了。”隔着一层纱窗,她的语调显得朦胧而魅惑,“竹兰又被我叫去做其他事了,一时回不来。”
见外面半天没个声响,她继续娇声道:“夫君,你能不能——”
“我明白了。”章朴无法拒绝,转身为她取寝衣。
离开的人影很快重新出现在门前,一声「我进来了」说完,他推门而入。
氤氲的水汽迅速包围了章朴,馨香的气味无处不在,哗啦的水声响起,早已红了耳尖的章朴,脸颊也涨热起来。
轻轻将寝衣挂在映着绰约身姿的屏风上,章朴便打算离开,柔媚的声音再度喊出了他。
“何事?”从容如章朴,此时也差点结巴了。
郁可贞要的就是他的不知所措、他的乱了分寸,听着他比往日低哑许多的音色,她心中甚是得意,起身披了件备好的长衫,走到屏风之外。
微透明的暗色区域在单薄绸料上迅速扩散,紧贴少女脂玉般的肌肤,剔透水珠从她的指尖滑落坠地,不觉间,她已走到章朴面前。
柔若无骨的手臂搭上章朴肩头,郁可贞微眯着水盈盈的眸子,明知故问:“夫君要走?”
肩上的布料渐渐晕开水迹,胸膛也染上丝丝湿意,章朴很克制地低头只盯着她的眼睛,无奈道:“难道你希望我留下?”
郁可贞勾唇妩媚一笑:“自然,谁家娘子不希望将身心全部交予自己的夫君呢?”
闻她此言,章朴不禁失笑,凑近她蓄意勾引的脸,唇与唇之间唯留一隙,反问道:“这其中,包不包括章某家中的?”
潮热的气息擦过唇畔,仿若轻不可察的一吻,郁可贞很争气的没躲,自认没有垮掉引诱时的气势。
搂住郁可贞腰部的章朴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
他直身与郁可贞拉开距离,背手对她笑道:“待到那日你所说的仰慕之情有了十分真时,再论其他吧。”
郁可贞想起婚前他俩的对话,章朴知道自己之前的话都是骗他的了?但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哄骗。
章朴望向紧紧裹住少女妙曼身子的绸衫,第一次察觉到自家夫人不仅美在眉眼,更美在举手投足间的每一分每一寸,可她最珍贵的并不在此,而她自己还不知道。
他心中叹息,按下无数旖旎心思,淡淡说道:“褪掉外衫吧。”
听他此言,郁可贞差点以为章朴要反悔,直接变身来个恶狼扑食了。
可他接下来却一板一眼继续道:“都湿透了,把寝衣换上,当心着凉。”
说完这些,章朴便离开了。如果可以,他倒想亲自给她换好衣服,以免她动作不快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