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穷了吧……”
迹部看着长椅上的少女脸上没有之前表现的伤心,只剩了淡漠和满不在乎。
迹部上前一步,对着坐着的织田,声音压抑着些许火气,“够了。”你别太过分。
在这里这样,岂不是让先前把东西丢在地上的他更加难堪吗?虽然他是冤枉的,但她故意就故意了,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看迹部,眼睛斜瞥着右前方树木的后面,心里想着,“还不出来,或者还不走吗?”
那里没有什么动静,心下有些失望,继续吃着便当里的食物。
正夹起一个寿司准备吃的时候,右前方有些异动,我装作没有发现,继续吃东西。
迹部突然就觉得他的恼怒像是砸在棉花上,对方根本不曾考虑过他的心情和处境。他右手紧了紧,最终声音低沉,“别再有下一次。”
我刚想回答,面前站了个人,他一把抢过我手上正在吃的便当,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我抬头,笑意盎然,“爸,你来了啊。”
织田高原面上有盛怒,“你为什么这么作贱自己?家里给你的钱不够吗,要装成这个样子!”他手指抵着我的额头,“还有,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呢,要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是指我关系还没有定下来,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东西结果反把自己弄得下不了台吗?
大概他现在也知道举止不高雅的人配不了谁,所以对我这样的行为很是恼火。
我知道他最近在公司很多人嘲笑他,笑他有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女儿,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可若没有歪心思便也没什么,有那样的想法受到别人的嘲笑也是情理之中的,既想得到又受不了别人的挖苦,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所以他又来逼我了,但我今天的做法想来也只是给别人提供笑料,他当然看不下去。
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爸,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我手里把玩着落在椅上的树叶,抬头,嘴角微微勾起,“爸,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叛逆期到了。”所以别逼我也别想掌控我。
我看着织田高原极力忍住面上的恼怒,他知道我说到做到,他吸了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好,我不约束你。”他把手搭在我肩上,强迫我头抬起对着他的眼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低声笑道,“为了我自己,我怎么会忘?”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头,“好孩子。”顿了一会他坐在了我旁边,“下次东西掉了大庭广众之下就别这样不顾形象地捡起来吃了,做事情也别这么不给自己留颜面。”
我抚了抚裙上的皱褶,“嗯。”
既然懂得那么多,那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呢?我看着织田高原的侧脸,心里很想问。
看样子他现在并没有觉得我跟迹部很熟,这样就好。
我声音轻叹,“爸,你最近别找早川智了吧。”
他转头有些慌张地看了我一眼,“没啊。”看我没有出声又保证道,“好,听你的。”
我觉得他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承诺的真诚,但我也拿他没办法,“爸,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想,他肯定知道我猜到他找早川智做什么,而且这段时间有些太频繁了。
我前几天跟他闹过,冷漠地说他要再这样,再强迫我我就不管织田星野了,也可以跟他断绝关系。他看我坚决的表情,没了言语。后面才会这样顺着我。
但他老是让我在学校这样那样,我真的觉得心累。
所以是无情的人让别人无所威胁,倔强不顾后果的人让人退步吗?
还真是讽刺。
我呼了一口浊气,身边坐着的织田高原对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抬眼看着站起来的他,“嗯。”默了半晌,“爸,路上小心。”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眼角带着笑,尾纹皱起,“嗯。”他好像有些不习惯,说话一顿一顿的,“你…在学校,好好的。”说完像不好意思一样马上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明显松快了一些的背影,身子往后靠在长椅背上,心里想着,“如果没有那些有的没的,该有多好。”
有的人不见得有多坏,却还是变成了这样。殷切地希望幸运,所以去赌博,在押注里迷失了爱子之心;急切地希望钱利,所以开始违心。可我其实希望要坏就坏彻底,不要偶尔又有关心和奉献流露,那样我没办法狠心。
如果能忘了他在日常生活中对我的好,我也不用这样犹疑。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要大意。”
看了看周围,大家早在我父亲织田高原出现的时候就离开了,毕竟是中午正吃饭的时候。想到某人离开时的神色,我觉得我大概真的很忘恩负义,“以后,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
第29章 、道歉
迹部傍晚训练的时候,忍足调侃道,“迹部,这下好了,估计你的绅士之名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当事人声色平静,“嗯。”
“我还挺纳闷的,你为啥那样对织田?”忍足疑惑地问着。
迹部想着当时的情景,不知是织田太会演戏,还是自己的形象不够深入人心,连忍足也会这样问。
迹部压了压自己心里的烦闷,声音平稳,“她确实让人挺恼火的。”想了想后来出现的那个男人,迹部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织田的父亲,来过一次学校,但那次的碰面和随后而来的事情真让人深刻。“是因为他吗?”所以才这样?
忍足把毛巾递给迹部,“你刚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迹部面色平静,但从中午到现在心里压着的火气似乎有了些出泄口,她大概也是有理由的。
“不过我想了想,你不是会对女孩子那样的人。”特别是织田跟你还比较熟,但这话忍足倒没说出口,又问道,“难道是织田的原因?”她故意的?
把这种可能性想了一下,忍足又摇了头,“那她图什么?”
“莫名其妙的人有什么好猜的。”迹部语气带了点疾速。
“啊?”忍足有些惊讶他的反应。
迹部抬手抚了下泪痣,语气又恢复平静,“没什么。”肩头恢复放松状态,“去训练。”
“还打啊。”忍足看了看时间,平常这个时候大家训练是散了的。
“太松懈了。”远处传来一句话。但这话不知道是说的训练还是人。
天快黑了的时候,忍足和迹部出了网球场,一抬头,发现织田站在外面,样子像在等人。忍足看了眼身旁的迹部,他目不斜视地准备直接走,虽然忍足不清楚状况,但他肯定跟迹部更亲,也就只好跟着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跟织田打招呼。
我看到他们准备直接走,跑到迹部的面前站定,“我是来道歉的,中午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他挡开我拦着的手,“不用。”
我对忍足说,“忍足,你能不能先走?”
忍足看了看情况,又看了眼迹部的神色,后者没漏什么情绪,但忍足知道,他可以提前走了。忍足摸了摸鼻子,“那好,我有事就先走了。”
我回头看着忍足走远了,听到面前有人说,“你可以让开了吧?”
“我就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抬头看着他。
“本大爷没空。”他的眼神一如初见的骄傲睥睨。
我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迹部看着面前低垂的头颅,她拦着的双手也放了下来。迹部心里烦闷更甚,心里此刻涌出的想法是“就这样而已吗”?
他趁我在纠结愣神的时候,绕过我迈腿离开了。我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向他跑过去,竟然很快地就追上了。
我看他脚步不停,想了想,伸手扯住了他衣袖的边角。
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迹部回头看着被拉住的衣服,她很小心翼翼,不会碰到他的身体。是了,她一直都特别矜持,不喜欢别人靠她太近,也不喜欢肢体接触。
我触到他的目光,想着他应该不喜欢这样,手很快地缩了回来。
他看着我这样快的动作,眸光闪了闪。
我趁着他站在这里,有些急切地问道,“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
他不语,我怕他马上要走,也顾不上询问他的意见。“其实…其实…”我在想要不要把我一直掩藏的事情告诉他,但有些开不了口。利用本就是不对,那我说这些是想为错事找借口吗?而且告诉他是想再厚着脸皮让他帮我么?
我声音低了下去,但把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递到他面前,“这个送给你。”
迹部看着那个用透明袋子装着的护腕,嘴唇微抿,确实是他喜欢的牌子,他之前常用的那个护腕最近脱了线,但他怎么会缺这些东西?
他找了棵树靠着,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把外面的包装袋用比平时粗鲁的动作撕了开来,对方神色有一丝紧张,但没有心疼。
迹部把护腕翻了翻,没有试戴也没有说收不收,反问道,“你舍得下这么大血本?”
我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
迹部指尖触到某个地方,内里的线头和凸起似乎都被再处理了,摸起来更平滑,里面好像还另绣了字。
迹部把护腕卷起握在手里,那样子似乎十分不喜,“你是不是未雨绸缪?”
“什么?”我不是很懂他的未雨绸缪所指。
他身子前倾,从靠着的树上起来,向前一步逼近我,“你把我当什么?”
我觉得他好像反而更生气,“朋友啊。”
他语气里尽是不信和不屑,“呵,我一点没觉得。”一直是带有目的的利用对象,所以早就做好了道歉准备这种质问的话,迹部说不出口,他怎么会承认,又怎么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存在?
毕竟他从来都是很骄傲的一个人。
“我…我其实之前没这么打算的。”
他虽然眼神冷了,但还是保持绅士地站在那里听我说。
我看他这样迁就,再不好意思扭捏耽误他的时间,“今天是我爸爸突然过来,他…他…”我噎住了,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子不该言父过,而我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况且我和迹部的关系也没到可以说这些的地步。我顿了顿,另转了话头,“我是今天临时起意这样做的,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想不出其它的办法,不打一声招呼就这样对你我很抱歉。”但又很诚实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帮我,所以我…自作主张了。”
“那你这个,”他扬了杨手里的护腕,“是很早之前准备的?”知道以后会对不起我?
至于迹部为什么不觉得这是织田特地送给他的礼物,这就跟织田对他的态度相关了。他帮了她那么多次,也没见她真心送过他什么。他又想到了还回去的U盘,手上紧了紧。
“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本来是打算你生日的时候送的。但现在……”我换了种表达方式,“现在送给你。”
迹部又靠着树干,嘴里轻嘲,“呵,你倒是省事。”语气和缓了些。
我还没想好护腕送出去了,他生日的时候再送什么,就没有出声。
我们之间沉默了半晌。“你就这样解释?”迹部语气平淡,但话意里是不满。
我默了默,似乎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解释什么实质。我想,我迟早会找他帮忙,迟早会告诉他一些事情,在刚开始的时候坦诚相待,不一直拿苦衷当借口和理由,至少不会让别人觉得被欺骗,厌烦一直无缘无故被利用。
帮不帮在他,但我若是一开始就希望他帮我,迹部就有知道的权利。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背对着我正准备走的迹部说道,“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心下做了决定,“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他没有回过头来,只是身体站定,“本大爷没那么多空闲。”
“之前在班上跟你告白的那次,”想到这件事情,我语气越发愧疚,“你见过我父亲。”我斟酌着语句,“心下应该对他有一点了解和评定。”我抓了下裙角,语气纠结,“他…他就是你见到的那个样子的。他希望我交…交……”我闭了闭眼,心下一狠,话直接说了出来,“交有背景的朋友。”重要的话说了出来,我松了一口气,话语稍稍委婉了些,“我比较叛逆,不喜欢这样被限定,而且我不喜欢那个样子……”又想到了安藤希的事情,我有些艰难和羞愧地加了句,“而且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我顿了半晌,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不想你被…被缠上。”
“呵呵……”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低笑出声,转过身来,眸光睥睨,“我会怕这个?”
是了,迹部光明磊落,怎么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像我那样演戏制造假象,自然他不会认同也不会喜欢我的做法。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迹部反问。
“啊?”我没理解他想问什么。
他不等我回答,继续责问,“你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眼里却似乎有些微光。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发愣。他这时好像不习惯这样被注视,头微微偏着。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我问道。
迹部掩去眸底的些许怜惜,直直地看向我,神态里光芒尽现,“你记好了,本大爷是迹部!”他看我茫然的眼神继续道,“我不怕什么,也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接下来一句语气嫌弃,似乎觉得我处事多余,“你父亲或是其它不好的事要来就来,我不会躲闪,不用你自作主张。”
“我不是……”我正想反驳,他接道,“你觉得我没有判断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