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没有的话,那十一月?
橘发少年忽然哑住,无言以对。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港口黑手党和旗会的事情,只想着赶紧解决横滨这边的事情,却完全忘了还有步步迫近的拉伊莎的生日。
虽然他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但忘了就是忘了。
见他无话可说,费奥多尔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对方这段时间都被他和太宰治两个人耍得团团转,顾不上别的自然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个“别的”里面怎能包括拉伊莎。
他收回视线,推开手边的门,淡淡道:“中原先生也不用太过烦心。”
“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分量实在的礼物。”
费奥多尔从架子上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拎在手上。
他随意地在中原中也面前挥了两下,吐出的话语却半点不留情面。
“这里装着我找到的所有关于‘试作品·甲二五八号’的资料。简直是再适合不过的生日礼物。”
“你!”中原中也握紧拳头。
他再次忆起那个一闪而过的神秘少年。
咬住后槽牙,他闭了闭眼,“那个和我长相一样的人……”
“原来中原先生已经见过了。”
举起文件,费奥多尔用其遮住半张脸。
他的声音轻缓又温柔,好似和内容一样贴心。
“怎么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给拉娅准备好的成年礼物呢。”
“一顶同个厂家出产的全新款帽子。”
同个厂家?全新款帽子?
中原中也的拳头握得更紧,“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拉娅……”
这种把人不当人看待的口吻,多久没有听过了?
“中原先生开什么玩笑。”
黑发少年笑容冰冷。
“我要是和拉娅相像,现在又有谁能永远站在她的同一侧保护她?”
“就凭想方设法逼我出现的港口黑手党?”
也许是基因,少年本就比中原中也高出半个头还多些。
而他此刻又微微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的人。
“还是不知道会不会给她招来敌对组织攻击的你?”
已然抬起的拳头最终落在了骸砦的墙壁上。
哪怕没有附加异能力,并没有承重作用的墙面也破了一个大洞。
中原中也急促地呼吸着,眼圈被怒火烧得通红。
他克制到浑身发抖,头也狠狠地偏向一旁。
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拉伊莎的弟弟,这一拳他定然会叫对方好好尝尝其中滋味。
但费奥多尔只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顾虑。
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他都没有错。
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中原中也才稳定下来。
他咬紧牙关,“你可以告诉她。但是千万不要吓到她。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会承担。”
如果那份资料正如对方所说,是他最真实的过去的话,那么他应当承受它将会带来的结果。
因为他就是资料上描述的那件“试作品·甲二五八号”,无可辩驳。
把资料向一旁挪开些许,费奥多尔微眯起双眼,打量着这个自己已经观察过无数次的人。
只有这一句回答,还能叫他高看几分这个只对港口黑手党忠心的重力使。
“我自然不会用会吓到她的方式将事实告诉她。”
不过她已经知道了。
在太宰引来兰波和魏尔伦之后,她一定见过了那个真正的“2383行人格式”,并且和自己之前透露过的线索联系起来。
这种事情也肯定没有人和中原中也说过,而中原中也更不会想起来问她。
“不过在拉娅看过之前,我可以将其卖给你一份。”
葡萄红的眼睛微微弯起。
带着同样弧度的唇吐出诱惑力巨大的话语。
“中原先生其实也很好奇吧?自己是谁?怎么出生?如何长大?这些问题从没能得到过解决,不是吗?”
若不是为保全这几人的性命而临时改变了计划,也不至于让太宰抓住其中的空隙。
虽然不知道那个织田作之助对太宰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想要瞒过无处不在的老鼠搞小动作,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残次品也需要进行处理。
不能脱离机器长时间活动的人偶当然没办法像礼物一样送出去。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只能勉强凑活着这一顶破帽子。
只不过帽子上其他的痕迹实在太重了。
重到随时会脱离拉娅的掌控。
这样不行。
“对了,中原先生是和我一起去找那五个人的。”
高高吊起对方的胃口,费奥多尔却话锋一转,拿着资料转身下楼。
骸砦内部的分布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见。
在这之前他从没听说过骸砦里还有这么大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隔音效果很差。
差到还离着一段距离,中原中也便能听到熟悉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
台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年轻人们嬉笑怒骂的声音……
一切都像是在旧世界中一样。
只除了他们吵嚷着的内容。
“这个中也怎么比信天翁还笨?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啊……”
钢琴师半是抱怨半是取笑地说道。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信天翁立即反驳起来,“怎么能这么说呢?本来中也也没聪明到哪去嘛!他那个小女朋友不是还说过吗?”
“中也是大笨蛋!”少年人咋咋呼呼地模仿了个四不像,“所以这个中也是笨蛋也理所应当嘛!”
什么“这个中也”……
中原中也推开门,看向聚在台球桌旁的五……六个人。
多出来的那一个,正是自己两个月前惊鸿一瞥见过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
身后站着的少年倏忽间贴到他的耳侧。
话语带笑,声音小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清楚。
“那么现在,请容许鄙人向你介绍这项交易的内容。”
“内容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杀了你的本体。”
“就能够看到这份代表着你的过去的资料。”
来自地狱的恶魔挥舞着手中的钢叉,在最柔软的心尖扎下。
“这样一来,拉娅也不会被另一个你拥有。”
“怎么样?中原先生?”
第36章
毕竟只是个B级赛。
拉伊莎百无聊赖地坐在Kiss&Cry区域中, 盯着分数板,终于等到了这个毫无悬念的结果。
嘴角肌肉向上拉扯,呈四十五度角。
卧蚕也不能松懈, 上眼皮高度应当保持不变。
而此刻,再深深地弯起眼睛就足够了。
不能表现得不感兴趣,也不能看起来像是没有干劲。
冠军小姐只能又一次拿出在表情管理课上学到的知识应付镜头。
“拉伊莎!方便说说为什么会突然选择亚洲公开赛,而非其他B级赛吗?”
“雅科夫教练没和您一起,反而是另一个陌生男性和一个女孩在赛场下等着您。所以您是有转换教练的打算吗?”
“还是说在获得难得的大满贯之后便决定自立门户了?”
媒体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连砸来。
拉伊莎漫不经心地逐一应对。
“我这不是追随着偶像的脚步吗?与其问我怎么突然想来日本, 还不如问问维克托怎么跑过来了呢。我来之前还想着‘日本的魅力有这么大?’,现在看来也挺有特色的嘛。”
“雅科夫脾气好坏的!你们怎么不喜欢我, 反而喜欢坏脾气雅科夫?不过就算雅科夫脾气坏,我也没有想要换教练的想法。换了别的教练的话,谁会这么宠我, 随我在日本呆这么久, 你们说是不是?”
“自立门户谈不上。只是认识了新朋友,就那个小女孩。我喜欢她那种赤诚的纯粹的热爱,也是个会发光的小姑娘。”
撒娇卖傻、插科打诨。
拉伊莎轻车熟路地用嬉笑怒骂糊弄着顾虑到还有直播才没问出更严苛问题的媒体们, 却见走廊口探出了祈的小脑袋。
女孩满脸纠结又充满倾诉欲。
她明显在拉伊莎不知道的地方遇上了没法解决的难事,可又怵头围在拉伊莎身边的媒体们, 因而只敢扒着墙望向拉伊莎。
看她紧张地搓手指, 拉伊莎忍俊不禁地打发了媒体, 匆匆走到她身边。
拍拍祈头上扎好的圆发包, 她笑着问道:“怎么啦?这回没拽司的帽绳还是挺有进步的。”
“我……还是想拽……”
祈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惊悚事件,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刚才看到了世界上第二个你!”
拉着祈向外走着, 拉伊莎笑得前仰后合。
“什么世界上第二个我啊!”她笑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那是我双胞胎弟弟而已。”
“除了他还看到了别人吗?”
祈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捂住羞窘的脸, “还有另外两个人,都穿着黑西装,一个橘色头发,一个黑头发。”
听到这,拉伊莎哪里还顾得上慢悠悠走。
她一把抱起祈,以最快速度找到司,把这小孩塞进他怀里。扔下一句“我还有事”人就没影了。
正如祈说的那样,距离休息区不远的地方坐着三个人。
这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却不约而同地营造出一种泾渭分明的氛围来。
即便两个黑发少年如出一辙的面上带笑,还在有来有往地说着话,他们也一点没有相共存的意思。
少女急匆匆跑出来,只左右看了看便瞄准目标,扑到背对着自己的橘发少年身上。
她粲然笑着,比面对媒体时笑得真心多了。
“费佳、中也,你们在横滨的事情都结束了?”
被她这一扑,中原中也后背一僵,轻咳两下才道:“结束了。”
费奥多尔则是似笑非笑地保持着沉默。
只有太宰治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故作哀婉地叹了口气,“这才三四个月没见过面,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怎么都不记得我了?是我不够讨人喜欢吗?”
“呵呵。”拉伊莎假笑着开口,“没有没有,太宰先生还是帮了我许多忙的。”
她也没再提横滨的事情,只是拽起脖子上的缎带。
“虽然只是个B级赛,但好歹是个金牌呢。走吧,我请客!”
坐进那家熟悉的西餐厅,拉伊莎也懒得过问这三个人的意见,直接拿起菜单点好菜。
自从那次吃饭之后,她就觉得这家的罗宋汤实在有点意思。
半点不想揣测这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拉伊莎全程无视了他们的冷淡,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说起来,上次兰波先生来琦玉,我们就是在这家餐厅吃的饭。”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猛地一抬头,“兰波来过了?”
“嗯。”拉伊莎给自己倒着伏特加,“还有一个叫魏尔伦的人和他一起。”
“你……”有没有事?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问完,便被她笑着推来一份奶油焗蜗牛。
“我能站在这里参加比赛,当然没有事啦。”
冠军小姐捏着酒杯,一口饮尽。
“倒是我觉得你、兰波先生还有魏尔伦可能需要花时间好好聊聊。三个都是容易把事情闷在心里的闷罐,这简直太可怕了。”
终于解了馋,她也放松许多,“要是找我当中间人也可以的哦?我肯定谁都不会说的,连费佳也不告诉的那种。”
可费奥多尔这种人,拉伊莎怎么可能瞒得过?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捏着叉子不说话了。
见他不信,拉伊莎也清楚自家弟弟的特性,只是叉起一叉子蔬菜沙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哼,爱信不信。”
咽下沙拉,她又向其余三人发出邀请。
“一会你们有事吗?”
“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在冰上再转几圈运动运动?”
黑发少女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不尽兴。
“今天比赛没什么意思,我还想玩一会。”
费奥多尔和中原中也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而太宰治也压根不把自己当外人,顺着拉伊莎的话茬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几人又走到了拉伊莎这两个月训练的冰场。
有着一个从事冰上运动的姐姐,费奥多尔自然对冰也不陌生。
他换好冰鞋刚要走,却被拉伊莎叫住了。
“费佳,你帮帮他们两个呀。”
拉伊莎单手扶着入口处的围栏,摘下刀套,放在桌上。
“不然他们两个一上冰得摔成什么样?”
瞥瞥中原中也,又看看太宰治,费奥多尔一点也不想动手。
“你不帮的话,在这里可就只有我咯?那我来给他们两个换鞋?”
一听这话,太宰治立即作小海豹拍手状,“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麻烦您教教我。我可真是一点都不会。”
费奥多尔凉凉地撇他一眼,冷笑着道:“你鞋带系得够紧了,还用人教吗?”
没管那两个人的拌嘴,中原中也按照自己曾经搜过的正确方式换好冰鞋,扶着椅子颤巍巍地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