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站冰场上的拉伊莎。
干部先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只能看到她时而蹲下时而站起。
而没等他收回视线,便见她转身抬头看向自己。
“中也快来,我带你玩!”少女清凌凌地笑起来。
许是瞅见了费奥多尔不赞同的神色,她接着问道:“这两个人都没学过,难不成费佳你来带中也,我带太宰先生?”
这话一出,才止住除开太宰治以外的所有反对意见(实际上只有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连同太宰治一起抢在中原中也之前走上冰面。
这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仿佛感情很不错的样子。
而当中原中也走到入口处,学着拉伊莎的模样摘下刀套时,他却被拉伊莎拦在了原地。
少女笑意更深,搭着他的肩膀,飞快地吧唧一口。
“中也站在这里先等一会。”
她活动了几下肩颈,伸手拎起早就立在一旁的冰球棍。
“用异能也没关系,反正帮我挡住他俩,别叫他俩有可能从出入口跑掉就好。”
说罢,她只稍动一动脚便转过身去。
木制的冰球棍并算不得什么强有力的攻击性武器。
饶是如此,费奥多尔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双腿微微弯曲,态度难得认真起来。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不是冰上运动中花样滑冰在兼具了危险性、竞技性的同时还需要考虑艺术性,拉伊莎又怎么会一眼看上这个项目?
她分明会选冰球啊!
“我知道在横滨肯定出过什么事,不然你们几个也不至于气氛一直这么僵。”
拉伊莎转动着手腕,打量着手中的冰球棍。
“中也答应过我,在出现家庭内部纷争的时候会帮我,所以这个时候他就不算在内了。”
“虽然太宰先生并不涉及到我们家庭内部纠纷,但横滨的事情应当也少不了您这一份。”少女笑靥如花,“所以我想问一下……”
“有谁能告诉我横滨那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同时抬起左手,比出一个“二”来,“我的原则只有两条。”
“一、不要说谎。这一点的评判标准也很简单,我觉得你在说谎就是说谎。”
“二、不要想着把自己摘出去。因为你们两个肯定都扮演着幕后黑手类的身份。”
“那么,你们谁说?”
冰场中一片寂静,连中原中也都茫然到了一定程度。
但这当然难不住拉伊莎。
“都不说是吗?”
她握紧球棍,微微俯身。
眼看着拉伊莎仅一蹬腿便蹿出不远的距离,冰上新手太宰治只好尽可能地远离着费奥多尔。
他只是想来看戏,并没有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打算。
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痛苦了。
然而太宰治的计划却并不能得到很好的实施。
费奥多尔行云流水地一拽,便把他拉到自己身前。
两人对视一笑。
真巧,大家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派的资深信徒。
第37章
没等拉伊莎动手, 太宰治先拽着费奥多尔摔了一跤。
他本就是滑冰新手,更不用说还是被人拽过来的。
若是被抓来的是中原中也,恐怕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太宰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基本都体现在了某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上, 对于平衡能力着实没什么加点。
因此摔是肯定的。
至于怎么摔……
太宰治反手抓住费奥多尔的手腕,拖着他一起倒在冰面上。
他皱起眉毛忍着痛,却在面对着对方时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费佳可千万不要怪我。”太宰治坐在冰面上,“毕竟我可从没有滑过冰,摔跤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
然而费奥多尔压根顾不上这些。
他甚至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为能少挨几下打。
蹬着速滑冰刀鞋,费奥多尔果断抛弃了爬起来都要花半天时间的太宰治, 以最快速度滑远。
他早就知道这遭必不可免,因而特意选择了比其他冰鞋更适合加速的速滑冰刀鞋。
可即便如此,久居冰面的拉伊莎也飞快地赶了上来。
她低喝一声:“抬手!”
随即在太宰治乖巧照做的时候, 顺着直线距离滑过太宰治, 追上费奥多尔。
少女经过自己身边时明显带起了一阵几乎能称得上凛冽的风。
心有戚戚焉地捂着手,太宰治庆幸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家庭暴力事件”。
拉伊莎追上费奥多尔后,便半点不心疼地一棍抽上了他的屁股, 直接把他拍到围栏边上。
她伸手薅下对方头上的哥萨克帽,精准找到隐藏在帽子和乱发下的耳朵, 随即揪住。
扥着费奥多尔的耳朵, 拉伊莎轻松追上仍然没有站起身的太宰治。
而这位不速之客已经因为只要尝试站起来就会摔跤这一点而直接选择在冰面上躺平了。
躺平的太宰治笑眯眯地冲他俩招手道:“辛苦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了。有这样的弟弟很让人头疼吧?”
但拉伊莎并不准备跟他客套。
用冰球棍同样不留情面地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从而迫使对方抱臂坐起, 她顺势把被自己拎着耳朵的弟弟和他背靠背扔到一块。
在太宰治不绝于耳、假得要命的呼痛声中,她最终向站在入口处的中原中也招招手。
“好了, 中也你现在过来吧。”
在等着干部先生熟悉冰面的时候,冠军小姐一边指点着滑冰动作的要领,一边随手挥了两下冰球棍。
“好久没用了还是有点手生。”
收回视线, 她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黑毛,手中的冰球棍也立在身前。
“不过揍你们绰绰有余。”
她十分平和地笑了笑。
中原中也虽然没有滑过冰,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比起太宰治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从动作稍显僵硬地上冰到自然流畅地滑至几人身旁,这其中也不过只隔了半个多冰场的距离。
见他也赶到,拉伊莎便握着冰球棍随手一指,又拨开背靠背的两人,最终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
身为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横滨事务中的客观人物,她十分自觉地肩负起了控场的作用。
“别想着跑,也别想糊弄我。还有个不会说谎的当事人坐在这里,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冠军小姐扛着冰球棍,稍显疲惫地叹了口气。
“还非要挨下打才肯乖乖坐在这里说话,你们这都是什么毛病?”
“所以……打完那一下,姐姐消气了吗?”
太宰治丝毫不顾其他人投来的震惊中夹杂着愤怒的目光,故作乖巧地弯起眉眼。
“只要姐姐不生气就行,我就算要多吃一点苦头也完全没关系的。”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在冰面出现裂纹之前,拉伊莎打破了这片令人牙酸的尴尬。
她不甚赞同地皱起两条秀气的眉毛,掀起眼皮十分冷漠地质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太宰治泰然自若地做出了回答,“姐姐呀!”
他的语气中甚至能透出几分欢快。
“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是费佳的姐姐,而费佳也是我的朋友。姐姐对我和费佳一视同仁,我自然也不能和姐姐太过生分嘛。”
“所以我也应该喊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小姐为姐姐才行。您说对不对,姐姐?”
冰面的碎裂声根本遮掩不住。
橘发少年唯一的理智只表现在裂纹并没有向身边的少女蔓延这一点。
至于后续事宜,是要赔钱还是怎样,都随便了。
现在他才顾不上这么多。
先把青花鱼打个半死才是正事。
向来喜欢笑面应人的费奥多尔也在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能够和中原中也相共通的愤怒。
他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极力克制着自己口出暴言的冲动。
谁和你是朋友?
更不用说,谁同意你喊姐姐了?
这种人怎么比刚认识的时候还不要脸?
比起另两个人,拉伊莎反而最为镇定。
她抬起左手在中原中也的大腿上一拍,瞬间止住裂纹蔓延的趋势。
随即又一眼瞪向满脸不虞的费奥多尔,顺利安抚住即将炸毛的弟弟。
最终,她面无表情地同太宰治对视。
“……哦?”
冠军小姐蓦地粲然一笑。
她对年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点点头,似是在表达认同。
“倒也不是不可以。”
赶在太宰治说话之前,拉伊莎接着说道:“既然你决定喊我姐姐了,那么……”
她笑意更深,双手抱胸。
“抬头。”
太宰治有些茫然地依言照做。
“向我的左边、你的右边转一点头。”
听到拉伊莎指点的这个方位,太宰治忽然心觉不妙。
“叫姐夫吧。”
不妙的预感应验了。
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的蛞蝓,太宰治发自内心地、十分真诚地克制不住自己翻涌的吐槽欲。
他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撑在冰面上,做呕吐状:“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非常抱歉,失态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和黑漆漆的小矮子扯上这种关系!!!
盯着眼前充满裂纹的冰面,太宰治一时没理清楚这件事怎么会发展到“太宰治需要喊中原中也姐夫”的程度。
明明只是想要回报一下在座的其他人,怎么最后反而自己受到了最大的精神攻击?
黑发少年静默了半秒。
随后纠正了自己的说辞。
如果不算上自己的感受,实际上受精神攻击最大的应该是费奥多尔吧?
那可是他姐姐亲口认证的“姐夫”了哦?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冷脸看着自己的费奥多尔。
瞬间心情大好(也并没有)的他果断坐起身,恢复了自己之前的坐姿。
他完全无视了坐在拉伊莎左边的中原中也,决定把话题扯回正题。
“关于横滨的事情,姐姐想从哪里开始听呢?”
较之先前,太宰治显得更加可爱乖巧。
“我完全能够把所有事情都和姐姐从头到尾说清楚!”
既然对方仍然死不悔改,拉伊莎也不准备放他一马。
她扯着嘴角,饶有兴味地答道:“从‘姐夫’开始听。”
沉默是此刻的太宰治唯一能给出的回应。
然而很快,他便自己打破了沉默。
“姐姐,我不想嘛。”
他虚弱的声音里充满痛苦,但内容却半点都不客气。
“只要我和姐姐把中也的事情说清楚,相信姐姐也一定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太宰治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便迎来中原中也又羞又恼的一拳。
“混蛋太宰你就闭上嘴吧!”
他愤愤地揪住对方的衣领,准备照着脸上再来一拳。
然而太宰治也毫不迟疑地拽来费奥多尔挡拳。
中原中也自然不好对四舍五入已经被认证过的妻弟下手,只能连忙收住拳势。
不过即便如此,太宰治的脸终究还是挨了一拳。
只是这一拳并非来自中原中也。
而是来自被他拽来的费奥多尔。
好心的俄罗斯人带着波澜不惊的微笑,淡淡道:“谁是你朋友?”
更何况,谁又同意你喊姐姐了?
于是这本应是“横滨事件讨论会”的时间正式演变成了三个少年只用拳头的混战。
冷哼一声,拉伊莎单手抱胸,滑至冰场边缘。
她等了一会,见这三人一时半会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好握着冰球棍敲着围栏,放弃形象地大吼出声。
“你们闹够了没?!”
“闹够了就统统给我住手!”
三人飞快散开,站在冰面上,看天看地看空气,反正就是不看别人。
拉伊莎对自家弟弟最熟悉,自然也最先找他。
狠狠地抽了下他的大腿,她颇为愤怒道:“就你这个小身板还敢打架了?感情贫血的是我不是你呗?”
劈头盖脸把弟弟训了一顿,拉伊莎最终收获一只终于安分下来的费奥多尔。
随后她便看向自家男友。
打肯定不至于把他打坏了,只是不太舍得下手。
冠军小姐皱着眉,用冰球棍戳了几下他的腹部,凶巴巴地质问起来。
“你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对我讲的吗?”
“还是说你压根不愿意告诉我?”
“你怎么可以总是这样对我?”
一连串的问题堵得中原中也张不开嘴,只能讷讷地应着“全都会告诉你的”之类的话。
顺利搞定了两个,拉伊莎滑到最后一人身旁。
她活动着手腕,声音冷得和脚下的冰也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你是故意喊我姐姐的。”
所以她也是故意让他喊中也姐夫的。
“但是你都认了我这个姐姐了,那我自然也不能不管你。”
说着,她一棍抽到太宰治的屁股上。
力道控制得很好,只会叫人疼,却没有让他摔倒。
“我家没有什么规矩,硬要说的话也只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