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嘿嘿,说不定搞个恶作剧提提神——喂!”
鹤丸国永连忙躲开压切长谷部的眼刀,笑嘻嘻地躲到阿芙拉背后,抬起宛如鹤翼的雪白长袖、做了个鬼脸。
阿芙拉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完全不想要拒绝大家的好意。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出神,但是也知道大家一定已经看出来了、但都纷纷贴心的忽视掉,并没有点破。阿芙拉接过包丁藤四郎蹦蹦跳跳递过来的糖果,收拢在长袖里,轻轻摸了摸军装男孩的头发。
“线索的话,我是有感受到啦,”应允祈祷而降临平安京的神祇,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和彼岸花身上相似的、冥府的感觉,就在前方不远。只是,除此之外,应当还有阴阳师的结界在那边,一起过去的话,你们没有关系吗?”
因为对面并没有传来剧烈的、宛如战斗的波动,阿芙拉还分出余裕询问其他大小妖怪的感受。
这感觉很新奇。与在战国时并不相同,平安时代的妖怪与阴阳师都更加……强大?不,是“鲜明”。在阿芙拉本能一般的感知之中,整个世界清晰明了的像一副地图。拥有灵力的人类、普通的人、妖怪、神明,都像是黑暗里的萤火,发着光,很好辨认。他们各自之间不同的地方,不过是光芒明暗上的差异而已。
阿芙拉有点茫然,不过按照一贯的处理方式,她猜测这要么是模拟人生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比如当初玩收藏家的时候可以加载地图,这样想要收藏的珍贵物品都会在地图上显示出来。要么,是黄泉之主的宠爱又升了级;要么……
(划掉)此世之爱咯,还能有什么?(划掉)
阿芙拉吐槽完毕,安静等待着大家的回复。
而妖怪们的反应,还会是什么呢?
一个认真等待妖怪鬼祟们回答、理所当然般把众生和自己放在同样地位上,甚至真正会因为一个妖物的请求而改变心意,这样的神明,究竟是有多么难得啊。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甚至因知晓神明的本质而完全提不起什么敬畏心理的妖怪,也几乎都要退缩了。
这少女模样的神祇不是烈火,不是阳光,更像是空气。接近之前不会察觉,可是,一旦感受到那种包容与自由,就会因此感受到恐惧。
——失去了空气之后,又如何能够生存呢?
可是,恐怕也只有极少数心思细腻的妖怪,会思考到这一步吧。
事实上,妖怪们只是再雀跃不过的响应着少女的话语,发出“哦哦哦快上吧!主人!”、“把阴阳师打得屁滚尿流!!”、“把我们的同伴们抢回来!”——这样的话。
而把阿芙拉头疼又无奈的、“别跟着彼岸花随便叫我主人啊喂!”这样的抗拒,完全抛到了脑后。
下一秒,随着山童挥舞石棒一击砸出去,那透明的、虽可以感受到却无法看见的结界,咔嚓嚓碎裂了。
露出结界内同样惊愕的人类与妖怪们。
阿芙拉:“…………”
等等。稍微等一下。
女孩茫然地睁大眼睛,视线在结界里身上灵力明显的几个人身上扫过,飘忽着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在神明与妖物的世界里,身型、容貌,甚至是性别,都是可以改变的。
唯一不变的只有灵力。
因为不久前和朋友们相处时狐妖巴卫的恶作剧、从而不知不觉习惯了用灵力记住别人,阿芙拉这会儿有点方了。
在模拟人生金手指的加成下,就算不怎么情愿,发生过的事情阿芙拉也会记得很清楚。
刚刚来到平安京时的羞耻一幕阿芙拉还记忆犹新,而天皇在宣称平安京诸人、所有资源,全都为阿芙拉服务的时候,被天皇分拨到“皇室子弟”那一分类里的,确然有个青年轻轻哼了一声。
尽管当时时间紧迫阿芙拉急着想逃走、并不知晓对方的姓名,但是,这个扎着黑发高马尾的青年,明明是好端端穿着整齐华服的。
…………怎、怎么一到晚上,就,就、坦胸露/乳,腰间挂着两把刀、肩上背着弓箭,满脸高傲的模样???
阿芙拉感到一阵眩晕。
还有,旁边的……阴阳师晴明。
你到了晚上就卸了妆染了头发出来带着萝莉御姐欺负小妖怪,这件事,你家式神知道吗???!
骑着魔蛙的小兔子还有驾驭汤锅的孟婆已经一溜烟跑过来,本能般的亲昵叫她们叽叽喳喳对着阿芙拉告了对面许多状,而对面阴阳师与皇室子弟根本来不及插嘴,神祇看着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白晴明:“……”
源博雅:“……”
不不不。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对吧。
隐隐感觉到对面这位灵力清澈的神明好像产生了什么了不得的误解,阴阳师上前一步,蝠扇合拢,目光恭敬地垂下,笑容浅淡,不卑不亢的模样。
“前来拯救京的神明啊,我是阴阳师晴明。”银发披肩的青年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憋屈地解释了一句:
“并不是朝堂上那个邪恶的家伙。”
淡如薄雾的月光映衬着青年愈发容貌清隽,他的眼底如有波光,非常明澈,并不像是阿芙拉白天所见、那位配色看起来就很反派的“晴明”。
旁边不务正业的皇室子弟也“啧”了一声,不甘不愿的插嘴:“这家伙确实不是那个晴明啦,”手上弓箭还没有松开的青年说,撇着头,“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帮忙。”
“明明是博雅来找晴明帮忙的。”站在旁边的小女孩默默补了一刀,歪着头看了看阿芙拉,啪嗒啪嗒跑到离阿芙拉不远的地方站住脚步,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满怀好奇的看着。
阿芙拉没法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露出戒备神色,下意识就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笑容来。
“哎呀,这可真是……”站在另一边的黑发巫女说,一边笑一边抚摸着手上的法杖,点点星光随着浮现出来。“出现在预言之外的神明呀。你能把命运改变成什么模样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反而轻巧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可不会对她出手的,”巫女依旧轻笑着,“别对我露出这种恐怖的表情呀,有了主人的付丧神们。”
等到阿芙拉诧异地回过头去,却只看到自己家刀剑们严肃又戒备的神情。
“不会让您受伤的!”刀剑付丧神纷纷抓紧时机表白心意,“来历不明的阴阳师,是不可能突破我们的防线的!”
一群满级刀剑,当然有这个自信了。
阿芙拉感动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想了想,调整到自认为最凶的表情,回头怒视阴阳师:
“别骗我了!”阿芙拉使劲威胁:“灵力又不会骗人!你根本就是那个晴明!”
“……唔咳,”对面阴阳师不知为何——一定是被吓到了——突然侧过脸去,以袖摆挡住面孔轻轻咳了一声,才重新开口,用稍微有些不稳的嗓音为自己辩解:“灵力一样也好、就算是同一个人也好,也有可能是两个灵魂吧。”
“骗人!”阿芙拉想也没想,立刻反驳:“这种情况多罕见啊!至今为止我也只见过——”
只有一位。
魑魅魍魉之主,百鬼夜行的主人,距今千百年之后向她伸出手的、妖怪朋友。
奴良陆生。
只有他,是阿芙拉曾见过的、能同时拥抱人类与妖怪的自己,温柔又包容的强者。
骤然间提起许久未见、不知何时才能再遇的朋友,始终压制着的脆弱和思念像海浪一样掀卷上来,让阿芙拉赶紧深吸一口气,抿住嘴唇。
早已经决定好了!不可以哭的!
哭泣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再说了,已经离目标一步一步更近了!很快、很快——!
就算再也回不了家,回到最初被接待的地方,也还是,可以的吧?
阿芙拉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坚定地眨着眼睛。
“……唉。”
是错觉吗?一只手懒洋洋的,放在自己头顶、按了一下。
“笨蛋。”那刚刚还在拼命思念着的声音,就这样凭空响了起来:“有你这样的神明吗?又心软又爱哭——”他停顿一下,低低笑了。
“不过三天没见,你就这么想我了吗,阿芙拉?”
咦。
等等——!
阿芙拉震惊抬起头。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那本应在千年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的朋友、披着暗红色羽织的滑头鬼,正翘着一边嘴角,悠然望着她。
阿芙拉超开心的欢呼一声,激动之下,扑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刀剑付丧神/乱入的妖怪:“……”我们的主人!
白晴明:“………………”
我的SSR。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上,已经回不来了……
第50章 妖怪大礼包
“那位……姬君?”
当天夜晚,当阴阳师与妖怪们回到庭院之后,他这么问道。
话语出自银发阴阳师的口中。失忆了的“晴明”禁不住停顿一下,才恍然回了神,等待着奴良陆生的回答。
他本不是对一切好奇的跳脱性格,知晓自己失忆之后也是式神“小白”与接连主动找上门的妖怪鬼使在催促着、在求助着,促使晴明投身进纷乱繁复的事件当中。哪怕在得知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知晓“黑晴明”取代了“晴明”原有的身份在世上行走、而他忘却了记忆栖身于廖有人烟的庭院里,他也是讶异多过愤怒。
没什么值得去投注以大量感情的……别的小妖怪都说“晴明大人失忆之后温和了许多呢!”,而唯独晴明自己知道,他骨髓深处始终留存着些许漠然没有变。
对世事与权贵皆不在意,潇洒到随时可以隐遁于山水中。有些时候空闲下来,晴明倚坐在木廊下,把玩着酒碟赏樱的时候,也会有“自己是不是空缺了什么”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逝。
或许有,或许无吧。除了寥寥几个放在心底的同伴,晴明没什么真正在乎的。
所以,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晴明自己也颇为惊讶。
银发束笼的阴阳师索性俯身坐在了回廊边,连鞋履也不脱。他沉吟着,神色冷淡,右手却下意识轻摇起了蝠扇,眼睛抬起来,注视着应召唤而来的强大妖怪。
夜晚的滑头鬼轻嗤一声,轻飘飘跳上了樱树,熟门熟路找到了舒适的角度、向背后一靠。
“她吗?”滑头鬼故意闭上一只眼睛,露出轻佻的模样:“你还是不要了解她比较好。”
——明显和少女熟识的妖怪,却这样说。
“喂喂你这家伙!”
晴明没有回应,反倒是小白先愤怒起来,它炸毛成一个白团子,露出尖牙:“别以为你是晴明大人召唤过来的就可以摆架子!什么事情都神神秘秘的!对晴明大人这么不恭敬!一不留神就不见踪影!可是吃饭的时候又会跑出来!还揪小白的尾巴!”式神抗议着抗议着就变成委委屈屈的告状,它一边用脑袋蹭着神乐的手一边发出呼噜噜的喉音,显然很舒服的模样:“——还有,不准叫我是狗!”
滑头鬼居高临下撇了它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挑衅的笑。
……是源博雅一脸无语拍了拍小白的脑袋,才勉强止住这场愈发幼稚的争吵。他把神乐拽到自己身边来,左右看了一圈,啧了一声,盘腿坐下,同样仰起头来:
“为什么啊?”平安京有名的皇族兼武士这样问。他的好奇倒也是真的,但是坦坦荡荡,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滑头鬼沉默了一下,有点不爽地撇了撇嘴。
他并不是阴阳师契约的式神——怎么可能?魑魅魍魉之主绝对不可能屈身成为某某人的附属,就算这个人是历史有名的“晴明”……夜陆生冷笑了一下,他和另一个晴明还有仇怨未解,没在尚未踏出五行阵时就拔刀已经是他百般克制了。
要具体叙述起来实在啰嗦。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因为——
三天前,阿芙拉的失踪罢了。
夜陆生并不理会等待他回答的听众,他挑起眼尾,妖红的瞳孔盯着月亮。
没错,就是三天。
和刚认识的陌生成年男性/刀剑付丧神单独出门,跟家人交待了一句要买礼物回来,之后就一去不复返。
——这个事件展开,怎么看都不对吧?????
第三代妖怪当家冷笑着捋起袖子去东京国立博物馆把国宝“三日月宗近”扣押回来,Scepter4冷静地扫尾查监控,赤组追着夜斗跑了半个城市,还不知道为什么和司狼神威打了一架。
小姑娘愣是凭空不见了人影。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三天晚上。老头子已经开始和花开院的阴阳师争吵到底是哪里不对,而一个刻有桔梗印的召唤阵,突然浮现在了奴良组本家的地面上。
小妖怪们哇哇叫着乱成一团,夜陆生还记得爷爷被花开院家一脸“妖怪当家本宅的阴阳术阵居然我们家还精准?!”的表情,气得直翻白眼。他揉了把脸,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这个气息,然后站了出来。
“我去吧。”奴良组三代当家这么说。
他并不是在逞匹夫之勇。熟悉的灵力隐隐从阵术另一端透过来,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要召唤一个强大的妖怪,阿芙拉都可能掉落进了对面的那个陌生时代当中。至少,顺着阿芙拉的灵力,他能够寻找到一丝线索,总比现在漫无目的的焦虑要好得多。
……那家伙还是不会控制自己身上的气息啊。夜陆生这么想着,按捺着克制住自己的担忧。因为除了阿芙拉满是自然气息的灵力以外,有另一半阴冷的、黄泉的、冥府的气息覆盖于其上,充满了保护欲似的,简直像是给阿芙拉改了个印戳,警告别人:这孩子是我保护的,谁都不许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