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冒犯了,我是畜生。”
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热水烫过。
清辞摇了摇头。
他不是那样的人。
百花宴上,她愿意帮他解媚毒,可他不要,他说明媒正娶的时候才会要她,在那之前,他不舍得让她成为患得患失的女子。
这一回,他是没有办法了,想用这种行为表达他不介意了,表达他的爱。
可是人生已经错过了,她已经决定走别的路,不会再与他跨越那一条线。
萧承书感觉自己像沉在大江里,无人捞起的无助,他快要窒息了。
清辞这一脚踹得很用力,这个痛意味着他无论怎么做,怎么改,她都不会接受了。
清辞去柜子里拿了衣服,站在他身边。
“起来,换衣服。”
萧承书听话得爬起来,从她手上接过衣服。
她从床上钻进了被子里。
他换好衣服,对她说:“放心,我没事,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门开,又关上,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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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那个哥哥送的就可以收
一大早,清辞陪着陆丹惠上妆,陆丹惠把清辞拉到身侧,说:“你那天问我清白的事,是因为这,你要跟萧承书分开吗?”
清辞只说:“你今日是新娘子,别操心别的事。”
陆丹惠从铜镜里看着自己和清辞,忽而笑了笑,“我觉得你跟我小娘很像,你见过我小娘吗?”
陆丹惠长得像爹,清辞长得像娘,所以她们两从一个肚子里出来,却是一点都不像。
清辞摇头,“没见过。”
其实是见过很多回了,可她就不想承认。
“今日我嫁人,她却去敲她的木鱼。”陆丹惠握住她的手,“我其实动过一个念头,让你佯装我妹妹哄她开心,可是这样做并不好,你也不会同意的,对吗。”
清辞神情有些愣怔。
陆丹惠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要出嫁了,小娘在家里就剩她一个人,我很担心她,她跟别的姨娘关系都处不好。”
清辞顺着她的话去想,这是个很大的问题,那么多家庭重男轻女,因为女儿总要出嫁的。若是家里只有女儿,出嫁之后娘家人就老无所依,无人送终。
“陆天秦对妾室们都还不错,逢年过节都不会让你小娘太孤苦的,”清辞安慰她,“而且你小娘现在一心诵经敲木鱼,六根清净也是好事。”
陆丹惠看着她说:“我其实还挺希望你嫁给陆平谦,只要你留在陆家,我就能拜托你照顾我小娘。”
清辞刚吃下去的早膳差点喷出来。
“你很有想法。”
可惜,适龄男子千千万,唯独陆平谦不可能。
“听人说,你这回是跟另一个男子一块儿来的,丫鬟们说那男子好看得惊为天人。”
清辞愣了一下,“不至于。”
陆丹惠笑笑,“那些丫鬟没见过世面,一个个的打听那男子是谁,还议论你有了新欢弃旧爱。”
清辞不方便解释,只说:“这么说我也不冤枉,就当都是我的错吧。”
陆丹惠盖上了红盖头。
清辞走到外头,萧承书在外头等着她。
他手中捏着一张叠好的纸,里头的娟秀字迹劲透纸背。
萧承书塞到她手里,“清辞,你自由了。”
清辞张了张嘴,想问他,不是说等陆丹惠上花轿吗。
她没有问出口,一时哑然。
先走一步,这也许是他的自尊。
萧承书对她绽开笑容,“愿你所求皆如愿。”
“谢谢,”清辞道。
她在心里补了句,愿你前程似锦,安康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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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陆丹惠上了花轿,傅景翊出现在她身边。
“在姑苏多呆两日?”
“不了,”清辞摇头,“回金陵城吧。”
傅景翊自然高兴,这一日难熬的要命,他怕清辞给他的答案是不能回金陵城了,要永远留在姑苏。
陆平谦在一边听到他们的话,道:“师父,留下吃个晚饭吧。”
清辞想到饭桌上可能有萧承书。
“不了,这个哥哥家里事多,我们得尽快回去。”她把锅甩给了傅景翊。
傅景翊附和,“是的,我家里事多。”
“那好吧。”陆平谦皱着眉,对傅景翊说,“你对我师父好点,不许待别的妾室比对我师父好。”
“好。”傅景翊答应,这个事毫无难度,“陆家若有事,你可以来金陵城找我。”
清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她依稀有个错觉,皇上好像在对平谦示好?可是平谦知道他是谁吗?怎么找?
陆平谦顺势问:“哥哥的父亲官任何职?”
傅景翊说:“你问萧承书,他会告诉你的。”
陆平谦紧了下眉头,卖关子没意思,不过这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他趁着傅景翊被父亲搭讪的空当,在清辞耳边说:“你知道这个哥哥给陆丹惠送了重礼做陪嫁吗?”
“嗯?”清辞不知道。
“一千两白银,值一个万华生呐,”陆平谦乍舌,“出手这样阔绰。”
清辞看了傅景翊一眼。
他送的礼,远重于陆家给陆丹惠备的嫁妆了,陆家不缺钱,这一千两其实也没什么,可陆天秦抠得很,对丹惠的嫁妆上并不大方。
而傅景翊随便备个礼就是一千两,怪不得陆天秦要凑上去套近乎。
只不过傅景翊对陆天秦比较冷淡。
陆平谦把声音压得更低,“师父,萧承书也给了厚礼,他……”
“这次就算了,下次他要送,别收。”
回过尚书府的萧承书自然有钱了,给得出很多金银,可她不能再欠他的了。
陆平谦叹息,“那个哥哥送就可以收?”
他指的是傅景翊。
清辞想了想,点头。
谁敢拒绝皇上的赏赐?跟皇上说不要?那不得算抗旨?
陆平谦原是有很多劝和的话,他照顾了萧承书多日,看着他崩溃郁结成疾,多多少少有些心疼。
可现在师父的态度已经这样明显,陆平谦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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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马车里。
清辞静坐着总是走神,傅景翊开口道:“你弟弟昨天说他要参加科考,问我秀才过了没有。”
“我说没过,他便跟我炫耀自己早就考中了秀才,接下来的目标是举人。”
清辞听到这里才抬眸,“他不适合做官。”
整日里就只知道跟小妾作乐,迷恋武术,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官呢?
傅景翊道:“我不这么认为,他直爽,心善,祁元朝需要这样的官员。”
“我怕官场磨去他的赤子之心,”清辞说,“不过他凭本事能考上也好,他选择的路我都尊重,只是皇上别给他开后门。”
“他自己可以考上的,”傅景翊对陆平谦倒是自信,“你的弟弟,不会不行。”
清辞听到这里也有点骄傲。
“平谦确实很优秀,一大家子宠着他没把他宠坏了,真挺难得。就是人太好了,一点坏心眼儿都没有。”
傅景翊发现她提起陆平谦脸上有了笑容,这个笑容跟以往不太一样。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与骄傲。
清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继续说:“就是被他叫师父挺惭愧的,其实我也没教他什么,他却实实在在的尊重我,崇拜我。”
傅景翊捏着玉扳指,想起了什么,“他说你没有女人味,还说身为男人就不该喜欢你这样的女人,昨晚还想把他新认识的姑娘分享给我。”
清辞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这一眼自己都感到失望,抿唇道:“让皇上见笑了,我弟弟缺乏家教。”
有机会再好好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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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中毒
回金陵城的第二天,萧承书执意迎娶中书侍郎沈大人之女沈柳茵,而与原配和离的消息,传遍了皇城。
世人道,那毕竟是个宫女,也就是他当初死了,皇上又宠着南嫔,才会给南嫔的宫女赐了这桩婚事。
如今萧二公子活过来,怎会让这样身份低下的宫女霸占着他正妻之位,怕是一眼都不会看。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又被人津津乐道。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而清辞是在庆福宫中,听着邱茗的那个婢女故意说给她听的。
分明是和离,她们偏偏说成休弃,酸言酸语的说个不停:
“等着吧,这就是不安分的报应。那边没了名份,这边很快皇上也会厌弃了她,到底是一个被人弃如蔽履的破鞋,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呢。”
“那是一厢情愿,何况身份悬殊,但凡萧二公子活过来,能要她?肯定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清辞懒得搭理他们,她只有两个念头。
一是萧承书果然没有食言。
二是沈柳茵,不知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她没来得及多想一会儿,乾清宫里的太监来传话,说皇上今夜会留宿庆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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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翊在汤池里泡着,宏公公进来急声道:“庆福宫出事了!”
“什么事?”傅景翊心弦一紧。
“是邱嫔娘娘,她突然腹痛不止,太医正给她瞧呢。”
是邱茗啊,那没事了。
傅景翊将起的身子又淌进了汤池里,云淡风轻道:“那就交给太医吧。”
宏公公又道:“邱嫔娘娘是去偏殿坐了坐,喝了清辞姑娘敬的茶才腹痛不止的!太医验了茶水有毒,太后已经赶去庆福宫替邱嫔主持公道了。”
“荒谬。”
傅景翊起身,太监们一拥而上给他擦身换衣。
太监们动作已经很快,可他还嫌慢,吩咐宏公公道:“你先去庆福宫,告诉太后朕马上就到,这事朕来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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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跪在众目睽睽之下,郑颖几度想冲上去给她求情,都被小禾拦了下来。
太后向她伸出硕长的金甲,甲尖挑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寸一寸在她的脸上巡浚。
“这一回,皇上也保不住你。”
清辞道:“婢女问心无愧。”
“天牢里个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太后轻拍她的脸,“死到临头了,怕不怕?”
其他人都相隔甚远,几位太医忙碌的声音和邱茗痛吟的声音盖过了她们之间的话。
清辞淡淡的看着太后,道:“此前邱嫔做的脏事,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这回最好也是让这事不了了之,再闹下去,满宫都知道邱嫔陷害了我,皇上就不得不惩治邱嫔,到时候,不知邱太尉是记恨皇上,还是记恨太后您?”
太后目光犹豫了须臾,哼道:“还嘴硬,邱嫔会拿自己的性命陷害你吗?你算什么东西。”
清辞笑了,“邱嫔不会拿性命陷害我,所以她只是腹痛,不可能会死。”
太后愣了一下。
“你怎么就肯定她不会死?”
她想了想,这贱婢若是清白的,更该早早下手以绝后患。
“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大不了是个错杀,人死都死了,皇帝还得拿她如何。
侍卫应声向清辞逼近。
清辞的手缓缓握成了拳。皇上还不来,实在不行她只能动武了。
“太后娘娘!~”
宏公公急匆匆赶来,在太后面前站定了,躬腰行礼道:“太后娘娘,您累着了吧,皇上让奴才带话来,这事皇上来处置,不能累着太后娘娘。”
太后脸色一沉,“皇上孝顺,本宫不累,这个贱婢谋害邱嫔,罪无可恕,理应赐死。”
宏公公谄媚道:“可不是嘛,该死,只是皇上说了要亲自处置,还请太后娘娘不必费神了。”
太后看看宏公公,又看看清辞,哼了一声,坐在了婢女端来的红漆檀木椅上。
“那就在这里等皇帝。”
偏袒这贱婢又如何,邱茗到底是邱太尉的妹妹,位在嫔位,毒害她这么大的事,皇帝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让这贱婢有条生路不成。
傅景翊很快赶到,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清辞,对太后客客气气的说:“惊动母后了,这事朕来处置就好,母后回寿康宫吧。”
太后凤眼轻挑,“皇帝不用管我,我就在这儿看着。”
傅景翊就没再管她,目光在跪着的清辞身上顿了顿,转而看向正殿里头,“宏长永,进去看看。”
宏公公应声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
“回皇上,娘娘中的是月杏花之毒,毒不致死,不会危及娘娘性命。”
听言,太后凝眸道:“纵使不致死,贱婢毒害邱嫔亦是证据确凿。”
傅景翊置若未闻,再问:“这月杏花是什么,从未听过。”
“回皇上,月杏花在干燥之处生长,不喜潮湿之处,幸而金陵城方圆百里都没有月杏花,”宏公公顿了顿,又道,“邱嫔娘娘应当识得此花,邱嫔娘娘母家就在北方风沙之地。”
听到此处,太后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起身。
“既然邱嫔无碍了,本宫便回寿康宫了。”
傅景翊目光送走了她,再看向清辞。
清辞低着头,察觉到皇上的目光,颔首道:“婢女从未接触过月杏花,恳求皇上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