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自责,清辞突然要生了大概率是受了刺激的缘故,他以为临产之时有母亲和姐姐在会好一些,可到底是他做错了,他让清辞痛苦为难了。
“宝,你不能让你娘疼,你乖乖的父皇就让你做太子。”
清辞一听,懂了,疼死了她也不会喊一声的。
为了孩子的前程,拼了!
于是,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开始了。
清辞经历过被刀砍得皮开肉绽的痛,也被利剑捅过腹部,被火灼伤过腿,这一点绞痛又算什么呢?
但她还是忍不住将身子蜷起来,像煮熟的虾一样。
她极力让自己表情看起来轻松,傅景翊还是察觉到了,他把手送到了嘴边。
“咬着我,咬我。”
清辞想了想,都是他,不然自己也不会生娃,这娃也是她的,凭什么就她一个人痛呢?
她张开嘴,他把手掌塞进她嘴里,她又咬不下去了。
不行,毕竟是个皇帝,事后算起帐来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把傅景翊的手拿出来,做出舍不得心疼他的样子,这时,产婆宫女们催促皇上出去。
“皇上,您九五之尊不能沾染了产房晦气啊。”
“皇上您出去吧……”
“皇上……”
清辞私心是不想他走的,她现在特别特别的需要他。
可是她今天要是让皇上留在产房里了,明日朝臣们的唾沫就要淹死她。
清辞推了推他,“出去等着。”
傅景翊一双眼睛很红,“阿辞,我不想走。”
“听话,出去,你在这影响我发挥。”
傅景翊愣了下,“会影响到你?”
清辞点头。
傅景翊放下她的手,有如放下万里河山的沉重。
“你需要我时喊我,我就在门外。”
清辞预感到又一阵疼痛要来,催促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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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来来去去的宫女太多,一边还有那么多太医候着,傅景翊可能就扒墙上去听动静了。
他甚至想上屋顶掀瓦往里看。
媳妇儿在里面遭罪啊。
院里一直在烧热水,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去,宫女们忙碌得很,却听不见清辞的惨叫声。
她再疼都不会吭一声的。
可她这样,傅景翊心里就更不好受。
宫人搬来桌椅,端了糕点茶水来,傅景翊是连口水都喝不下,一直抓着进进出出的宫女问情形。
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宫女进去送了两回吃的,才开了三指。
傅景翊腿站到发软,天都黑了,宏公公劝他回去休息。
“皇上,这生孩子生上两天都是常事,您这不吃不喝的怎么行,您吃点,去休息吧,龙体为重啊。”
傅景翊摆了摆手。
他知道龙体为重,知道江山社稷为重,可里面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这颗心怎么放下去?
她在里面痛不欲生,而他就站站又怎么了?
突然的,一声响亮的婴啼,傅景翊愣住了,呆呆的望向里头。
里头立刻跑出一位宫女。
“恭喜皇上,是位小皇子!”
满院的人齐齐跪下。
“恭喜皇上!”
傅景翊咧开了嘴往屋里迈腿,又宏公公拦了下来。
“皇上,您不能进呐。”
“怎么还不能进?”
“里头腥气重,一会儿给小皇子擦干净了身子就抱出来给皇上看啦。”
傅景翊神色稍急,“朕要看看贵妃如何了。”
“一会儿贵妃挪去暖房,皇上再过三日就能去看贵妃啦。”
“三日?!”
傅景翊头皮都要炸裂开来,“她刚生完孩子,受了那么大罪,你让朕三日不看她?!”
“皇上!”宏公公跪下来,道,“产妇三日内为不祥之体,皇上不能见啊!”
一排人齐刷刷的跪在了他面前。
“皇上不可啊!”
傅景翊沉下脸色,想问问产妇是怎么个不祥法,生下孩子应该大吉大利才对。
这时,小舞跑了出来,“皇上,娘娘说了,你就听这回劝。”
傅景翊蹙眉,“她不要见朕?”
小舞道:“皇上为娘娘好,这三日就不要见娘娘了,娘娘也好得很。”
傅景翊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旦他不听劝闯进去,今后他有个好歹,朝臣都会说是沾了清辞晦气的缘故。
他的冲动,到时候遭骂的都是清辞。
傅景翊收回了踏进去的那只脚,“知道了。”
产婆把孩子抱出来,傅景翊第一次看见那么小的孩子,小脸皱巴巴红彤彤,可也能看出底子是白肤色,头发有点少,小嘴粉嘟嘟的,睁着一双清湛的眼睛看着他。
“跟皇上长得一摸一样啊!”
傅景翊小心翼翼的抱过来,他瞧着也是,这孩子就是像他,越看越喜欢。
原来刚出生的孩子就会睁开眼睛呀。
那么小的孩子啊,窝在怀里只有一点点,他反反复复跟产婆确认这样抱对不对,生怕自己让孩子不舒服了,弄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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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凡凡出生了二
“皇上,贵妃娘娘想看孩子。”
傅景翊舍不得撒手,可是想象到她看着孩子那慈爱满足的样子,心里面也跟着期待。
他特别小心把孩子转手给产婆,交代道:“贵妃看够了就抱来给朕。”
天呐,他当爹了,做梦都得笑醒。
这三天,傅景翊度日如年。
终于满了三天,傅景翊踏进暖房,一道身影猛地冲向床上,把自己栽进被窝里,脸都埋了起来。
傅景翊脸色一沉。
“太医和产婆都没有跟你说吗,月子里不能下床,你在干什么?”
清辞探出脑袋,做错事的模样。
“我只是去喝点水。”
傅景翊知道靠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严肃道:“朕就呆你这儿了,看着你把月子坐完。”
清辞心里叫苦不迭,她实在躺不住脚痒了而已。
忽然的,她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说:“我生孩子一点儿都不疼。”
傅景翊坐在床边,手伸进被子里去找她的手。
“你总逞强,怎么可能会不疼。”
“真不疼。”清辞语气笃定。
“在朕面前,何必那么要强,”傅景翊声音极软,“你越这样,朕越心疼你。”
清辞皱了下眉头。
心疼又不能当饭吃。
“皇上说,孩子没让我疼就让他做太子,皇上不会是哄孩子的吧。”
傅景翊愣住,沉默好一会儿。
清辞心凉道:“我只是问问,没有图谋太子之位的意思。”
傅景翊看着她,说:“你该不会以为,孩子让你疼了,朕就不让他做太子了吧?”
这回换清辞愣住了。
傅景翊摸摸她的脸,忍不住想笑,“这孩子若不是太子,谁是?你再给朕生一个?”
清辞憋屈得要哭出来了。
生孩子多疼啊,她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疼呢?可是为了他一句话,她愣是咬牙忍着不叫出一声啊。
谁也不是天生能忍的。
只是一想到那个金光闪闪的太子之位,有了那东西,自己的孩子不必受傅景翊受过的苦,她无论如何也要忍啊。
傅景翊见她眼睛红了,不知所措,“是朕让你再生一个吓到你了吗?好好,不生了,咱们不生了,你别哭。”
她一哭,他就觉得所有人都有错。
清辞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傻,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傅景翊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他实在哄不好了,冷静下来,把他走进来时的第一句话开始好好想了想。
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朕此生也绝无异腹之子,太子不是咱们的孩子,能是谁呢?”
清辞喃喃:“无异腹之子?”
“是啊,”傅景翊摩挲她的掌心,“你可以不信,到老了你再看朕有没有做到。”
恍惚间,清辞仿佛听见曾经也有一个人,信誓旦旦的对她承诺,这辈子就爱她一人。
她下意识的摇头。
傅景翊摩挲她掌心的手指一顿,清辞也回过神来。
“皇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傅景翊道:“云从如何?”
“傅云从……”清辞困惑道,“你很喜欢云啊,上回给洛诗妍的孩子起名叫思云,你该不会有个深爱的女子叫云吧?”
傅景翊解释,“那回是想到怀思曷云已。而这回,朕是想着这世道纷杂,盼他能乱云飞渡仍从容。”
清辞听不太懂这两句诗,只说:“那乳名叫凡凡。”
“凡凡?”
“希望他身在高位,依然像他父皇一样平凡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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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的满月酒皇上邀众臣同庆。
甚至有几位异国使者远道而来,送来珍宝向皇上祝贺小皇子满月。
羽国三皇子司覃然也在其列。
清辞在暖房里呆了一个月不让出门,这会儿终于能出去透透气,她老早就在挑衣服选发簪选首饰了。
“果然女为悦己者容,你从前都不会费心这些的。”
小舞这一说,清辞想了想,是这样吗?
陆丹惠附和道:“有皇上这样的男子做夫君,怎么可能不心动。”
苏英非要照顾清辞百天,就仍呆在在宫里,陆丹惠也自然没走。
“选个首饰而已你们就想这样多,今儿是什么日子,我儿子满月,那么多大臣还有外国使臣都在呢,我怎么能不好好打扮。”
只是皇上动不动就送一堆珠翠来,实在挑花了眼。
“我的凡凡呢?”
她一会儿没见孩子,又有点想念。
“皇上抱出去给大臣们瞧啦。”
清辞无奈,傅景翊得了儿子像得了块稀世珍宝,迫不及待的向全天下炫耀呢。
他可能觉得别人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
那孩子已经被惯得一天到晚要人抱了,被放在床上就哭。
清辞好几次不让人抱孩子,就让他哭去,天天缩在人家怀里怎么长身体,可是傅景翊心疼得要命,一哭就非得抱他。
清辞不让奶娘抱,傅景翊就亲自去抱,折腾得清辞总想发脾气,可他又是皇帝,清辞只能趁他不在的时候严令所有人不能抱小皇子。
然后这小家伙立马掌握了规律,一看到傅景翊或者听到他的声音,就扯开嗓子哭,他不在就识相很多。
看吧,都是被惯出来的。
清辞跟傅景翊说了,可他就听不进,趁她不注意就去抱,现在清辞都巴不得他上朝多上会儿,别老来这儿了。
“娘娘,长公主求见。”
宫女的这声禀报,清辞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妙。
长公主无事绝不登三宝殿。
果然,长公主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萧承书跟着羽国人回宫了,被人识了出来,现在人被带去了乾清宫,我怕皇上要处死他啊!”
清辞一下子就头痛了。
不是叫他别回来了么?
“皇上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你不放心自己去看看。”
长公主又要给她跪下来,清辞赶紧拽住她。
“别了,你一而再求我,不如去求求萧承书别来送死,他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说他什么意思,不过是情难自抑想见你一面,他有什么错?”
长公主被清辞按在了椅上,哭得梨花带雨,“你别那么狠心啊清辞,好歹你们也是拜过天地的,他痴情就该死吗,他对不起所有人也没有对不起你啊。”
清辞头更痛了。
“我理解不了,他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我又有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今日是我儿子满月,他是来抢我儿子风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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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苦肉计
“感情这回事从来没有道理的,他就是放不下你啊,你想想,当初你听信别人要他死,他还不是甘心去死。”
“……”
“明明是你毒害他,他却拼尽最后一口气说自己是自尽的,只为避免追查到你头上,他就是死也要护着你……贵妃啊,你真的忍心要他死吗。”
清辞对萧承书的所有愧疚和感动,都在他那次临死前的最后一瞥里。
他那句温柔至极的交代——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走吧,清辞。是曾经烙在她心上的话。
所以后来哪怕决定分开,她依然希望萧承书往后余生可以好好的,无论何时她都愿意对萧承书施以援手,就为当初让她刻在过骨子里的愧意和感动。
他本是她心底的一抹月光。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听到萧承书这个名字,已经回想不起他的好了。
只有担惊受怕,怕他不理智,怕他失分寸,怕他再把自己画下来,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抹月光的余晖,已经消散在他不能克制的纠缠里了。
“你连这件事知道了,萧承书告诉你了。”
长公主愣了一下,点头,“是的。”
清辞深深叹息。
她耳边响起一句话,是傅景翊说的:他从前不是对皇姐避之不及吗,现在怎么主动找他了。就这样一个男人,你却信他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