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静是个很谨慎的人,纵然是在醉酒中,还是警惕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到眼前人,和她痛苦的娇呼,才渐渐的松懈下来,又沉沉的睡去了。
苏娘子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代表着她在他心里还是安全的,喝醉了酒,也知道往她这里来,可见心里还是有几分她的位置的,可是那隔壁院里的女子到底是谁,让她心里惶惶不已。
一时又怕封静醒来问她打探行程的事情,一时又怕丫鬟口中说的,那被称作“大娘子”的年轻貌美的夫人。
她一时心急如焚,呆呆愣愣的想着去岁,她原原本本是只是想呆在封静身边的,这样一个男子,并不会甜言蜜语,也不会温柔体贴,可是她喜欢他。
作为一个小文书的女儿,她从小也是识文断字的,早就预料了自己的将来,便是以后也找一个像父亲那般的男子,一生勤勤恳恳,克以奉公的为了夫君和孩子去奉献自己的一生。
可是父亲没了,情深的母亲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也投缳自尽了,留下她一个被二叔家的姊妹轮流欺负。
当二叔家的姐姐谩骂着再次将她推到的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带着正午阳光的气息,一脸肃穆的走过来,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手掌上的血丝,平静的问她,可是苏文书的女儿。
她就知道她陷进去了,读了那许多的话本子,那才子佳人,诗情画意,也没有这一刻带着侵略性的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更让她觉得安稳。
她扯住他的衣袍,跪在地上道:“我不要钱,我想跟着大人。”
封静垂首看她,虽然是看着她的,可是焦点却不在她的脸上,她看过许多的话本子,或许或许是透过她看到了别人的影子,就算是这样,她也愿意的。
她不想要钱,她只想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觉得很好。
她最终如愿以偿,跟他进了后院,谁能相信偌大一个后院,除了烧饭的婆子,竟连个女人都没有。
因为有了她,后院有了丫鬟婆子,再也没有人欺负她,而是将她捧在手上,处处的迎合着。
过了几年,大人将她叫进书房,递给她一本簿子,上面有许多年龄相仿的男子的家世和人口关系等,她知道他履行了承诺,要将她送走了。
可是这几年来,她早已不满足远远的仰望他了,她想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
她又如愿以偿了,他酒醉后丝毫不懂怜香惜玉,那种撕裂的痛却让她极为欢喜,不晓得多久,她一直迎合着他,舍不得睡去。
更在他醒来的时候,看到她被蹂躏的的样子,皱着眉头,理好了衣裳出去了。
然后半个月都没来,她就知道他那样精明的人,如何看不透她的把戏,便绝望的水米不进。
半个月后,新来了大夫、丫鬟、婆子,将她收拾了一番,送到了现在的别院里,她们称她为苏娘子,她便心头绽放了鲜花一样,就一心一意的等着那人的归来。
如今一晃几年过去了,本以为他此去再不回来了,可是他连任了,自然就来了,也带来了别的女子。
她开始怕了,她知道他东京城有家有妻有女,可是没想到这日子来的这般快,他随从此刻将他送来这里,莫不是代表在,自己还是在他心里一份地位的?
苏娘子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熟睡的男子。
许久才打开门叫了那守门的婆子道:“去青岚阁!”
素云正准备拿了一些码头准备的礼品准备去拜访下此间的主人,昨夜太晚了就算了,今日若不去,便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谁料还没出门就听的大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她面前。
“求大娘子成全,奴只是想要留在大人的身边而已,奴什么都不会与大娘子争的。”
素云觉得这人生的跌宕起伏真如那戏文所唱,自古官家多怨偶,文人多风流,商人最无情。
一颗刚刚被暖热的心顿时就犹如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丝丝绕绕的将她裹了起来。
“你来,他知道吗?”素云面上一片冰凉,刚刚还翘起的嘴角,紧紧的抿着。
手里看好的一枚簪子,叮当一声掉在青砖上,断成两截。
如意和卫妈妈看到这样的素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悄悄的走到她身后。
卫妈妈心里脑补出一部大戏,这边陆磊纳妾,那边她的消息一传,燕王便派人将她们主仆三人,接回了东京城。
陆磊真是一个没有福分的人,她不会出面对付这女子,总归大娘子若和离了,马上会东京城,自有那更好的人选等着。
“大人吃醉了酒,还在睡着,是我执意要来拜会大娘子的。”
素云看着跪在地上衣着单薄的女子,心里深深的涌上了一种无助感,想起那船上甜蜜的时光,和他许诺说,他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讽刺极了。
如意却多了个心眼,道:“我们大人一直在东京府,怎么没听说过你。”
“奴从13岁就跟着大人了,跟了他四年,奴也不要名分,只求大娘子能容得下奴,让奴能贴身伺候就好。”
第九十三章 陆磊归来
“你起来吧,等他醒了,让他来跟我说。”素云沉着的将手边的东西归置整齐。
卫妈妈看了这样的素云,显出了微微的愧色。
苏娘子只是趴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比素云还要弱些。
素云心道都是男人招惹的,与女子虽有关系,但陆磊若是个能把持住的,也不至于有这一遭,于是道:“你想回去吧,叫他醒来,自与我说。”
苏娘子便诺诺的退了去。
“大娘子,如今这境地,你看如何是好。”卫妈妈倒是极为冷静。
素云还想听陆磊回来怎么说,如果说他之前说过的话都算了,她便是拼着半条命,也要回去东京,便立个女户,陪着卫老爹和卫娘子,度过余生便是。
如若是和离不成,也要自己认真的去置些铺子和地产来,便学了那封府的老太太,来个分府别居,也不愿看着这样一对狗男女,在她面前晃眼。
等到了天黑也没等陆磊的身影,卫妈妈和如意过去了一趟,那边的人却道:“大人早就走了,带着手下的人去了海上。”
素云微微一笑,也不去计较了。
翌日,带着卫妈妈和如意,租赁了一辆马车,在这大街小巷里的逛着,问了两家的牙侩店,整理出了一张明细来。
各铺子的租金,大小,都一目了然,然后在南北走向的求仁大街上租下了一个铺子。
当半个月后,封静和陆磊风尘仆仆的归来的时候,如意馒头,已经火热的响彻了这这条直通南北的大街。
陆磊满脸的络腮胡在别院并未找到素云,只有那一箱银子和交子,静静的停留在箱笼衣裳的底部。
封静见自家的外甥女在他任上失踪了半个月,竟然没有人知会他,便也大发雷霆。
那苏娘子才晓得自己搞错了对象,将陆大人的大娘子,当成了封静的大娘子,生生的将人家逼了出去。
跪在地上一阵低泣,结结巴巴的说了原委。
“你他妈说什么!”
陆磊直恨的要将她一脚踢死,却转身抓住了封静的衣襟,两人身高相仿,封静却被陆磊提高了一截,“封大人真是好手段,搞得什么事情。”
说完便消失在这茫茫的夜幕里。
临走时那房门被他一脚踹的四分五裂,苏娘子吓得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封静也尾随着吩咐,“来人,去府衙,去找人!”
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那丫鬟提了热水来泡茶时,却只有一个苏娘子哭晕在地,封大人早没影了,那丫鬟又忙去请大夫,一个别院乱成一团。
素云便觉得自己仿佛有经商的天分一样,这如意馒头,不过短短是半个月,便已经接了那三家的大酒楼的馒头。
她的样品糖包子和肉包子,三家的掌柜不过是略尝了一口,便定下了一个很好的量和价格。
江都的妇人大多个子娇小热情,干活也麻利。
大一早,那常牙侩便将十几个妇人领进了店的后院。
素云笑道:“常牙侩果真利索。”
这铺子便是常牙侩牵线租下的,价格极为公道,在正街上,交通又便利。
“卫娘子说笑了,咱们做的这个活,您看看这几个人如何。”
如意便正了色,先是让人伸出手,看看了指甲,淘汰掉了几个甲缝里有泥的,又淘汰了几个开口说话就气味熏人的。
留了三个看起来穿着干净却打扮利索的妇人,“我这里是要馒头的,晚上有时候就赶工,月钱仿照别人家,五百文一个月,一个月随着学塾的作息,半月休息两天,这休息的两天如若做工,工钱翻倍的,若愿意留下,就与常牙侩签个契,今日若有能上工的,便去那边去领一身衣裳。”
三人一听一个月五百文,半月休两天,一个月就是休四天,不愿意休息的还可以工钱那双份,哪有不乐意的,纷纷的摁了手印,跟着卫妈妈去领衣裳了。
常牙侩是个健谈的妇人,她和他夫君,从事这牙侩的生意,已经十几年了,自是见过不少的人,十分欣赏素云“卫娘子独身一人在这江都,可有什么不便的,便去那店里找我。”
“那是自然,若是要人,还去您老的店里做您的生意。”
本来聊的还正常,常牙侩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卫娘子莫怪,卫娘子的单身一人的吗?”
素云听了迟疑了片刻,不晓得要如何回话,她本是抱着赌气的心思出来的,什么银子都没带,只带了那一块金砖和京城铺子里的自己的钱匣子。
本以为很快陆磊就会上门来说明情况,结果一天,两天的甚至都半个月了,也没人来,心里有个声音,这苏娘子说的是真的,陆磊他大费周折的娶了自己,不过是为了这苏娘子,娶个乡下的女子,日后好拿捏罢了。
正在踌躇间,外面一群带刀的衙役哗啦啦的来了一大群,带头的正是那个满脸大胡子的陆磊。
“娇娇儿!”陆磊连连几个跃步,就冲到了素云的面前,将她跟抱着小婴儿一样的当众搂在怀里。
“起开!”素云压抑了半个月的心思,在看到这人的一刻钟,瞬间破防,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领了三个妇人拿了替换的衣裳的卫妈妈见到这样的场面,看得那陆磊寻了过来,拿起一个扫把,向那些个衙役挥去,“滚滚滚!滚出去!”
常牙侩一看这婆子竟然这般的泼辣,连衙役都敢上扫把往外轰,吓得僵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素云一句话都说不出,只会哭,她刚搬到这铺子的时候,便想着陆磊要来了,她要如何的打骂,将他赶出去,可是现在,却哭倒在她怀里,憋屈抽噎着大喘着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磊一脸的胡子,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紧紧的搂着素云,直到如意赶过来:“大娘子身子正弱着,大人有话就回房去说吧。”
陆磊才醒悟过来,挥挥手叫那些衙役退回去,也给封大人带个话。
前头几个被扫把一顿打的衙役,才彻底的解脱了,忙不迭的退出了这如意馒头店。
第九十四章 腿麻了
素云一直在哭,直到哭的连打一个哭嗝,陆磊一直抱着她,手脚都无处安放,直到素云沉沉的睡过去了了,他才唤了卫妈妈守着。
自己去那水井边汲了水,就听的那出样出来汲水的妇人道:“大人这手,是水泡的吧,都裂开了,了还是去找大娘子涂些油脂润润才好的。”
陆磊没有回话,只往屋里看了一眼,又继续将手泡在水里。
素云胡思乱想的过了半个月,直到陆磊过来,虽然一句话还没解释,就哭倒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屋里只有一盏小灯亮着。
陆磊已经刮了胡子,恢复了惯常的样子,虽然外面下着雨,屋里依然暖融融的。
陆磊的眼下青黑一片,更有片片的起皮,看来他也并不像她想象中的过的那么好。
看着他这样一动不动的趴在自己的床前,手上的裂口一道道的泛着白边。
素云突然就觉得很累,累到连手都抬不起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嫁给什么人过什么日子,若陆磊没有许下那样这样的诺言,她也就像大家一样也没什么。
就像一个女孩子,从头到尾就一根发带,就算换了各种各样的发式,她拥有的都是一根发带,如果有人给了一匣子首饰,每一样都美丽的超过了那根原来的发带。
可是当她习惯那众多的首饰去换发式,突然发现那首饰被收走了,连自己原本拥有的发带也找不到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素云不想成为这样,连自己原本的发带都遗失的人,她只想平平淡淡的像话本子一样的,有个不算生疏的夫君,有可以依托养老的孩子,哪怕自己每日去做工也是心甘情愿的。
陆磊人是很好,可是他这样的疼爱,她却有些受不住了,三不五时的来个女子过来跟她要求分享夫君,虽然知晓这官家的女眷都是这般的过日子的,素云心里却清楚的明白,她不喜欢。
从枕下翻出一小盒鹅脂,翻过身子静静的给陆磊手上的口子慢慢的敷上,估计是太累了,他只是眼皮动了动,又继续的睡去了。
她在心中千转百回的想了十几天的念头,却始终张不开嘴,看着眼前的人,涂好了手,又无助的躺了回去,才觉得腹中空空如也。
她轻轻地下床,脚还未蹬到鞋子里,那睡的沉的人,却拦腰将她一抱,头贴在她的腰上,又一动不动了。
“起来,要睡就去床上睡,坐在这里是要如何?”素云心头的烦闷更甚,那一双手臂铁杵也是的,箍的她一动也动不了。
“娇娇儿,那苏娘子跟我半分关系都没有,她的封静的外室,封静带了我去那接风宴,半道让我去抓那府衙的文书,那文书逃了,我们这些人又去追,追三四天,封静才赶来,等我们吧真正的粮仓找到的时候,东京的人来接管的时候,我去了封静的别院没见到你,才知道......”
那人头也不抬,只低低的说话。
“这偌大一个江都府,连个客栈都寻不到吗?为何我要去住在封静的别院里,你怕不是个......是个......”
素云气不打一出来,朝着他肩背上狠狠的拍了几下。
合着自己这半个月以后想了这么多,也计划了以后孤寡老去的生活,竟然都是一场误会,这叫她如何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