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冰心:和亲公主跑路后掉马了——月薇小兔
时间:2022-01-13 09:41:07

  她似是欣喜不已,道谢后便转身离去了。
  她的背影,袅袅婷婷。
  天气愈冷,我出门便少了些,虽来了北梁两年半,我仍是怕冷得很。
  那日午睡起得比平日早一些,侍女们都在外面,我披了件单衣,正要推门,却听到阿灿愤愤不平的声音。
  “那群婆子太过分了,公主亲手熬的汤,居然被她们在那里评头论足。”
  “我上前去和她们理论,她们说是殿下赏给她们喝的,公主昨晚为了熬那汤子时才睡,谁承想今日二殿下就给了他人。”
  珍姑姑小声道:“你小声些,别吵到公主,你会不会搞错了,二殿下怎么会将公主的汤给那些下人喝呢?”
  阿灿气得不行:“我哪里会搞错?听说那赵家小姐今日也送了汤过来,殿下喝了那边的汤,便将公主的汤赏给了厨房的下人……”
  珍姑姑默了会儿,道:“这事别让公主知道,要不然以公主的性子,指定伤心……”
  我死死地拽着衣角,立在那里。
  自那之后,我便没再送过暖汤到麟趾宫。
  过了几日,我与严栩一起在殿内看书写字,午时用膳时,他忽然看着我道:“近些日子……好像都未曾带汤过来。”
  我笑笑:“冬天严寒,想偷些懒。”
  他点点头,递给我一碗补汤:“北梁冬日漫长,你身子弱,做汤这些事,确实交给下人便好,不必亲自来做。”
  我默了下,垂眼轻轻道了声好。
  用完膳,我本想回映雪阁,却在出门的一刻,看到天空飘雪。
  “今年的雪这么早?”我惊道。
  严栩听到,也走过来,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笑道:“今年确实下得早。”
  因着前一年已见识过北梁的雪,我不禁话多了些:“以前有人与我说,北梁一到冬日,仿若人间仙境。我起初还半信半疑,直到去年见识了一个冬天的雪,才知道,人间仙境,都是谦虚了。”
  严栩笑了笑:“说宫中是人间仙境怕是谬赞,不过北梁有个地方,倒是真当得起这个名号。”
  我转头问:“哪个地方?”
  他道:“往南走映县,有个神仙洞,那个洞夏天平平无奇,却一到冬日下雪,便似蓬莱之境。”他顿了顿,“当地还有个传说。”
  我抬着头等下文。
  他笑道:“传闻之前映县有对相爱的男女,因家族是世仇而无法结亲,两家厮杀时,两人私奔至神仙洞本想殉情,却因真爱感动了神明。明明是夏日,神仙洞却出现皑皑白雪,经久不化。后来两家人到了洞前,本想拉他们回去,神仙洞却又出现一堵冰墙,将二人保护在内……两家人认为这许是神仙的指示,便放弃了世仇,那对男女也终成眷属。”
  我道:“倒是个好故事。”
  他看了看我,“所以,至今映县还流传着,下雪之日夫妻前往神仙洞许愿,神仙便会保佑许愿的夫妻白头相守。”
  我想,这个故事在大齐,倒是挺适合做成戏本,便一边伸出手接落雪,一边随口道:“若有机会,还真想去看看那个神仙洞。”
  说罢,却突然觉得发上被轻轻一捻。
  我抬头看向严栩,他笑笑:“雪花落头上了。”
  我怔了一瞬,便转过了头,继续看雪。
  我在北梁,待到第三年夏天时,出了一件事。
  大齐北疆的一个伶馆头牌,和姐妹相约去河边戏水时,不慎过了界,被一个巡视的北梁兵看上,强掳走了。
  边疆本就混乱,这种事情以前也是常有发生。
  谁知那头牌竟是北疆一个副将的相好,那副将忍不过,便带兵夜袭了北梁一个营地。
  两国边疆平静了两年多,终是因一个女人,再次起了摩擦。
  彼时做皇帝的,已不是我的父皇,而是我的四哥。
  四哥继位后,听闻因无玉玺无诏书,朝中并不算太平。
  驻守北疆的,也已不是当年护送我至北梁的沈将军。
  半年前,沈将军在爱女沈樱雯病逝后,便告老还乡。
  沈将军虽不在,但那北疆的十万精兵,北梁还是要忌惮几分的。
  边疆消息传来的第三日,北梁皇帝召见我。
  北梁皇帝坐于宝殿之上,一双狐狸眼中透着精明,皇后坐于一旁,面色严肃。
  梁帝笑着对我道:“雅芸公主来我北梁两年多,一切可皆习惯?”
  我垂目行礼:“回陛下,两年来宫中对雅芸颇多照顾,一切皆好。”
  梁帝道:“近来两国边疆有些摩擦,公主知否?”
  我道:“雅芸自入宫来,长居映雪阁,对宫外之事知之甚少,边疆之事,也只是听宫人提起过一二。”
  梁帝愣了愣,看了看皇后,皇后心领神会:“公主即为和亲而来,陛下和我从来皆是重礼相待。不过,北梁也有北梁的规矩,公主虽还未与栩儿行合卺之礼,但总归祭了天地,也算是我严氏皇媳,若做出些有损北梁之事,也得合着北梁的规矩来。”
  一丝冷汗微不可察地滑落额头,我抬头看向皇后:“请娘娘明示。”
  皇后抬了抬下颚,一个宫人端着一个锦盘来到我面前,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三封书信。
  我打开信阀,信上内容令我大惊。
  写信之人极力模仿我的字,写的内容却惊心动魄。
  我自来北梁,只写过几封家书给我母妃,不过是为人子女,报个平安。
  此三封信的内容,却明明白白,是我与另一男子,互诉衷肠。
  信中不光有郎情妾意,写满了相思不得的苦楚,更是将北梁宫中的生活,描绘得痛苦不堪。
  持着信,心中暗笑,我倒是小瞧了北梁宫中这群人了。
  我抬头看向梁帝,眼神坦荡:“此三封信皆非雅芸所书,请陛下、娘娘明鉴。”
  皇后冷哼一声:“公主倒是撇得干净,信中之字,见者皆说宫中只有齐国来的崇宁公主才写得出来,公主又怎能说不是自己所写?若不是此次边疆摩擦,才让信落在本宫的手上,怕不知公主还要与此人暗通款曲到何时吧。”
  我道:“人、字皆可仿,信中所书内容亦为杜撰,娘娘若只因此信的字与雅芸的相仿,便定了雅芸的罪,怕是有失公允。”
  皇后正要说话,梁帝却笑道:“公主说的在理,皇后想的未免简单了些。”接着大手一挥,“此事怕还要调查一番再下定论,不过……”他忽然恢复了长辈般的慈爱,“齐国新帝,算起来,是公主的四哥吧?”
  我心中咯噔一声,怕方才一阵做戏,不过在此处等我,便应声道:“是。”
  “新帝继位不久,公主怕是还未来得及给兄长写信吧?”
  我心中顿时了然,此番两国边境摩擦愈演愈烈,不过是因着之前缔结的秦晋之好,未公开开战。梁帝此番,大抵要试探我在四哥心中的位置,以确定我对于北梁是否还有利用价值。
  我知眼前之人皆不好随意应付,想了想便道:“四哥日理万机,雅芸不好贸然写信打扰,倒是与四嫂常有书信往来,近来也打算写一封家书报个平安。”
  以上却皆是我胡诌,我与四嫂宁雪静,实在没有交好到写家书的份上。
  我那个野心勃勃的四哥,怕若是能拿下北梁,随时把我祭了天都无所谓。
  一片沉默之后,梁帝对皇后道:“那三封信,若是有人故意伪造,怕是用心险恶,皇后还是要仔细查查。”
  皇后颔首:“陛下说的是,只是既要调查,怕得从公主那里开始……怕是得委屈公主搬离映雪阁,到清门殿先住些日子。”
  清门殿,是北梁的冷宫。
  我磕头谢恩。
  回去的路上便被人带着去了清门殿,清门殿已长久无人居住,殿门口的老树也只剩枯枝残叶。
  下人被遣走了大半,只留了我带来的珍姑姑、阿灿和灵犀。
  刚刚安顿妥当,殿外却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公主可在殿内?”
  此声音我再熟悉不过,走出殿门,只见赵凌带着两个侍女,正站在殿门口。
  赵凌见到我,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公主殿下,妹妹近来住在宫中,刚听闻公主竟搬到了此处。如今天寒,怕清门殿炭火和棉絮皆不够,”她指了指身后侍女抱着的棉絮,“特给公主带了两床棉絮来。”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知是因她摆出的主人之姿还是那副假惺惺的模样点燃了我心中的那股火气,突然就没了耐心与她演戏:“赵小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棉絮就不必了,不过上次赵小姐拿走的我临的那本《柳叶集》,是否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表情变了变,但还是僵笑道:“那是,改日定给公主送来。”
  我笑笑:“我的字不好临,赵小姐是第一个对此感兴趣的。”
  她的表情愈是僵硬,愈是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
  我觉得此刻多说无益,转身欲回殿中,却闻身后扑通一跪。
  “公主,臣女真的是因仰慕公主的字,才借了公主的字帖,公主若不信臣女,臣女……臣女……”
  我扶额转身,却见赵凌一个闪身,便奔至殿门对面的池塘,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我还未来得及惊讶,只见另一个身影也跳入池塘,将赵凌拉了上来。
  赵凌浑身是水,表情凄苦地倚靠在严栩怀里,颤声道:“二哥哥,我……我今日就……就将公主殿下的……字帖……还……还回去……”
  严栩眉头紧皱,看向我:“不过一本字帖而已,至于如此?”
  许是虽知他心中有他人,但两年多的相处还是让我对他抱有了一丝幻想,此刻听到他的质问,心中竟生出了一阵苦涩的疼。
  我深吸一口气:“二殿下也已听说今日之事了吧,是否也认为那三封信出自本宫之手?”
  严栩未作声,赵凌呛了口水,他伸手轻轻给她拍了下:“可好些了?”
  赵凌脸色绯红,含羞道:“凌儿无事了,二哥哥还是先和公主解除误会才……咳咳……才好。”说罢,身子向严栩的怀中又靠了靠。
  谁知严栩却将她扶正:“外面风大,你还是早点回屋,免得着了风寒。”接着回头道,“至正,送赵小姐回去。”
  赵凌虽不情愿,但还是目光含痴带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被迫看完了这场你侬我侬的戏,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殿。
  “我会查清楚。”
  我疑惑回头,想了想,方知他是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走近一步:“好生在此住下,吃穿用度宫人不敢克扣,也没人会限制你的自由。”
  我没说话。
  “还有一点你大可放心,信不管是不是你写的,我其实并不在乎。”
  我愣了下,却恍然明白了。
  我心中有没有他,有没有别人,他其实都不在乎。
  我不禁苦笑:“那要多谢二殿下。”
  “我明日要奉旨去丰县。”他顿了顿,“等回来后,定会查明此事。”
  丰县?我愣了愣,丰县毗邻大齐北疆,他莫不是要去……
  心中的一根弦忽而被拨动,我突然意识到,这次齐梁边境之事,怕是有些蹊跷。
  若是两国皆想平息此事,又怎会任由边疆各种摩擦不断,就仿佛……在不断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
  严栩一去便几个月。
  我也在冷宫待了几个月。
  梁宫的人倒也真如严栩所说,在吃穿用度上未曾克扣过我,但越是这样,却越让人心中不安。
  梁帝自那之后便未召见过我,北梁这次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未想明白。
  而且,表面看虽无人限制我的自由,暗地里怕是有人也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灵犀与我待在冷宫,谨慎起见,也不再出宫。但我知,她和莫旗还是保持着影卫之间的联系。
  “公主,二殿下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能从这冷宫出去了?”
  我看着阿灿,是啊,他走时是说过,他会查清楚。
  但我没去找他。
  他也未曾来寻我。
  离开时那句承诺,或许早就如这白雪落地,化成一摊水,尔后消失殆尽。
  这日上午,本想在殿门口的池塘边小坐,却意外听到两个侍女躲在柳树后咬耳朵:“二殿下昨日回宫,还以为今日能见到殿下,谁知殿下刚拜见完陛下,就被赵大人拉到府上去了。”
  “赵大人?哪个赵大人?”
  “还能有谁?赵小姐的父亲啊。听闻赵小姐最近着了风寒,都卧床好久了,殿下一听就赶忙去了,昨夜一夜未归……”
  阿灿听不下去,正欲上前,我抬手阻止,摇摇头,带着她回了清门殿。
  傍晚,关上门,珍姑姑和阿灿守在门口,我对灵犀道:“说吧。”
  灵犀拱手:“公主,齐国那边得来的消息,大概是想与梁开战的。新帝根基不稳,亟待立功稳定朝纲,若是如此,怕是决定要牺牲公主了……”
  我冷笑,果然是我的四哥。
  “确实,我不死,他拿什么理由出兵?”
  灵犀踌躇道:“梁宫这边我们不好打探消息,主子传来的意思,是让公主为自己早做打算。”
  灵犀口中的主子,便是我的五哥,给我留下影卫的大齐前太子华堇年。
  我看着她,她继续道:“公主,三日后皇后生辰,梁宫会举办宴席,其间进出皇宫人多,是出宫的好时机。”
  我打开窗,看着外面散漫的雪花,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与严栩并肩看雪的那日。
  “我知道了,容我想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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