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乾来吃痛,“哎呦”一声,生气地说:“本来就是,你掐我我也得说!”
夫人坐着没动,看着这娘俩,也没说话。
陈文彦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沉声道:“你觉得你能配的上陈安侯府的嫡长女吗?你觉得承安侯会允许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国公府不成器的庶子吗?你觉得那顾大小姐像是嫁不出去的样子吗?”
陈乾来一听,突然心里也紧张了,好像父亲说的也对,可那也不能阻止他要娶顾大小姐的烈火雄心。
于是一跺脚,一扭身子,两手一插袖,开始耍赖:“不管,反正我就只要顾小姐,否则我终身不娶!”
陈文彦气得,胡子差点飞出去,“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那熊样儿,别说承安侯府的小姐,就是个普通世家的小姐都难看上你!自不量力!”
窦姨娘体态丰腴,比较容易出汗,久而久之养成了拿手帕擦汗的习惯。
现在听这爷俩眼瞅着又要杠起来,急的只冒虚汗,手帕都湿透了。
赶忙堆起笑脸道:“呵呵,老爷也别生气,来儿也大了,总这么在家呆着也确实不是办法。这孩子不爱念书,我寻思着,老爷看看能不能给他谋个事儿做做。有个一官半职地,以后说亲不是也好看吗?”
陈文彦听了,倒是没急着反对,半晌才开口:“嗯,行吧,我留意着,有合适的空缺就给他问问。”
窦姨娘乐呵呵地回应着:“欸,好,那没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一手拉着儿子就要走,陈文彦叫住她:“等等,没事别总跟那些狐朋狗友在一块儿胡闹,徒惹是非,从明天开始早上三更起来练功,既然不能念书,就练武吧,总得有点本事才好谋事儿做!”
陈乾来一听,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喊道:“啥,那我还活不活了,我唔……唔……!”还要说什么,被窦姨娘拿手上的帕子把嘴给堵上了,赶紧往外拽了出去。
……
张小子自从上次马车出事故之后,老张一直不让他再驾车,让他在屋子里反省。
这天林弱弱早起,秋水就来报,说老张带着儿子在院子里等着给她认错领罚呢。
林弱弱当然没罚他,至少现在看没有证据指明那件事跟他驾车有关。
不过详细问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是有必要的,于是就把郑仁也叫了过来,陈乾一恰好从书房里出来,顺便站下一起听着。
当天林弱弱和陈姝瑗都坐在马车里面,马车四周都有帘子,看不到外面。
张小子说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地面很平,前面也没有特殊的东西,连别的马车都没有。
而郑仁说,他好像在那附近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味,不过很淡,隐隐约约的,过一会儿就没了,其他的跟张小子说的一样。
林弱弱看向陈乾一,后者示意他们三个可以走了。
人走之后,林弱弱随着陈乾一回房,并把门关上。
陈乾一转身缓缓说道:“是人为的!不过……”
他不太好确定,是对方不想要她们的命还是有突发事件导致中断。
林弱弱不置可否:“能想到可能的嫌疑人吗?”
陈乾一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为难地深吸一口气:“能,不过不确定,因为不止一个。”
林弱弱一脸问号,想了想问:“这就是你所说的跟你在一起会有的危险吗?”
陈乾一这回反而将眉头舒展开了,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灰意冷地道:“这也许还不算!”
林弱弱惊了,以脖子落枕的姿势缓慢转过头来,问:“这还不算危险?难道是坐牢的那种吗?还是要命的那种?”
看着她满脸写着“难以置信”,陈乾一本来对着她的身体转向一侧,淡淡说道:“怕了吗?怕了就说,我会放你走的……”
林弱弱看着这个已经开始慢慢褪去青涩的少年,隐约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
此前正在消融的防御,现在又回来了,炎炎酷暑,而他周身竟然像是逐渐笼罩上一层寒霜,就如初见那晚一样。
林弱弱心里突然涌上一丝难言的痛楚,此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边溜走,是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想也没想,竟然直接扑到少年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些天以来,自己一直在想办法治愈他,焉知不是在治愈自己?
穿越到这个世界,别的都能想办法克服,唯有孤独,两世累加的孤独,如影随形。
幸运的是,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林弱弱就果断识别出他们拥有同样的属性,孤独。
她想要靠近他,也是因为这份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孤独。
她双臂用力环着他线条流畅的腰身,两只手抓着他背上轻薄的衣衫,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她能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这声音让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如一个溺水者慢慢找回了呼吸。
一字一句地说出她想说的话,听在少年耳中,却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不走,哪也不去,没有你我更怕!”
声音不大,但于他而言,却字字入耳。
少年的胸和背都坚硬而紧实,跟想象中久病的文弱书生天壤之别。
两人就这样站在窗前,窗外是开过了季节的海棠,浓绿的叶子簇拥着小小的果子。
良久,少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落在她单薄的背上,另一只手轻抚上她柔软的长发。
一丝温暖缓缓浸润了林弱弱冰冻已久的心,这是来自另一个相同属性灵魂的温暖。
与此同时,她也觉察到少年身上的冰霜正在悄然融化。
第38章 炎凉
林弱弱拆掉了手上的纱布,手臂上留下两道明显的疤痕。
郎中来复诊,又给开了点补气养血和去疤痕的药。
夫人又嘱咐管家从库房里找了很多滋补品,丝毫不吝惜地拿给林弱弱,自从受伤之后人参燕窝都没断过。
府里从上到下都看在眼里,下人们暗地里都说林弱弱命好,身份低微高嫁到国公府不说,还能摊上待她这么好的婆婆,得是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
夫人之所以对林弱弱好,一方面是因为林弱弱为了保护陈姝瑗而受伤,另一方面,是她也觉察出陈乾一的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她认为这是冲喜见效了。
再加上林弱弱处处表现得都不像是一个丫鬟出身的样子,这更是带给她很多意外之喜。
主院花厅里,夫人撸起林弱弱的衣袖,看到那两条疤痕,转身回屋拿出来一盒药膏。
温和说道:“这个药叫复颜平肤膏,去年我的手擦伤了,皇后娘娘赏给我的,没用完,还剩这些,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
说着打开盒盖,用食指尖蘸取一点药膏,亲自给林弱弱抹药。
一边抹药,一边看似不经意地说:“你这守宫砂按说在平民女子中可不多见啊!想必你爹娘当初对你也是百般宠爱吧!”
林弱弱搜索了一下记忆,并没有关于守宫砂的印象,只有对她非打即骂的父母。
话说这居然是守宫砂啊,她自从穿越过来醒了之后,就一直以为只是一颗朱砂痣。
想了想还是把记忆里的童年描述给了婆婆。
“这守宫砂的来历我是没印象,记忆中自我出生起,爹娘就对我不喜。
打骂是常有的事,我从五岁起就要开始做家事,还要下地劳作,比小我一岁的妹妹就什么都不用干,更小的弟弟也不用。
后来八岁那年,村子里闹饥荒,父母决定以五两银子的价格把我卖给了王家……”
林弱弱语气平淡地说起这段记忆就像在说别人的事,这让夫人听了心里很心疼,用疼惜的眼神看着她,道:“你是有福气的孩子,他们是那没福的爹娘,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林弱弱心里很暖,诚心诚意地对婆婆说了声:“谢谢,母亲!”
……
窦姨娘最近密切观察着大房的动静,她眼看着那边母慈子孝、风和日丽,心像在油锅里煎着一样。
后院老夫人房里,窦姨娘此时正在声泪俱下地跟老夫人控诉主母偏待她以及她的委屈。
“姑母,您说有她这样的吗?我再怎么样也是这府里的姨娘,就算我是那没脸的,不是还有您和来儿呢吗?
她这个当家主母怎么能这样。
合着我这些年任劳任怨、生儿育女的连刚进门的一个晚辈媳妇都不如了吗?
我想不通啊,呜呜呜……”
陈老夫人吧嗒吧嗒地抽着大烟袋,半眯着眼睛盘腿坐在拔步床边沿,一声不吭地把烟袋锅里最后的一点烟吸完,丫鬟接了过去,拿到一边去清理烟灰。
老夫人这才把眼睛全睁开,有点不耐烦地“咝”了一声。
窦氏听见,哭嚎之声稍微收敛了一点,改为低头小声啜泣。
老夫人见状,有点儿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都哭了快一个时辰了,多大的委屈也该哭出来了!”
窦氏没说话,还在啜泣,老夫人接着道:“这么多年了,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文彦的心思没在你那儿。
窦氏抽抽搭搭地小声说道:“我知道!”
老夫人继续说:“你就知足吧,好歹让你生了来儿,否则,就算是我逼他,他也不能让你还在这府上呆着,还给你姨娘的名分。”
听到这儿,窦氏渐渐停止了啜泣,气呼呼地道:“就算不喜欢我,可我也给他生孩子了,女人生孩子容易吗?”
老夫人有点生气了,“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生孩子吗?你怎么还不明白,高门深院里的女人,荣辱都取决于男人对你的态度,就算得不到丈夫的宠爱,也要得到他的尊重,可你现在都没有,所以,你还不清楚你如今的处境吗?”
窦氏:“我……姑母,你好歹帮帮我啊!”
老夫人双手拄着床沿,将身子向床里面挪了挪:“我帮你已经够多了,我也老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劝你好好教导来儿,少惹是生非,就算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和尊重,如果儿子出息了,晚景也能苦尽甘来不是?”
窦氏没说话,老夫人也不想再听她说了,半闭起眼睛道:“好了,我也乏了,老头子天不亮就起来,折腾的我也没睡好!你回去吧,我要睡会儿!”
说完也不管窦氏走没走,自顾自地躺下了。
丫鬟过来给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帐,小声对窦氏道:“姨娘先回吧,老夫人这会儿累了,让她睡会儿吧!”
窦氏又拿手帕擦擦早已干了的眼泪,站起来一扭身子出去了。
……
陈乾一最近状况越来越好,感冒好了之后,每天可以在院子里或者大书房里活动活动,偶尔还去看看那只即将生产的母羊。
老夫人看着自己心尖尖上大孙子病好了这么多,每天也很开心,连陈国公把羊牵到屋里都不生气了。
秋水等一众丫鬟小厮,听故事听上了瘾,时不时缠着林弱弱给他们讲故事,林弱弱待下人亲厚,但凡得空就给他们讲上一段。
渐渐地,这府里的下人们都听说大少奶奶讲的故事特别有意思,都想过来听,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
因为之前老爷和夫人有话,让他们没事不要去大少爷的院子,以免打扰他养病。
陈乾一也喜欢听林弱弱讲故事。
刚开始是在屋子里听,这两天偶尔也出来跟大伙一起。
广成有眼力见,见大少爷出来,赶忙给搬椅子,还拿过来一张小圆几,沏上茶水,摆上瓜子、点心和两样水果。
陈姝瑗是这院子里的常客,尤其最近,她也得知大嫂讲故事的事,更是每天都来,就差搬过来住了。
林弱弱觉得自己可能适合开个书场,现在有时候她在上面讲,下面最多的时候,能有二十多人在听。
更应景的是,广成为了让她多讲会,还给拿来的椅子和小方几,再搭配上扇子、手绢,林弱弱现在算是知道,说书的那几样道具是怎么来的了。
再搭一块醒木就齐活了!
秋水和秋香两个小丫头最近成了府里的红人儿。
原因是她俩开始卖座了,如果这院子以外的人想来听大少奶奶讲故事,那就得走她俩的关系。
经常能看见有丫鬟小厮们见到她俩,满脸地讨好:“秋水姐姐,这是我特意去南城给你买的杏仁饼,您拿好了!呵呵呵……”
“秋香姐姐,你看兰庆阁的胭脂,您瞧,眼色正,多好看,您拿着!”
这天上午正赶上广成向陈乾一打小报告,林弱弱恰巧进来,不小心听见了。
林弱弱当即就把两个小丫头叫过来了,小脸一绷,开腔了。
“行啊,你们俩,长本事了,有好处怎么没我份儿!好嘛,我在前面出力费嘴皮子,你们俩到先得利了!”
秋香胆子小,一看自家小姐知道了,就有点害怕,紧着低头揉搓衣角,也不敢说话。
要不说关键时刻还得说秋水,胆大心细,一听小姐问责,二话不“扑腾”一下就跪下了!
“小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也想着给咱们院儿攒点儿声望吗!
要我看,收东西也两下麻烦,咱们不如收钱得了,反正他们要来,不让来还得罪人,您呢,给几个人讲不是讲,不如挣点钱还能补贴小厨房!”
林弱弱看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她家哥哥,回过头来,一拍桌子,“我看行!”
秋香吓一跳,秋水还在地上跪着呢,跳不起来,就是浑身一抖落。
只见袖子里稀里哗啦掉出一堆小零碎:胭脂、水粉、头饰、绢花,居然还有一个、两个、三个咸鸭蛋?
陈乾一凤眼瞪成了杏眼:“……”
林弱弱:“……”
第39章 家宴
林弱弱的故事每天下午未时三刻开讲,这几天,天天爆满,院子都快搁不下了。
经秋水、秋香、广成和林弱弱四人研究决定,定价二十文一场。
主要是依着他们每次送的东西估价取平均值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