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家一般就用铜,也有用铁的,条件好点的用银,达官贵族一般用金。
伴生锁打好之后要拿到官府专管户籍的部门去做备案,与户口登记同时进行。
伴生锁自女孩出生一直戴在身上,到了订亲时将其送到男方家,由男方代为保存。
待到大婚之时,拜堂礼成,新婚之夜,由新郎将伴生锁再亲手给新娘子戴回去。
自此伴生锁一直跟随女人一生,直到死后入土。
如果没有伴生锁,或者伴生锁丢失的女孩子,订亲时需要到道观去请道士写一道伴生符,作用和内容大体跟伴生锁差不多。
但是通常这样的女孩子会受到苛待。
婚后如果男方重视这个女子,会在她生辰的时候为她打造一把伴生锁。
不同的是,锁的正面要冠以夫姓,名字也不再是闺名,而是某(夫姓)某(娘家姓)氏。
通常伴生锁不能轻易拿出来,原则上只能是自己的娘家人和夫家的直系家人可以看见。
尤其忌讳被不相干的男子看见或碰触。
大奶奶见林弱弱把伴生锁拿了出来,心里稍微放松一点,这至少可以说明林弱弱是正经人家名正言顺出生的女孩,接下来的事情稍稍好办一点。
“哦,那太好了,我就怕这么些年给弄丢了!”
说着伸手将林弱弱的伴生锁摘了下来。
林弱弱静静地看着,心想这传统也太不严谨了。
大奶奶将林弱弱的伴生锁取下来之后,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随后从身侧取来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其包起来,对旁边的丫鬟道:“去请老爷过来!”
这时,另有丫鬟进来传话,大夫请到了。
其实,在说到伴生锁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下面的人有眼色,见主子正在说正事,就没急着传。
很快,没用盏茶功夫,大夫就给林弱弱检查完了。
另张妈不解的是,大夫说,林弱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包扎一下就好了。
另外由于受伤时间太长,失血有点多,要多吃些好的补补,也要多休息。
这时节大奶奶自然是紧着林弱弱尽快恢复,吃穿用度安排好,就各归各处了。
至此林弱弱待嫁之事确定,王家上下大多数人心里都踏实了。
回到王家之后,赵达又恢复到一本正经,兢兢业业的管事状态,跟着老爷鞍前马后。
此时主仆二人正赶往国公府。
其他人也都各司其职,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王家大小姐王夏兰。
此时在得知林弱弱已经给找回来了,并且已经同意代她出嫁,顿时万念俱灰,正在闺房里哭得死去活来。
另一个人,就是张妈。
她活了六十多岁,说什么也想不通,明明都已经气绝的人,怎么就能活蹦乱跳地活过来?
比这更困扰她的是,她担心林弱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老爷和大奶奶,虽然她已经把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打发走了。
可是那并不能消除她的恐惧,除此之外她更怕林弱弱的报复。
林弱弱一直在房中修养,最多就让丫鬟陪着在院子中透透气。
她已经从以前住的下人房里搬出来了,被安排在主院旁边的西跨院里,一应待遇都按照家中小姐的规制,配了丫鬟婆子伺候。
大奶奶每天都亲自来看望她。
一来是看她的伤势恢复情况,二来也是为了买好,跟林弱弱打好关系。
毕竟这是马上就要嫁进国公府的主儿。
别管以后究竟能怎样,是守寡也好,挨欺负也罢。
总归是要成为国公府的媳妇,搞好关系,总是没错,有备无患嘛!
事情定下来的第二天下午,王家家主王洪烈带着自家管事赵达就到了陈国公府。
见到陈家家主陈文彦,双方简短寒暄两句,宾主落座。
王洪烈言说王大小姐突然犯了羊角风,在彻底治好前,没办法嫁人。
可是要是等到治好了,又怕耽误了婚期。
于是提出让与之同岁的养女出嫁的请求,并声泪俱下地表达了歉意和遗憾。
陈文彦隐约猜到了王家的如意算盘,但是念及自己孩子情况实在不好,耽搁不起,再者心想强扭的瓜不甜,于是叹着气命人叫来了妻子。
陈夫人接过了王家送来的林弱弱的伴生锁,命丫鬟拿来笔墨,誊抄下上面的生辰八字,便让人带去青云观给寇道长。
这之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陈家两夫妇都不出声,王家的主仆二人更不敢出声。
这期间,赵达惨点儿,憋泡尿始终没机会解手。
王家家主没带别人,就带了他一个,所以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此时正两腿夹得紧紧的站在王洪烈身后,脸上鸡皮疙瘩一阵红一阵白,下巴上的胡子还不时地直抖擞。
好在一个时辰左右,派出去的下人回来了,带回了寇道长的亲笔信。
陈文彦看完信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把信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好,握在左手,之后随意地将这只手放在同侧的大腿上,右手指尖轻轻扣打着桌面。
似乎是在思考。
这个过程中,王洪烈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还没结成的亲家,连大气都不敢出。
再侧头看看,陈夫人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时值七月,天气闷热。陈文彦身为武将,自幼习武,日常早晚练功,因此身体精壮,没有受天气影响太大,坐在那儿显得很从容。
反观王洪烈,两人年龄相当,他比陈文彦还小三岁。
但是从小惰性大,四肢不勤,虽然个头也不小,但是一身肥肉。
再加上一直骑马赶路,确实也比较劳累,现在一身的汗都出透了。
这会再着点急,就别提多难受了。
赵达对天气倒是没啥意见,就是感觉自己要憋爆了,可这个节骨眼上,他根本不敢提出要上厕所的请求。
又过了能有十分钟,陈文彦缓缓起身,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出两个字:
“送客!”
说完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去,后面陈夫人紧随其后。
这两字听在王洪烈耳朵里,不次于平地惊雷。
什么就送客啊,进屋连口茶都没让喝,事儿也没说清楚呢!行不行你给句话啊!
但这槽他只敢在心里吐。
连忙起身:“世兄,世兄,事儿还没说完呢!世兄留步啊!世兄……”
还没说完,陈家两口子已经出了会客厅,两个小厮模样的下人上前来客客气气地揖手,之后向着大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老爷,请吧!”
王洪烈又急又气,还不敢发作。
“事儿还没谈完呢!麻烦二位再请陈世兄出来一下!”
两个下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半推半赶地往出撵这主仆二人。
正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陈文彦身边的老仆人连祥出来了,抬手制止了两个小厮。
接着向王洪烈揖了一下手:
“传家主的话,陈家同意将王家养女娶进门!婚期就定在五天后,因为时间紧急,直接下大定。三天后过礼,五天后的上午辰时一刻,陈家准时去王家老宅接亲,望王家准备好新娘上轿前的一应事宜。”
“王老爷,慢走,不送!”
第5章 孝道
王洪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连祥说完,他还没反应过来,转身问身边的赵达:“陈世兄说什么?”
赵达虽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因为此时正把几乎全部精力都用来控制内急,而且好像就要到他忍耐的极限了,因此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送……送客!”
王洪烈这个气,朝着赵达屁-股上去就是一脚,气呼呼地道:“我问这句了吗!”这一脚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其实连祥的话王洪烈听清楚了,他只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刚才陈文彦的态度居然答应了娶养女过门的事,问赵达也只是在心理上确认一下这是真的。不想这没长心的管事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洪烈那一脚用力并不大,搁在平时不算什么,顶多能把赵达踹个趔趄就不错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一泡尿憋得已经到极限了。稍微有个刺-激,就能突破最后防线。
所以,在接了王洪烈那一脚之后,只见赵管事一个趔趄竟然顺势倒在地上来个娘娘坐,再就不动了。
王洪烈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心说我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赵达体格从来就比他健壮,这在王家也不是秘密。再说刚才那一脚他没用多大劲儿,自己心里有数,怎么这么大威力?
还没等想明白,就见坐在地上的赵达满脸的放松似乎还有点陶醉,再之后,就见他身下的地面逐渐有水渍流出来,并伴随着一股骚臭味儿迅速散发开来。
连祥传完话带着那两个小厮本来就要转身回去,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王家的主子把奴才踢翻在地,接着见倒地不起的奴才都吓尿了。
连祥不禁心里一动,不得不重新定位王家的这位家主。
连祥眨了眨眼,再次抬眼看了看王洪烈,心里掂量着:“这事儿闹的,赶上了,如果不说点什么吧,好像也不合适,毕竟陈王两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家;说点什么吧,人家正在气头上。这要是也给我一脚,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够受的!”
思忖了一会儿,再次向着王洪烈一拱手,微笑道:“王老爷息怒!婚事安排得虽然有些紧急,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法进行,还请放宽心,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合适!”
王洪烈一听老仆人在对自己说话,才醒过神来,一愣赶忙拱手回礼客客气气地道:“是,是,还请转告陈世兄,王家一定尽全力把婚礼前的事情准备好!”
连祥见王洪烈没有提出异议,赶忙转身带着两个小厮回了国公府,关上大门。
这时候赵达已经方便完了,才醒过腔来,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抬头对上王洪烈嫌弃兼无奈的眼神,心说:“完了,我这管事的差事算是干到头儿了。”
没想到自家主子却突然一脸兴奋地左拳击右掌,勉强按捺着声音,道:“成了!成了!”
最终,看在喜事临门的份儿上,王洪烈没有追究自家管事脑子不灵光又当众吓尿丢脸的事。只是从国公府出去之后径直去了一家成衣铺,给赵达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将脱下来的那身扔掉。
不过期间凡身边有人经过都侧目而视,王洪烈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故意跟赵达保持一定的距离。
成衣铺压根都没让赵达进门,王洪烈骑在马上让伙计把衣服送出来。又找了个背人的旮旯,让赵达换上。
陈家定的婚期眼看就到了,不敢耽搁。收拾好了之后,主仆二人赶紧往度平镇的家中赶路。
来的时候花了将近一天半的时间,回去也得那么长时间。晚上路过驿站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快进午时的时候就到家了。
虽然在国公府没得着好脸色,但事情总算是办好了。因此王洪烈把事情跟王大奶奶一说,接下来的事,就都由大奶奶张罗了。王洪烈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的,家里的事基本上都由王大奶奶操心。
一个愿意掌权,一个乐得清闲。两夫妻到也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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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主院旁边的东跨院里,一树海棠开的正旺,院中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小厮在门廊里蹲在地上倚着墙打盹。正屋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外门口一个婆子两个丫鬟都侯在那儿。
内门关着,陈乾一半坐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乌黑的头发略显凌乱地散在白色中衣上,剑眉微簇,往日如夜空般深沉的眸子,此时却显得冰冷孤傲,仿佛没有焦距。
陈文彦坐在床前临时搬来的椅子上,陈家大奶奶坐在床边,夫妻俩刚刚把大婚的事告诉了长子。陈乾一半晌没说话,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打破了令人压抑的宁静,陈文彦起身道:“大婚的事已经定了,你做好思想准备就行,其他的事你不用管,随你母亲安排就是!”
说完抬腿准备往外走。陈大奶奶抬起头看着丈夫,打算叫住他。可还没等张嘴,就听身后床上的儿子沙哑的声音说:“还是退了这门亲事吧!”
陈文彦听见儿子的话,回过身与妻子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儿子:“婚姻不是儿戏,订好的亲事哪能随便退!虽然王家出了点状况,但是换的这个女孩八字很好,而且跟你更般配!”
陈大奶奶闻言也随着说道:“是啊,寇道长看过了,相比起之前定的王家大小姐,这个女孩子的福泽更深厚,与你也更般配,想必这就是天意啊!寇道长还说,大婚后你的病会慢慢好转,到时候……”
还没等母亲说完,陈乾一稍显费力地转过头看着父母,眼中带着一丝怒意,更多的是凄凉:“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尤其是父亲,以您的性格不应该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两年来大夫请了多少?药吃了多少?偏方、符箓,就连道士做法也试过了,还不是一样没用?”
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陈大奶奶赶紧一面拿手帕过来,一面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后背,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的症状一般。
陈文彦见此情景,还是一声叹息,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陈大奶奶一脸的焦虑,也不知说什么好。
待咳嗽稍微缓解一点,陈乾一握住母亲的手,和缓地说道:“母亲,孩儿自知命不久矣。只是可怜您。儿死后,您膝下就再无亲生的儿女。母亲已过不惑,恐再难育子嗣。两位姨娘所生的两个兄弟恐怕也无法待您如生母。”
说完看向陈文彦:“孩儿在此恳请父亲,虽然母亲已年老色衰,也无法再为您诞下子嗣,可她毕竟是您的结发妻子。看在她这些年无论是操持内宅,还是伺候祖父母,皆事必躬亲,没有差错的份儿上,也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情分上,请您务必善待母亲,保留她的名分。”
言毕本想起身给陈文彦跪下磕头,可是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地,就被一双厚实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抬头迎上那双充满担忧却坚毅的眼睛。
“我答应你!”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传入陈乾一耳中。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听我的。”陈乾一刚想说话,就感觉那双手用力的抓了下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