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怎么还不证道——烛溪
时间:2022-01-13 19:33:16

  他试着微微笑,却并不敢直视宁扶沅灼灼的视线:“师尊,入歧不弄出点伤来,他们必然会怀疑到我头上。”
  宁扶沅掀了掀眼皮,嗓音凉得像包了冰:“怎么,你还打算回去?”
  “我确实想回去。”
  在宁扶沅气极反笑前,嵇无泠抬眸与她对视,快速开口:“师尊可曾听说过,灵兽祥瑞?”
  “祥瑞兽乃神之坐骑,在最后一位神陨落后,祥瑞兽吞食了他的神丹,拥有了半神血脉——因而,它的兽丹,可令凡人长生不老,白骨起死回生。”
  “正道这群人入秘境,便是为了找祥瑞兽。”
  “他们找了上千年,将整个秘境里的上古遗宝,珍兽奇草都掘翻遍了,直到最近,才有了那只祥瑞兽的消息。”
  顿了顿,嵇无泠黑眸如漆,微笑着循循善诱:“据说祥瑞兽浑身披鎏金,头顶若焰火,四蹄踏垂云,乃世间少有的貌美,师尊就不想抓回去,收藏起来?”
  “找祥瑞兽?”宁扶沅这次却没被他带着走,她赤红的双目微眯,“你想长生不老?”
  “不是我想,那祥瑞兽有半神血脉……罢了,师尊便当是如此吧。”嵇无泠怔了怔,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却没有半丝笑意。
  宁扶沅总觉得他的神情有几分奇怪,但她向来对人的情绪不敏感,因而只是舔了舔唇角,嗤笑一声:“六界都知魔界诞于望墟渊,这里的秘境,都是本尊从前懒得找的。”
  “来本尊的地界偷东西,就看他们有没有这能耐了。”
  她重新审视了眼自己这位不太寻常的小徒弟,挑挑眉。
  “你如今,在那群正道伪君子里,混得如何了?”
  “其他倒好,但关乎这祥瑞兽的,我暂时接触不到。”嵇无泠并没有明显说自己的“假身份”,“所以,我想继续试试。”
  宁扶沅想了想,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脸上的不高兴却丝毫没有掩饰:“既然你想送死,本尊也不拦着。”
  “为师便去找那劳什子扶桑树,解开封印,修为恢复……”
  她烦躁地踹开挡路的灵蟒,踩着咔擦作响的枯枝,快步离开,声音小的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到时候再捞你。”
  嵇无泠一怔,心口像是揣着一团滚烫的火石,让他因为煞气入体而产生的冷意,全数驱散了。
  他抚着压不住上扬的唇角,从储物袋里,寻了颗假息丹,喂给路无道,让他彻底陷入昏睡状态。
  而后快步追上去。
  宁扶沅不知心底那股乱窜的烦躁感从何而来,只一心想丢开身后追着的脚步声。
  偏偏去那篝火燃烧的空地,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直到重新抵达那一处空地,身后的脚步声才总算停歇了。
  “师尊,接头那群人发现不对劲,马上就要过来搜山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好快些走。”
  那路无道抓了这么多人,他们不可能全都一起带走。
  储物袋能装的活人数量又有限,最终,嵇无泠便将路无道派去埋伏的那些人全处理了。
  被抓的妖鬼,则只带了乐遥遥,其余的都暂时找空树心塞进去了。
  宁扶沅正拎着乐遥遥,端详往哪个方向走,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脚步声。
  “其实,”嵇无泠立在她身后,鸦睫微闪,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吞没,“也不是只有找扶桑树解毒,这一种法子……”
  宁扶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她拎着乐遥遥走了好几步,才陡然止步。
  回头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他:“怎么解毒?”
  “我之前发现悬蓐山半山腰,有一隐秘的洞穴,洞中有一天然暖池,”嵇无泠轻咳一声,不去和师尊的视线对上,“适合解毒和……双修。”
  **
  宁扶沅还是带着乐遥遥去了嵇无泠口中那洞穴。
  主要是此处隐蔽,倒不是为了双修解毒。
  那洞口悬在崖壁上,狭窄得仅容一人矮腰通过,进入的路狭窄如羊肠,行走艰难。
  进去了倒是很宽。
  一直走到山的腹心处,才见到嵇无泠口中那座暖池。
  暖池不大,烟雾缭绕,水色呈靛蓝,却清澈透明,可见池底缓缓冒出的小泡。
  宁扶沅瞥了眼身后默默跟进来的逆徒,陡然止步:“你不过来此秘境数日,怎就刚好发现了这地方?”
  嵇无泠轻咳一声:“机缘巧合。”
  “师尊,我刚刚说的是真的。”他瞳眸干净漆黑,看起来再认真不过,“那捕魂花毒性极大,若不在七日内彻底根除,会彻底扎根经脉,再无法修行。”
  “而扶桑树的具体位置,却无人知晓,如今我不得不离开,师尊修为被封印,还要拖着那不清醒的九尾狐妖……”
  宁扶沅挑挑眉,打断他,似笑非笑:“你说的另一种法子,便是本尊那日醒来时,你做的那般?”
  嵇无泠黑眸瞬间不再平静,他耳垂快速染上绯红,嗓音有些干哑:“是,那是为了,将毒素转移到我身上。”
  “师尊不必担心,我来这里后,吞噬了不少邪魔丹,已能将煞气和阳气彻底融合。” 嵇无泠顿了顿,“我也服用过扶桑树根,这捕魂花对我无效。”
  放下那些旖旎杂思,这确实是他更希望的法子。
  但自那日他强入魔尊寝宫后,师尊对他的态度一直不明。
  嵇无泠见宁扶沅一直背对着他,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此暖汤应是上古遗留,有治疗作用,师尊先泡着。”
  不想刚转身,他的脚腕却猝不及防被人扣住。
  宁扶沅手上一使劲,陡然将人扯入烟雾缭绕的暖池里,砸起的水花,迅速将四下地面打湿。
  他已湿漉漉地浸入水下衣袍在靛蓝的水纹间晃荡,连身上的血色,都沁出几丝。
  她却犹立在池边,宁扶沅抱臂,居高临下看他,赤眸涌动,恍若妖媚。
  端详了他狼狈的样子良久,宁扶沅总算似笑非笑地开口:“急着跑什么。”
  她指尖几乎只略微一勾,她身上沾了灰尘黑气的深色外袍,就陡然落地。
  而后,宁扶沅一脚踩入水中,快速俯身而至,掐住他的手腕。
  他惨白的面孔因为热气的熏陶,变成浅浅的潮色,呼吸一点点染得急促。
  宁扶沅按住嵇无泠的源源不断冒血的胸口,挑挑眉,表情认真地开口:“你这浑身是伤的,确定还有力气?”
  “不若还是你先养好伤,去偷些扶桑树根回来……”
  “不用,我可以。”嵇无泠哑声快速打断。
  他闭了闭眼,嗅着幽命花的冷香,颤着指尖快速自水下抱住她,缓缓寻着位置,找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那种无法言说禁忌感,早已被其他思绪打断。
  嵇无泠定定地望着她那绮丽鲜艳的唇色,脑中逐渐变得浓稠模糊,以至于丹田处,因为情蛊疯狂作祟,而引发的五脏六腑剧痛,都麻木了。
  宁扶沅却不耐烦了,她反手快速抓住他的后肩胛,却不甚触碰到了一块粗粝的痕迹。
  她摩挲了下那道清晰的疤痕。
  上次不清醒,没察觉,他身上的旧伤,居然真不少。
  所以在正道时,是真的经常被虐待?
  宁扶沅眯了眯眼,正要开口,身下却陡然一软。
  “唔——”她脑海中一颤,似有火花迸射,没忍住错了错双脚,想将他赶开。
  “师尊,不要走神……”他终于尝到那肖想已久的唇色,嗓音含糊不清地开口。
  他抬头微微一笑,想看清她的表情,漆黑的瞳眸,清亮如星。
 
 
第三十六章 
  漂浮在水面上的衣物,不断随着水波的晃荡而快速漾开。
  那靛蓝的水波,一次次涌起,快速拍上岸,在这寂静幽暗的狭窄洞穴里,发出清脆的回响,不时间杂着几声变调的轻斥。
  且随着水中两人的动静,水波击岸的速度,愈发急促。
  “师尊放心……您体质特殊,这毒定能解……”
  宁扶沅微微仰头,指尖攥住他的黑发末端,忍不住挑眉:“你身上全是伤,确定要一次性帮本尊解了?”
  他没有说话,长睫轻颤,将头伏在她肩窝里,愈发贴近了两人的距离。
  黑眸因为染了情丝,变得狭长迷离。
  直到他将指腹从水下抽出,缓缓抚在师尊因为缺水而有些干涸的唇角,重新将那海棠色的唇,用水浸润透。
  他才眸光骤暗,微微一笑:“要的。”
  宁扶沅将手从他背后退开,缓缓挪至他胸前,紧扣住那些交错的新伤叠旧伤。
  她眯起双眼,企图去看清楚那些旧伤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可惜视线所像被赤红的血色糊住了,溃散得凝不成实点。
  洞中不知时日长,谁也没特意去留意到底过了多久。
  只慢慢的,宁扶沅那种浑身经脉阻塞的烦躁感,终于顺着温水的安抚缓缓消失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贯穿腰腹的那根红绳,正随着两人气息的交换,截截寸断,每落下一段,便悄无声息地融入靛蓝清澈的水底。
  其原本的赤黑色花汁,不断被水稀释冲淡,毒性缓解,很快,就连那一丝一缕的赤红都分辨不出了。
  宁扶沅揪住小徒弟黑发间,因为欢愉无意识长出的狐耳,拿发凉的指腹,按住他发白的侧脸。
  “可以了。”
  他的声音颇有几分含糊不清:“不可,师尊体内的毒性还未彻底消除……”
  话音刚落,从洞口的位置,突然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来人似乎很小心,动作格外轻巧,生怕他们发现。
  只可惜宁扶沅被封印的修为已经回来,她几乎瞬间察觉到那人的靠近。
  她陡然攥紧了掌心里的狐耳,压低音量,微微咬牙:“有人来了,起来。”
  嵇无泠扫了眼立在一旁角落里,被衣物完全盖住的垢垢剑。
  剑身立刻发颤,在剑鞘里不断震动,几乎已经做好准备,下一秒便直接冲出去。
  可惜不等垢垢剑沾血,一道颤巍巍的女声,便自不远处狭窄的石道里,弱弱响起——
  “魔尊大人,您在吗?”
  “我看到您留给我的信物了,若是您在……”
  宁扶沅赤红的双目骤然复原,她快速把人推开,扯过岸上自己的衣物,刚披好,正要风轻云淡地恢复魔尊的威严。
  下一秒,却在瞥见雾气缭绕间,那不着一缕的人时,眉心乱跳。
  “怎还不穿好衣服。”
  他眼尾仍带着几缕未退的潮红,淡淡瞥了眼浮在水面上的衣物,神情格外无辜:“被师尊扯坏了。”
  宁扶沅微梗,快速回神,叫住不远处,脚步越来越近的乐遥遥:“确是本尊,你站在原地别动!”
  “可是……”乐遥遥定住脚步,语调有些犹豫,“魔尊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你等下本尊。”宁扶沅烦躁地拽下外袍,本打算扔给小徒弟,却在瞥见那上边沾染的大片污渍时,眼皮抽了抽。
  “这又是何时弄的?!”
  “嘘,师尊轻声点。”嵇无泠靠在石壁上,缓缓调整内息,竭力压住唇角的笑意,“师尊忘了吗,方才您嫌太黏腻……”
  “行了!”宁扶沅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将捡起那外袍,“撕啦”一声,便将那外袍扯成两半。
  她远远扔给他:“你拿法术,随意跟池子里的那些缝起来,动作快点。”
  直到她的身影没入黑暗里,嵇无泠嘴角的笑容才终于维持不住了。
  他按住左胸因为浸泡过久,皮肉发白绽开的伤口,右手成拳,低低地轻咳一声。
  摊开掌心,果不其然是一滩淤血。
  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白得毫无血色,那捕魂花的毒性,果真不太一般。
  刚刚是他故意引导,才没让师尊发觉他周身滚烫得厉害。
  角落里很快传来垢垢剑幸灾乐祸的声音。
  【你这么尽职尽责的鼎炉,本神剑活了几万年,也是第一次看到。】
  【怎么,做鼎炉上瘾了?】
  嵇无泠漆黑的瞳仁里,有一缕寒光闪过。
  他掐了个清尘诀,快速掩盖了掌心里的淤血。
  而后漠然抬头,望着黝黑厚实,看不见天空的洞顶。
  淡然反嘲:“你一把连灵体都没有,这辈子也找无道侣的剑,当然不懂。”
  因为神识缺损,修炼了上万年,也没凝成实体+++的垢垢剑立刻气急败坏:【笑话,难道我还会嫉妒你个当鼎炉的?!】
  嵇无泠懒得开口,他抚了抚宁扶沅丢给他的衣袍,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缓缓浮现微笑来。
  看上去,师尊似乎,不太像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啊。
  这可不行。
  **
  宁扶沅直到走入幽深的石道,才骤然反应过来——
  不对,她堂堂无恶不作的魔尊,不过是修炼,顺道解个毒而已,为何要遮遮掩掩?
  这么想着,她神色愈发淡然自若。
  即使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也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对劲之处。
  宁扶沅很快在狭窄的洞中间,碰到举着火把,扶墙而立的乐遥遥。
  乐遥遥明显修为还没恢复,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煞白一片。
  见到宁扶沅,她脸色一喜,不安的眼神总算落到了实处。
  “魔尊大人,您没事真的太好啦,你不知道我……”
  “咳咳?”下一秒,乐遥遥双目陡然瞪圆,本打算挽住宁扶沅的手,也僵住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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