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沅白走在前面,背着手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见了,便停下转身去看柏夕岚。
却见柏夕岚扶着树站着不动,就在他开口询问:“怎么了”的时候,就见柏夕岚直接跌坐在地上。
柏夕岚就那么坐在地上,低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喻沅白一惊连忙朝她走了过去,却听柏夕岚说:“你别过来,我坐一会儿就好……真的一会儿就好……”
喻沅白听到她的声音中有着细微的颤抖,抿了抿唇在她的面前蹲下。
伸手抬起她的脸,就见柏夕岚满脸泪痕,眼中有着浓浓的恐惧。
“我……不是……”柏夕岚努力地挤出了一抹笑容自嘲道:“我觉得脸确实是有点疼……人也有点害怕……就没忍住……”
脸岂止是有点疼?
人岂止是有点害怕?
她已经恐惧到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冷静状态。
现在危险已经解除,柏夕岚那种诡异的冷静状态也彻底消失了,所有的害怕和恐惧都浮上心头。
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哭一场,宣泄一下心头的害怕和恐惧。
喻沅白见柏夕岚哭了,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僵硬,摸了摸身上发现没有帕子。
犹豫了一下,板着一张脸用袖子给柏夕岚擦衣服,甚至还凶巴巴地说:“不许哭!”
“喻沅白……”柏夕岚低声道:“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喻沅白给柏夕岚擦眼泪的动作一顿,随后默默收回手就要起身。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他身后的长发落到了身前,柏夕岚看了一眼后愣住了。
她伸手抓住了喻沅白的一缕头发,微微张嘴。
那是一缕白发……
因为这一缕白发的缘故,柏夕岚都忘记哭了。她微微起身去扒拉喻沅白的头发。
被柏夕岚扒拉头发的喻沅白目光幽幽,显然是不悦了。
柏夕岚这一扒拉才发现喻沅白的头上不止这一缕头发,头发里面还藏了不少白头发。
“你怎么了?你才十七啊,怎么就这么多的白头发了呢?”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因为喻沅白这白头发而哭呢。
喻沅白愣了一下,随后将柏夕岚的手拨开淡淡地说:“不打紧的,回去找谷宴弄点药水洗洗就好了。”
柏夕岚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眶红红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喻沅白和她对视了片刻后低声道:“要不你憋一会儿,等回柏府了再哭?”
要是哭得很厉害的话,自己又不会哄……多麻烦啊?
柏夕岚:“……”
这臭小子说完自己更想哭了怎么办?
“你烦死了!”她朝喻沅白嚷嚷。
喻沅白神情一僵,看着柏夕岚觉得很莫名。
不是……自己怎么就又烦死了?也没惹她啊?
柏夕岚被喻沅白这白头发一闹也没了哭的心思,她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下脸站了起来对喻沅白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来救我……这真的是救命之恩。”
喻沅白:“……”
姑娘情绪转变得太快,喻沅白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起身沉默了一下说:“那……走吧。”
“嗯!”柏夕岚点点头跟着喻沅白往山上走。
可是走着走着,她就见喻沅白身体猛地一僵,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见喻沅白一手扶着树,弯腰就吐了一口血来。
柏夕岚吓了一跳,她连忙走到喻沅白身边就看到喻沅白嘴上手上全是血。
“你……”柏夕岚都不敢去碰喻沅白。
怎么办?她往身后看了看,发现喻沅白的那些影卫一个都没跟过来。
喻沅白摆摆手刚想说自己没事,可一张嘴又是一口血,他都能看到柏夕岚那双眼睛瞬间睁得老大。
“你撑住!”柏夕岚扶着他就要原地坐下,她还说:“我去找玄紫他们,你一定要撑住啊!”
喻沅白抓住了她的手朝着她缓缓摇头说:“别去。”
柏夕岚不解地看着他。
喻沅白缓缓道:“别告诉他们,我只是内息乱了,凝神调息一番便可。”
“可是……”柏夕岚觉得喻沅白这样根本就不像调理一下就能解决的事。
他那脸色本来就苍白,现在更是苍白得更是连点人色都没有,再看看他吐出来的血……柏夕岚害怕起来。
她莫名地害怕喻沅白会就这么在自己眼前倒下……
“告诉他们回头就得惊动太后娘娘。所以……别告诉他们,好吗?”喻沅白说得认真。
柏夕岚见他一副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也不敢和他在这僵持。连忙抓着他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喻沅白愣了一下,垂眸就看到柏夕岚那乱糟糟的头顶。
说来也挺荒唐的,他现在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疼,可看着柏夕岚那乱糟糟的头顶竟然不合时宜地在心中感叹:这姑娘是真矮啊,也不知还能否再长高一些。
柏夕岚可不知道喻沅白心中的那点不合时宜,她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喻沅白撇去心中的那点不合时宜,和柏夕岚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低声道:“那边有条小溪,去那里。”
“哦哦。”柏夕岚连忙点点头扶着喻沅白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了。
也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条小溪。柏夕岚扶着喻沅白走过去在溪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下。
喻沅白盘腿而坐,闭上眼睛气归丹田,凝神调息。
第92章 是谢还是骂?
而柏夕岚就在他不远处坐着然后紧张地盯着喻沅白看。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喻沅白终于睁开了眼睛,柏夕岚提着的心也放下了。
“怎么样?怎么样?”她连忙凑过去关心地问道。
喻沅白看着她凑过来的脸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尚可。”
他这拍脑袋的动作很是熟练,因为他平时拍哮天的狗头也是这么拍的。
不过,柏夕岚这个时候也没去注意喻沅白拍自己脑袋的姿势。
她认真地盯着喻沅白看了一会儿后,见他的情况真的好像稳定下来,脸色似乎也好看了那么一丁点儿。
她缓缓吐了口气,用力地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跑到溪水旁将布打湿又跑了回来。
她拿着那湿了的布就要去将喻沅白唇边的血迹擦掉,却被喻沅白抓住了手腕。
“做什么?”喻沅白问她。
柏夕岚道:“给你擦擦嘴边的血。”
喻沅白:“……”
他盯着柏夕岚仔细地看了看,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便从她手中将布拿走。
“干嘛?”柏夕岚问他。
喻沅白没有说话,另一只手捏住柏夕岚的下巴,然后在柏夕岚疑惑地目光中,将那布直接盖在柏夕岚的脸上,帮她擦脸。
“轻点轻点,疼疼疼——”柏夕岚龇牙咧嘴。
她真的是满脸疼啊!
喻沅白将柏夕岚的脸擦干净后,才松开她,然后在柏夕岚控诉的目光中,将那块湿布直接盖在了她的头上。
柏夕岚:“……”
喻沅白拿着湿布在柏夕岚的头发上擦了两下后,才把湿布丢掉。
随后,他在柏夕岚震惊的目光中从她的衣摆上撕下一根细长的布条,将她的长发用手指随意梳了两下后用布条绑好。
这些事做完,喻沅白端详了柏夕岚一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来了一句:“总算有点人样了。”
这样还算干净地送回府,想必柏相与夫人的担忧会少些吧……
柏夕岚:“……”
她满眼复杂地看着喻沅白,实在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骂他。
柏夕岚在谢和骂之间徘徊了片刻后,选择了谢。是以,她拖着长调道:“真是谢谢你哦。”
喻沅白勾了勾唇,然后又在柏夕岚的裙摆上撕下了一块布。
柏夕岚盯着喻沅白看,看着他拿着那块布站起来去溪边打湿后慢条斯理地擦掉唇边的血渍,然后再打湿拧干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的水珠,最后一松手那布翩然落地。
柏夕岚笑了,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喻沅白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如果可以,请允许她对着这个性格糟糕且没品到极点的少年来上一段震耳发聩的国骂!
第一次见一个男的撕女孩裙摆撕得这么顺手,这么自然……
这要是换个场景,这厮就是妥妥地耍流氓!
“主子!”玄紫和月白还有阿大奔了过来。
玄紫对喻沅白说:“您和柏姑娘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注意到了喻沅白的头发里夹杂了不少白发,以及格外苍白的脸色,神色一僵眼中有着担忧。
主子的身体状况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那些尸体如何?”喻沅白问玄紫。
玄紫敛去眼中的担忧对喻沅白说:“那些尸体中确实没有柏姑娘所说的那三个人。”
那五十二具尸体没有一具是女尸,当然也没有上了年纪的老者,还有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瀚文。
“主子,要搜吗?”月白问道。
喻沅白摇摇头说:“不用,他们肯定会主动上门,我们只需等他们自己上门便可。”
“是!”
喻沅白又道:“留下几个人看着那些尸体,其余的人都随我回城,回城后让京兆府过来拉尸体。”
“是!”
喻沅白转身见柏夕岚还坐在地上「傻呆呆」地盯着自己看,便道:“还坐在那里作甚?该回去了。”
“哦……”柏夕岚起身,却因为腿有点软,刚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柏夕岚:“……”
啊哈……好尴尬呀——
阿大连忙过去要扶柏夕岚站起来,可手刚碰到柏夕岚的胳膊就察觉到一道冰凉的视线。
他一抬头就见喻沅白正凉凉地看着自己。
阿大虽然是个彪形大汉,但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彪形大汉。是以,他很知趣地往旁边挪了挪,把扶人的活让出来。
柏夕岚见阿大过来扶自己,刚想对阿大说声谢谢,就见阿大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一刻,柏夕岚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人太失败了?不然的话阿大怎么就往旁边挪了一步?
就在柏夕岚准备自力更生自己爬起来的时候,喻沅白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柏夕岚:“……”
从小老师就教育她,得人帮助,就一定要对人说谢谢。是以,柏夕岚朝着喻沅白露出了标准的八齿笑很客气地道了句:“谢谢!”
奈何当下女子流行笑不露齿,是以柏夕岚这明媚亮丽的八齿笑落在喻沅白的眼中那就是——傻气!大写的傻气!
喻沅白盯着柏夕岚看了一会儿后叹气。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眼前这姑娘心是真的大啊。这事若放在寻常姑娘身上,这时候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也就这姑娘还能如此傻气地笑着。
柏夕岚并不知道喻沅白心中所想,她见喻沅白叹气,也想跟着叹气。
好累啊……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累……
“走吧。”喻沅白牵着柏夕岚的手慢慢走着。他对柏夕岚说:“柏相与夫人想必急坏了。”
柏夕岚看着喻沅白的后脑没有说话。
“主子。”月白问他:“不若属下先行一步回城通知柏相?”
“也可。”喻沅白点头。
就这样,月白先行一步,阿大又回到那村子里通知其他的影卫和侍卫去了,而玄紫则继续跟着喻沅白和柏夕岚。
山谷之上,喻沅白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白到发光的骏马从树林中跑了出来,它身后还跟着一群黑色的马。
那白马自是喻沅白的马,而那黑色的马则是影卫和侍卫的马。
柏夕岚再次在心中感叹这大白马的眉清目秀,并且问喻沅白:“你那大白马有名字吗?”
早些时候她就想问喻沅白这个问题了,奈何总是忘记。
第93章 可以在爹爹怀里撒娇的对不对?
这大白马真的是太漂亮了,如果拟人的话,这大白马绝对是个超级大美人。
“大白。”喻沅白回了她两个字。
“什、什么?”柏夕岚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就叫大白。”喻沅白点头。
大白已经到面前了,马蹄踹了踹地面,像是不耐烦的样子。
柏夕岚窒息。
这么好看的一匹马名字叫大白,这和迎面而来的大美女叫翠花有什么区别?
喻沅白翻身上马,然后俯身将柏夕岚拎上了马不等她坐稳就驱马离去,玄紫也翻身上马紧跟而去。
少顷除了留下看守尸体的影卫和侍卫外,其余的人也上来了,纷纷上马去追喻沅白去了。
当到京城门口的时候,喻沅白却勒马停下。然后在柏夕岚的疑惑中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她从头到尾都裹了起来。
少年的外衣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这是他自己的血还是那些人的血。
柏夕岚抓着那衣服,忽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就在她寻思着喻沅白这是做什么的时候,就听喻沅白在她耳边说:“城中人多眼杂,还是遮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