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十里——李白的诗
时间:2022-01-14 07:37:30

  她将绸布慢慢展开,里面鲜红熟悉的字迹,她能想象出严霖当时是怎样写出这样一封血信:
  ……月儿,是我辜负了你,不能娶你为妻是这辈子最大的憾事。
  当然,像你这样纯真善良的女子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严霖不值得你等。
  你不要伤心,为了我不值得的,上天是公平的,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是该死的逃不了,你千万别哭,伤身子,我最怕你哭了。
  记得找个心疼你稀罕你的人嫁了吧,我不爱你,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是我在利用你,我的心早就被仇恨迷惑,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找个疼你的真心待你的人,好好地过一生。
  蒋月一边看一边垂泪,这信写得顺序紊乱,一会说让她别哭,一会又说让自己嫁给别人,一会又说是在骗她。
  可是这两样她都做不到。
  她爱他入骨,自然能感觉他对自己的真心,严霖你若是不爱自己又怎么会……对她百般疼惜,又怎么会对她说那些话。
  他们两人都是孤寂的,走在一起就是天命,她蒋月这一世只嫁一回,只嫁一人,生死相依,绝不后悔。
  她紧紧地攥住手中的血信,微闭着双眼,回想起严霖写信的场景,回想起两人戏耍时的场景,她这辈子就做严霖的夫人。
  严母和严睿他们说了冥婚的事情,让他早些准备,别等到初九那天忙不过来。
  李倾言在这里帮忙照看蒋月,她倒是羡慕蒋月怀上了孩子,但若是要用严睿的死换一个孩子,她怎么样都不愿意。
  蒋府现在没有下人,严睿派去的人就将蒋禹城的尸骨放在门口就走了,等到蒋家两老回来的时候乍得一下被吓个不轻。
  再一细瞧,才看清楚这挡在门口的尸体是他们的儿子,这一回更是既悲伤又惊怒,是谁将他的儿子给杀了,还弄成这般模样。
  两老顿时哀嚎大哭,一面叫嚷着要将严家的人千刀万剐,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去杀严睿去了。
  蒋老爷花了自己这些天攒起来的钱买了一副薄棺材,找了蒋禹城生前最体面的衣裳给他换上。
  现在的蒋家根本无法买齐做丧事需要的东西,只能简单办理,李倾语整日待在房中从未出来过,蒋家的丫鬟都发买了,可她爹娘见不得她受苦,从李家叫了人照顾她。
  她在屋里面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听到了丫鬟朝她汇报的消息,蒋禹城死了。
  她没有动,还是待在房中,一张狰狞的脸浮现诡异的笑容。
 
 
第115章 冥婚
  五月初九,蒋月身着大红拖地喜服,头上戴着精致的金玉霞冠,左边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白色的花,面上带笑,眼角含泪。
  便在昨日严霖就已经入土了,今日她便要与严霖成亲,她看着由人捧着的灵位,心想道:严霖你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吗?
  燕儿在她身边将她头上的盖头给弄正了。
  两人本就有毁约,结的也不是那些个让亡人安息的冥婚,两人也早就有夫妻之实,为的就是补全这一礼,如此这冥婚也不那样繁琐,和寻常的成亲没两样。
  来的来是严家的人和严霖忠实的手下。
  严睿在一旁充当傧相:“一拜天地。”
  蒋月转身面朝大门,一边由林昭端着灵位,一齐朝着外面的天地拜去。
  外面风轻云淡,夕阳正好。
  “二拜高堂。”
  蒋月转身,她手上牵着的红绸子连着严霖的灵位,林昭跟着转身,朝着坐在前面的严母弯腰一拜。
  “三拜夫妻对拜。”
  蒋月弯下腰时,似乎感觉到严霖就在她对面,和她一样弯着腰嘴角带笑瞅着自己,她好像感觉到他的气息,差一些就扯开盖头看了。
  “礼成。”
  严睿将最后的字说完,觉着心里凄凉,他想着回来喝严霖的喜酒,回来看他成亲,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一方灵位。
  但若是严霖能知道,蒋月还是成了他的妻子,怕是在那边还是会很开心的,尽管他说让蒋月嫁个别人,可他心底肯定是不愿的。
  礼仪既成,酒席也备上了,不管是多为严霖去世的事情而伤心,今日在场的都得高高兴兴的,为祝福严霖和蒋月成亲。
  严睿作为严霖的大哥,自该是他代替严霖敬酒。
  蒋月回了房间,就将头上的盖头给拿下来了,她不拿,严霖也不会拿的,严霖的灵位就在身边放在。
  这房间内放置着花生,红枣等吉祥的瓜果,寓意早生贵子,夫妻百年好合。
  蒋月嫣然一笑,拿着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严霖,不对,既然已经拜了堂那就该称你为夫君。”
  她两手各端着一杯酒:“夫君,洞房花烛自当喝这合卺酒,饮下此酒,我们这一生便有了羁绊,来世我便能凭着这份感情寻到你。”
  她一边将右手的酒喝下,一边将左手里的酒倒在灵位前。
  黄昏,日头斜照,透过菱形格子式的木质窗子照进这喜庆的房间内。
  将蒋月的脸照得恍惚,将桌上的灵位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手捧着灵位一直在诉说着,时而欢笑时而忧伤,在门外的燕儿担心的好几次要闯进去,却在手触到门的时候又收回去了。
  夜色昏沉,已经去世的人不管怎么念叨,也终不会再回来的。
  蒋府内,李倾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身前的木鱼,这木鱼是她娘亲送给她的,她娘心疼她,但也惧怕她,惧怕她的蛇蝎心肠。
  自从那天起,就没有来看过她了,派来了好几个奴仆丫鬟照料她,还送了木鱼经书,这是让她修身养性。
  当时她看着这木鱼的时候,一把将其摔在地上,上面出现了一条裂痕,她要的不是念经敲木鱼,要的是复仇,她要严霖的命,要李倾言一无所有,要让他们比自己还要凄惨百倍千倍。
  她原本不相信蒋禹城会有决心和勇气去杀严睿他们,直到那天他走后,好久没有看到他,她以为他纳了妾,不来了找她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问了丫鬟,他没有纳妾,也没有在家中,她还是不信。
  直到两天前她听身边的丫鬟说蒋禹城他死了,他死了,呵呵呵,这个窝囊废还是那么没用,杀不了严睿他们,倒是将自己的命给赔上了。
  她也开始将娘亲送她的木鱼拿出来,没出去为蒋禹城守灵,却时不时地敲一下木鱼。
  “唉,我听说了这蒋月小姐和严家少爷今日成亲。”
  “严二少爷不是死了吗?我可听说都已经入土了。”
  “是啊,蒋月小姐就是和严二少爷结的冥婚,人家情深呐。”
  李倾语听着门边的丫鬟嚼舌根子,她听得清楚,蒋月和严霖结冥婚,严霖死了,他死了,被蒋禹城给杀了,蒋禹城还不是那样废,至少为自己复仇了。
  她要出去,去看看严霖刚死可家宅中却红绸高挂的场景,她要去看看蒋禹城,多谢他为自己杀了严霖。
  她将手上的木鱼放置在距离镜子不远的地方,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好似真的皈依佛门一般。
  片刻,她将手放下,拿了黑色的帷帽戴在头上,将黑色的纱布放下遮住自己的脸,稍微整理了衣裳就推门而出。
  这门一开,门外的丫鬟都惊着了,小姐从不出来的,这会儿怎么出门了,看她戴着帷帽这是准备去外面去吗?
  “我要去淳安县,备好车马。”
  右边一个好像是带头的丫鬟行礼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们在蒋府没有马车。”
  另一个丫鬟道:“原本是有的,可是蒋公子过世了,蒋老爷拿了我们马车卖出去了。”
  李倾语沉默不语。
  “小姐,要不我们明日再出去,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右边的丫鬟说道。
  现在天空已经染上了夜色,光线很暗。
  李倾语笑了声道:“没了马车,那就走过去啊,今日不去,再无来日。”
  说着已经从那些个丫鬟身边走过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来狠狠地说道:“不要跟着我,还有你们谁要是将我出去的事情告诉我父母,我便将谁打断了腿,买到最低贱的窑子里面去,听清楚了吗?”
  那几个小丫鬟齐齐一颤,连忙回道:“听清楚了……小姐,现在这么晚了您去哪儿?我们不说出去,可也得知道您到底去哪儿,不然老爷夫人会怪罪的。”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你们在这院子里不许出去,等我……回来。”说完就转身出了院子。
  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夜很黑,她一点都不怕,在她的脸被毁了之后就不怕黑了。
  只有黑夜才能将她的样子给遮拦住,没有光就不会有人看到她的样子。
  她知道严府在哪里,却不知道严霖买的宅子在哪里,到了严府的门边时候,已经是半夜,门口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哭泣的声音。
  她想敲门,她不怕被认出,何况自己全身都裹着,没人认得出。
  手刚伸出,门就打开了,里面的一个小厮拿着什么东西要出去。
  那小厮猛然看到门口一个黑影吓得够呛的:“你是人是鬼,这……”
  “听说严霖去世了,特来祭拜。”李倾语压着嗓子道。
  听她说话后,小厮放心不少,道:“姑娘是二少爷的朋友吧,我家二少爷昨日就已经入土为安了,姑娘来晚了。不过今日是他和蒋小姐成亲的日子,你要去吗?”
  小厮说着小心的打量着这个戴着帷帽的姑娘。
  “在哪里?不在府上吗?”
  “自然不在,二少爷有自己的宅子,你跟我来吧,我是去送东西的。”
  小厮心道:一个姑娘难道还能是歹人不成,说不定是长相太美才戴着帷帽的。
 
 
第116章 坟前
  李倾语跟着那个小厮一路上没多说一句话,不到三刻钟的时间,就到了严霖的宅子旁。
  小厮进去的时候,催促了她好几声,李倾语无动于衷,她要的就是确信这一消息,知道严霖真的死了,蒋月嫁给了一个死人。
  小厮进去的时候朝着门口的守门的说了句,外面一个怪异的女子不肯进来,又像是认识二少爷。
  李倾语在那里站了很久,都已经这么晚了,她站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喝酒笑闹的声音。
  她不明白严霖才刚走,为什么不过是个冥婚,怎么他们能这样的开心,是为了给逝去的严霖办一个热闹喜庆的婚宴吗?
  为何自己成亲的那天,偏偏就是祸事连连,原本是万里晴空,可到了路上就下起了暴雨,原本已经礼成,可蒋禹城的三伯被人给拿下去。
  再没过多久,蒋家就渐渐地衰败了。
  这样看来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招灾祸的扫把星,可谁知道她也不想的,她心里恨,从父母让李倾言嫁给严睿那天起,自己就恨。
  李倾语走了,不知是腿站的麻木了,还是看的太久眼睛不适,在转身的时候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李倾语抬头看了眼天空,月明星稀。
  “大少爷,外面那个女人离开了。”一个小厮跑到严睿身前说道。
  严睿点头回应,他大致猜到外面的人是谁了。
  李倾言站在他身边,也猜出了外面的人是谁了,头戴着帷帽,遮住面容,除了毁了脸对严霖痛恨之极的李倾语还能是谁。
  她现在这个时候过来,该是为了确认严霖是真的死了。
  李倾语现在又朝着临安县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在严霖府宅门口的事情,已经被严睿他们猜到了。
  当然,就算她知道,也对她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她现在就是要到蒋禹城的坟前,将这一消息告诉他。
  她不知道蒋禹城是和严霖一块摔下山崖死的,她想着若是蒋禹城死在前头,不就是没能得知严霖死的消息了。
  就算她很讨厌蒋禹城,但他还是她的夫君,这消息她会告诉他的,得当着面说。
  这一路上,她的腿走累了,脚也起了水泡,生长在闺阁的小姐自然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
  李家的李老爷子现在正带着人在找她,那些个小丫鬟还是将李倾语单独出去的消息给汇报了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了解自己女儿,带着人往淳安县去了,由于李倾语是往蒋禹城的坟墓去的,走的是另一条道,他们并没有相遇。
  天已经放亮了,李老爷子去了严府,也去了严霖的宅子,都没有找到李倾语。
  从严睿口中得知李倾语已经离开了,可是昨晚上他在路上找的仔细,并没有看到她,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李老爷子心里着急,叹着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
  “父亲为何不到蒋禹城的坟前去找找?”
  李倾言提醒道,她本可以不说的,可是这人毕竟是这身体的父亲。
  李老爷子瞬间醒悟过来,连连道:“我这便去找找。”
  说着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出发了,他知道倾语是不喜欢蒋禹城,当时也没有往这点想,可这蒋禹城毕竟是她的夫君,再怎么样无情,也该会去看看的。
  此时的李倾语确实在蒋禹城的坟前。
  很简单的坟,一方土堆,一块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破烂石头做的墓碑,李倾语伸手摸着墓碑的凹凸不平,连上面的字都显得歪歪斜斜。
  与蒋家众多仙人的坟墓一比较,就显出了破败不堪,这蒋家的祖坟中,蒋禹城的就埋在这边角处,一眼看过去都不一定能注意到。
  “蒋禹城你怎么杀个人还把自己给赔上了,你真是没用,我来是告诉你严霖死了,你知道吗,其实你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还是杀了一个。”李倾语跪坐在地上盯着墓碑上面的名字说道。
  “说起来我们都是那种心狠手辣坏事做尽的人,我坏事做的不比你少,怎么就你死在前头了,常言道祸害遗千年,别说千年了,你可是连三十都不到啊。”
  “说起来你确实窝囊,除了新婚那一天,你就从未打过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曾多埋怨一句,每次都是你自己忍着。
  我记着在家中,你们蒋家那些人骂我是扫把星的时候,你都会来护着我,就算那是别有用心,就算我并不需要你的相助,但还是谢谢你。”她回忆着,眼角的泪水滑落在褐黄色土地上。
  “我们做夫妻也许是上天安排好的吧,同样的为恶,同样的遭人厌弃,被人指指点点,为什么我们两不能抱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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