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宪只听见公安说的前面两句,「你娘过世了,你妹妹在海城劳改」。
他呆住了,后面公安训斥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现在才21岁?!
他娘怎么会过世?!
上辈子,他娘明明活到了九十岁!
还有他妹妹,这个时候不是正在上初三吗?
怎么被抓去海城劳改了?
梁宪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就在他抓狂想疯的时候,与他经历过的人生完全不相符的另一段记忆骤然涌入大脑。
巨大的信息量,让梁宪白眼一翻,瘫软倒地。
第91章 金手指没有了
梁宪站在公共厕所的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年轻的自己出神。
一个上午过去,他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重生竟然如此的失败。
他从记忆中窥探到了变数发生的根本原因。
是乔穗!
他那个本该死在20岁的原配,不仅没死,反而跟他一样,重生了,还比他重生的更早,时机更好。
因为她,他的婚姻状态被提前曝光了,唐家因此不接受他这个女婿,就算唐文君怀孕也无济于事,反而跟他一样被唐家拒之门外,扫地出门。
因为她,他妹妹一时冲动,触犯了法律,被抓去工读学校劳改。
她娘也为这一连串的打击,中风瘫痪。
让梁宪无法接受的是,他大脑里新鲜的记忆告诉他,他娘的死亡,竟然是他一手放任的。
嫌她是拖累,故意不给她饭吃。
一开始一天还给她喝两顿稀饭,后来干脆只给她留半碗水,只用了一个星期,本来已经好转的人,就不行了……
梁宪无法接受,这辈子的他,怎么会这么卑劣?
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不就是遭遇了一些挫折困难吗?想办法克服啊!心态怎么扭曲的那么厉害?
连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最好的亲娘都能害?
梁宪好恨!
他为什么不能早重生几天,就几天!!
这样,他娘也不会被活活的饿死!
贼老天,你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刚重生就要再一次面对和亲娘的生离死别!
既然对他这么残忍,还让他重生干什么?!
梁宪看着镜子里神情憔悴的自己,突然抬起手,往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扇了好几巴掌。
混蛋!
因为梁宪的认错态度良好,也没有造成实际的损失,所以公安调查完之后,并没有给予他行政拘留,只是处罚了他一百块钱,作为砸坏乔家玻璃的赔偿。
这一百块,梁宪掏的很痛快。
上辈子作为首富的他,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从公安局出来,梁宪径直走向县城里新建的商业街。
八十年代正是彩票刚兴起的年代,种类虽然单一,但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买,一开始的奖项和中奖概率设置的都挺高。
梁宪上辈子真正的第一桶金,就是靠买彩票赚的。
不多,也就十几万,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巨款了,但是在唐家眼里并不算什么,不过也是因为他自己赚了这笔钱,唐家老爷子高看了他一眼,随手赏了他一个分公司,他的事业也从此走上正轨。
去买彩票的时候,梁宪自信满满。
他对自己的手气很有信心。
因为上辈子,他的运气非常非常的好,买的彩票从来没有落空过,区别只是大奖和小奖。
他想干的事,也没有完不成的。
想发财就暴富,爱美色就艳遇不断,想更进一步对手就倒霉。
他的人生总结下来,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心想事成」。
(当然,除了香江之外。那地方邪门,不在他的气运覆盖范围。)
这种情况,梁宪自己当然心知肚明。
且经常合理利用,达成自己的目的。
丘平县的彩票店里只有一种玩法,那就是刮刮乐。
一张刮刮乐卖一毛,最高奖金有一万元,最低是一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糖果瓜子茶杯暖壶自行车这些价值不等的实物奖励,总之,没有空奖。
梁宪手握金手指,自信满满,大手一挥,十分豪横的把店里全部的刮刮乐都包圆了。
待到店家数完数量,梁宪交了钱,就地开始刮。
一分……
……
还是一分。
梁宪连续刮了一大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一分的最低奖。
连个糖果瓜子都没有!
怎么回事?
好运气不灵了?
他的金手指没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梁宪脸色一白,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板见梁宪脸色难看,连忙找补道:“好事多磨!别灰心别灰心,下面肯定有大奖!”
梁宪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刮,一连刮了几十张,虽然不再都是一分的最低奖,但是还是两分,五分,一毛,糖果瓜子这种零零碎碎的小奖。
连一张超过一块钱的奖都没有。
夏天的笼罩下,梁宪额头上渗出丝丝汗珠,不知道是纯粹热出来的,还是绝望的冷汗。
他一把将已经刮完的刮刮乐从桌子上一扫而下,指着老板,说:“剩下的,你来刮!”
梁宪包圆了店里所有的刮刮乐,足有六千多张,花了六百多块钱,老板少说能赚一大半。
开张一次,顶老板在店里守上半年了。
所以他说让老板帮着刮,老板乐得照做。
这人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伺候好这个大主顾,以后还能赚他的钱。
老板开始刮后,总算不只是两分一毛这样的小奖了。
只是最后刮完,刮出来的全部的奖一算总金额,只有一百块出头,外加一个做工简陋,价值很一般的机械手表。
一上午的时间,梁宪净亏损五百,最后走出彩票店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要快滴出水来了。
梁宪其实并不把这五百块钱放在眼里,他在意的,是自己心想事成的能力!
彩票的失利,让梁宪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更浓重了。
他意识到,他的重生,好像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重来一次,大展拳脚,获得比上辈子更远大的成就。
上辈子的好运,并没有被他带到这辈子来。
他的好运,好像被收走了。
梁宪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上。
夏天的太阳毒辣的几乎要把人晒化,梁宪却仿佛感觉不到高温一样,浑浑噩噩的走在烈日底下。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三中家属院的外面。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为人们带来遮阴的凉荫,一侧红砖的院墙上爬满了茂密的爬山虎,墙角的野花旺盛的开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生机勃勃。
梁宪的心底却万物枯萎。
没有了好气运,他这辈子,还能心想事成吗?
同样是重生的乔穗呢?
她有没有金手指?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世界肯定也容不下两个重生者。
所以,是不是她,抢走了他好气运?
第92章 他想杀了我
梁宪越是深想,越是怀疑是乔穗的存在改变了他的命运。
上辈子她早就死了,根本没发生后面的这些事。
所以,该死的人没有死,她的身上一定有问题!
一定是她,偷走了他的气运!害他越来越倒霉!
虽然才重生几天,但他已经感受到气运消失所产生的后遗症了。
只是之前他没往这方面想,所以没有注意到,如今再回忆,才发觉这几天他遇见的倒霉事着实不少。
在医院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一到他荤菜就卖完。等他吃过饭,路过打饭的窗口,里面又摆上了新出锅的荤菜。
出院的时候,刚走出医院门口,就差点被横冲直闯的自行车又撞回医院。
彩票更不必说,六百块的本钱,只换回来一百多外加十块都不值的垃圾机械表,亏得裤衩都掉了。
不能往下深想,越想梁宪心里却悲愤,眼神也越来越阴鸷。
就在这时,乔穗和常爱民一起从菜市场回家,常爱民的手里提着一篮子蔬菜,乔穗则是拿着一节擀面杖,家里的擀面杖坏了,正好在菜市场里买来新的。
梁宪站在位置就在家属院门口最醒目的位置,乔穗母女两个回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他的身影。
乔穗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擀面杖,眼里露出警惕的神色。
此时,梁宪也转过头看见乔穗了。
这一刻,他的眼神仿佛化为了利刃刺向乔穗,怨毒中带着杀意。
虽然他很快的掩饰过去,但乔穗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握住擀面杖的手更近的用力,手心里渗出紧张的冷汗,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冷声质问:“你又来我家干嘛?”
梁宪看着乔穗的脸,熟悉,但又觉得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新接受的记忆,陌生,是因为他认知里和乔穗的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了。
他对这个前妻,内心一直是怀念和愧疚的。
她死在了他记忆力最美好的年华,即便有缺点也被记忆美化的只剩下优点了。
后来唐文君过世,他还动过把她的坟墓一起迁过来一起合葬的念头。
可惜,重生一回,她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挡了他的路,还和他最恨最意难平的死对头搞到了一起。
还是文君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他无意间做了多少伤害到她的事,她都依旧不离不弃的追随着他。
不管他何时何地回头,她的小屋都为他留一盏温暖的灯。
梁宪感慨万千,看向乔穗的目光越发的不善起来。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别理他。”
常爱民直接无视了梁宪,拉住乔穗的手腕,绕过梁宪的身旁,走进家属院。
身后,梁宪阴鸷的表情久久的注视着两个人的背影。
乔穗往家的方向走,始终觉得自己的背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就像是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随时准备着出击。
乔穗感觉到不安。
当天就给远在香江的秦渊打去了国际电话。
“梁宪很不对劲,我形容不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就是很不对劲,跟之前很不一样。”
乔穗:“他那天晚上来我家的时候,虽然整个人表现的还是很虚伪,但是他看向我的眼神是那种黏糊糊,很油腻很油腻的那种,今天……他看见我就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样!那个目光,太吓人了,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他想杀了我。”
秦渊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乔穗摇头:“我妈不让我跟他说话,他也没做什么,就好像是临时起意来的一样。”
“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你。”秦渊鸦黑的睫毛垂下,遮住如墨般的瞳仁,漆黑的眼底掠过一抹冷厉的暗芒!
第93章 恶念心起
梁宪从三中家属院离开之后,去了县城的电话局,他决定和唐文君联络一下感情。
从记忆里得知,他们的大女儿已经出生了,和上辈子一样,叫梁之言。
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个离经叛道的大女儿,但是看在她现在还是个小婴儿的份上,梁宪决定好好的改造她。
女孩嘛,最重要的是乖巧听话,万事都不能跟儿子争抢。
上辈子,她没做到。这辈子,他一定教她做一个合格的好姐姐。
经过漫长的等待,电话终于接通了,只是接电话的人不是唐文君,而是家里的保姆。
“是先生啊,太太不在家,出去参加宴会了,要晚上才能回来,需要我转告她回电话吗?”
“不用。”
丘平县这落后的小地方,整个县城就只有电话局有公用的电话,回电?他哪有时间等在这里等一个不知何时才会打回来的回电。
梁宪气闷的挂断了电话,前往火车站买了一张明天早晨离开的车票,随后出城。
他循着记忆走到牛车聚集的地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搭上一道的顺风车回去。
结果一直等到了天黑,连辆牛车的影子都没看见。
事实再一次的证明,他的运气没有了;
梁宪心情烦躁,要不是因为行李都在家里,他都不想回小梁村了。
干脆就在火车站住一晚上,明天早上直接走得了。
步行走了两个小时,梁宪终于在体力告捷的时候回到了家。
推开堂屋的门,梁宪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家里怎么这么乱?
像是遭过贼一样。
梁宪身体一个激灵,暗道一声:“不好。”
堂屋都被翻箱倒柜翻的乱七八糟,那他的东厢?
他立马转身,三个箭步冲进东厢房里。
拉下钨丝灯的控制线,屋里立刻明亮了起来,同时也把屋子里的一时狼藉映照的清清楚楚。
抽屉全被拉开了,床上的铺盖被人卷了起来,下面铺的芦苇席也被翻开了一半,露出了底下的床板。
衣柜的门大开着,里面的衣物未能逃过搜捕,也被翻了个底朝天,衣服扔的哪里都是。
整个屋子几乎被人挖的掘地三尺,这个屋子里但凡值钱的东西,全都被人拿走了,一根毛都没给他留下。
所以,梁宪现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买彩票的那一百多块钱了。
只是,一百多买不了回香江的机票……
就算他明天就从丘平县离开了,以后呢?
他去哪儿?
唐家防他防得势如猛兽,不会允许他落脚。
没钱,又没居住证,梁宪想了半天,海城之大,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就在他坐在床板上发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几声闷响。
梁宪循声望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醉鬼闯进了他家。
醉鬼走路摇摇晃晃,提着酒瓶子就往屋里走。
梁宪认出,这个醉鬼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一辈子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现在六十多了,人更混了,平时就招鸡斗狗,喝醉了还调戏妇女小媳妇,一个村里没有不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