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有些不耐烦。
看得出来吴念雨不想理她，周青没再尝试和她打招呼。
加到一半，滚开水猛地蹦出来几片，正好烫到周青的手臂，她淡淡地缩了下手，没说什么。
沈小棉突然站起来，一把摁住吴念雨的手。
“……”
周青看过去。
朱英正在刷手机，也抬起了眼。
“吴念雨，你真的很无聊。”沈小棉很少露出情绪的脸此刻有些冷。
吴念雨睨了她一眼，把开水壶往后扯：“是你们说要加开水，我这不是在给你们加。”
“你烫到人了你看不到吗？”沈小棉冷冷地说。
吴念雨没有丝毫歉意：“我就是没看到啊。”
……
沈小棉皱起眉头。
周青拍了拍沈小棉的手，示意她坐下来。
沈小棉没动，看着吴念雨眼神越发阴郁：“你不应该跟姐姐打个招呼吗，你妈妈拿了她那么多钱。”
吴念雨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立刻反问：“我妈拿她什么钱了？”
“姐姐的生活费和学费。”沈小棉冷静地看着她。
“那些本来就是她妈该给的钱！”吴念雨瞪起眼睛，“明明是她欠我们家的，我妈照顾了她初中三年，难道不要钱吗！”
沈小棉急促地呼吸了两下，不甘示弱：“可是你们家原本什么经济条件，如果没有她妈妈从国外寄的那些美金，你根本不可能在高中一个月换一个名牌包。”
“我换名牌包怎么了，那都是我爸的钱！”吴念雨反驳，“我想怎么买就怎么买！”
“那你现在为什么在这里打工，你这么有钱。”
沈小棉一字一句地说，显然对吵架不太熟练。
但这已经足够戳痛吴念雨。
她把手里的开水壶“砰”地砸到桌上：“还不都是因为她妈，她妈不感谢我们家，还打官司找我们家要钱！她就是个白眼狼！”
砸到桌上的开水翻滚下来，周青拉着沈小棉往外退了几步，还是被溅了不少在身上。
朱英离得远，站起来撸了一串纸巾，一面丢给周青一面朝柜台叫：“老板！老板你们这员工怎么回事。”
“能不能换个人过来！”
她烦躁地招了招手：“烫到人了看不看得到啊！”
火锅店里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此刻全都看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给你们换一壶开水。”一个中年女人走上前，挡开吴念雨，“这是我们店里的暑假工，还不太熟练。”
朱英冷笑：“那赶紧换人啊！我花钱过来吃饭是让你们服务员烫我的？”
老板娘也不好说什么，跟吴念雨说了两句什么，让她走开了。
随后给她们送了两道菜和一打饮料，表示歉意。
周青向来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淡定地坐下来继续吃，丝毫没被影响心情。
沈小棉好像还气着，一筷子也没动过。
“这小姑娘挺横。”
朱英知道周青心大，也没把这事在心上：“要不是看她是你表妹，我早给她一巴掌了，没有公主命装什么公主病，惯的臭毛病。”
“其实我对她了解也不多。”周青如实道：“我不知道她这么凶。”
“所以人家敢欺负你。”
朱英对她这性格习以为常。
见沈小棉一直不吃菜，又招呼了一声：“小棉吃菜，别吵架吵坏了心情。”
想起沈小棉刚刚的行为，周青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了解，连刘春丽吞了她生活费的事情都知道。
周青给她夹了块羊排：“小棉，谢谢哦。”
看见她和小时候那样对她笑，沈小棉低下头，嗯了一声，夹起碗里的羊排慢慢吃。
最后火锅吃的还算圆满，三个人都吃饱了往回走。
朱英在微信上发了几个语音，跟周青说自己待会儿约了人，问她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也回去呗。”
周青叹了口气。
唉，女人。
变心就是这么快。
朱英半点不愧疚，叫了声沈小棉：“小棉今天不用值班，你俩一块儿逛会儿算了。”
然后打了辆出租车走了。
出租车刚走，周青和沈小棉正在街边站着，就看见吴念雨从火锅店里出来，远远地看了她和沈小棉一眼，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眼圈还是红的。
好像哭了。
周青打过工，知道她这样肯定是被火锅店老板打发了，没准还要扣工资。
餐饮店工资低，老板扣起工资来又狠，这小孩也不知道打了几天工，工资够不够扣的。
……
想了想，她对沈小棉说了声：“我回去拿个东西。”
回了一趟火锅店。
沈小棉悄悄跟在她身后，看见她跑去找那个火锅店老板，又给了一些钱，大概知道她在干什么，就在门口等她。
周青从火锅店推门而出，见沈小棉正站在门口。
“姐姐，你一直都是这样。”
她看着周青说。
“不算什么事，别放在心上。”周青笑了笑，问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我可以自己回去。”沈小棉说。
“那好吧，下次我再去学校看你。”
周青也不勉强，看了眼手机，李寻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条消息。
沈小棉似乎打算往另一头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对正在看手机的周青说：“姐姐，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周青抬起头，顿了一下，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啊。”
沈小棉犹豫着，怯怯地伸手抱住她。
……
察觉到她的一些情绪。
周青把手机放下，觉得有点愧疚。
这孩子，曾经应该也把她当成了生命中的一束光吧。
后来她消失不见，再也没联系过她，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对不起啊，姐姐这几年都没有联系你。”周青拍了拍她，“因为我在国外留学，联系起来实在是不太方便。”
“……”
沈小棉松开她，摇摇头：“没关系，姐姐还记得我就可以了。”
她说了句‘姐姐再见’，默默地掉头离去。
周青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悲伤极了，只是叹了口气，没有深思。
第216章 216.他那张脸，根本不缺女人喜欢
周青刷卡进了小区，门口的电子时钟显示19：13，正是外卖晚高峰时刻，数量庞大塑料袋打包盒堆在门口，一片雪白。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
周青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过，侧身避让几个急匆匆跑去拿外卖的女孩。
手机铃声和夏蝉声淹没在黄昏中的车流里。
到了其中一栋楼下，再次刷卡打开门禁，和楼道里几个牵着宠物狗的中年人一起等电梯，所有人都静谧无声，连宠物狗都保持着沉默。
唯一发出声音的只有电梯门口的液晶广告屏。
屏幕上在循环播放一个夏日甜品饮料的广告：穿着清凉吊带的女主角边唱边跳，在泳池里掬起一捧水泼向屏幕，笑容甜美治愈。
最后画面定格住，露出饮料的品牌名称和logo。
以及左下角一个十分可爱的签名，旁边备注，形象代言人：路钦钦。
周青盯着这广告看了好几遍，实在无法把屏幕上这个笑得清纯甜美的女明星和方媛联系起来。
感觉完全是两个人。
她看得出神，差点连电梯都忘了上。
回去以后她拆了一大盒牛奶，坐在桌前打开电脑搜了一下路钦钦。
词条里跳出来的大多是美貌通稿和一些绯闻消息。
周青随便点开了一条她的采访视频，就看见满弹幕里飘出来的都是“啊啊啊啊啊钦钦这个笑我好可”，“真的有人这么呆萌吗”，“今天的钦钦也是没心没肺的一天”。
“……”
看到一半，周青关掉了视频。
满脑子都是屏幕里“可爱”、“呆萌”的音频特效。
差点儿就被洗脑了。
周青喝了一大口牛奶，忽然想起一件不太开心的事情。
方媛整容过后，叫路钦钦的这张脸，她在上一世也见过。
中午她在医院食堂一直盯着那个电视剧，倒并不是想看电视剧，是因为里面那个女主演路钦钦，实在是太像上一世那个女人了。
那个自称睡了李寻一次的富婆。
每次想到这件事周青就觉得非常窒息，在她决定放弃治疗，穷途末路的时候，李寻用这种方式给她换来了钱，逼着她继续活下去。
为了那些钱，为了他的牺牲，她也不得不活下去，继续化疗。
……
但她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是整容后的方媛。
路钦钦，方媛。
这两个人怎么会是同一个？
周青难以想象，李寻会向方媛低头，卖身给她换钱。
她知道人在绝境的时候可以突破底线，但她不觉得李寻当时会突破底线到那种程度，对一个大学喜欢过他，可能还在喜欢他的女孩下手，甚至以此谋取金钱。
就算那个女孩同样心机深沉，但他这种行为也无异于下三滥。
周青没法把‘下三滥’这种词和李寻联系在一起。
她知道李寻骨子里一直有一种自命清高的情结在，可以失身，但不能失节。
他完全可以去找另外别的女人。
他那张脸，根本不缺女人喜欢。
不可能是方媛。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方媛。
……
怪不得她当年觉得路钦钦的状态很奇怪。
原来是因为，她根本不像一个只想包养小白脸玩玩的富婆。
反倒像是，一种爱而不得的报复。
当时她跟在李寻身后，怕他又被高利贷的人追债，结果跟到了一家酒吧，就看见路钦钦在酒吧角落暧昧地抵着他。
李寻推开她转身走开了。
酒吧光线很黑，周青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她很快追到那个角落里去找他，结果没找到。
反而在走廊上碰到了路钦钦，路钦钦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事：“你来找个那个男人？”
周青没说话。
“李寻。”路钦钦夹着手里的女士烟，吐了口烟圈，“你来找他的？”
周青看到她刚刚跟李寻那么暧昧，心里有点膈应：“你认识他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当然认识。”
路钦钦晃了晃手腕，不屑地笑：“他是这里有名的鸭你没听说吗？只要给钱，谁都能睡他。”
说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夹着烟走了。
“……”
周青不知道她说的真话，还是故意气她。
现在想起来，原来路钦钦就是方媛，那她说这句话应该就是气她了，因为她喜欢李寻，就想让别的女人离他远点。
……
但周青想不通李寻为什么要编这种话骗她。
那个时候她花光了所有的钱，也不想卖房子化疗了，打算就这么死了算了。
结果第二天医院却让她继续住下去。
周青准备去结算费用的时候，发现账户里莫名多了十万块钱，问了才知道是李寻交的钱，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是太惹眼了。
就算她每次都换不同的医院化疗，那些医生护士还是能一眼记住他。
“不是你老公交的钱吗？那个又高又帅长得斯斯文文的男人。”前台的护士这么说。
周青就知道是李寻了。
她跑去问他，钱是哪里来的。
问了大半年他一个字也没回答，只说让她好好治病。
周青怕他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终于有一次忍不住大发脾气，非要逼他说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在骗我对不对？”当时她太激动了，一些歇斯底里的话脱口而出。
“你的钱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都快要死了，你还骗我。”
李寻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失控的状态，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只挤出来一句：“你不会死，别瞎说。”
“那你告诉我钱是哪里来的啊！”周青大吼。
“……”
他又说不出来话了，眼神沉闷得厉害。
然后周青的脑海里无端想起路钦钦，以及路钦钦说的话，哭着问他：“你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你的钱是不是这么来的！”
周青本来不相信这个事情，她只是太急了随便说的。
意外地，李寻居然承认了。
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沉默了片刻后，很淡然地承认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晴天霹雳，周青完完全全愣住。
但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周青现在回想起来，李寻那种不在意的状态，分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就像她终于给那笔钱找到了一个理由似的，他便顺着这个理由承认了，好将另外一些事情掩饰过去。
……
她当时太难过了，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现在想起来，破绽又多又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