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萤对一旁的官差道:“把他带下去,不认罪也无所谓,那些百姓的指证也够他蹲大牢的了,以后每日给他送的饭食都用他家仓库里的稻米。”
郑掌柜当然知道自己家的稻米吃不得,他做这些之前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要自己去吃那东西,他当即挣扎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叔父、叔父是镇南王身边的得力副将!”
在他眼里,镇南王虽是异姓王,但他深受陛下器重,当今皇后更是镇南王的妹妹,就算是燕王也会给镇南王一个面子的!
可他满怀希冀却听见沈流萤冷冷道:“是吗?镇南王的人?你不知道我与镇南王有仇吗?”
郑掌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燕王妃与镇南王有仇?完了完了,这下可是踢到了铁板上。
没有哭喊,郑掌柜如同丧气的皮球一般被拖了下去。
而他以此获得的不义之财也被充公没收,还给了那些被欺骗的百姓。
解决完郑氏米行的事,沈流萤回到屋里,推开门就发现早有不速之客在屋里等她。
近来先是雪灾的事,而后又出了郑掌柜的事,沈流萤忙的一时都要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皇家女官秋月了。
能出现在这里,看来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沈流萤的好心情被一扫而空,她关上房门,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不想看见我?”秋月睨着沈流萤,道:“我看你这燕王妃当得倒是顺手,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沈流萤在心里撇撇嘴,早知道药的分量就下得重些,让秋月再卧床几日,看她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阴阳怪气的还真是不爽呢!
“我自然记得我是什么身份。”沈流萤淡淡道:“你如今可是有什么指示?”
秋月道:“陛下对你的表现很满意。让你好好接近燕王。然后...”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沈流萤,道:“把这个放进燕王的饮食里。”
沈流萤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一闻,便闻出了里头装的是‘秋意浓’,陛下是想要让燕王也死于不知不觉中,他难道不担心燕王一死凉州出乱子,土胡与回夷会趁虚而入吗?
还是他除掉顾轻罗的心已经让他顾不上其他了?
沈流萤装傻道:“这是毒药?我若是下手岂不是会被人怀疑?”
“你不用担心。”秋月看了眼没见识的沈流萤,解释道:“这是慢性毒药,怀疑不到你头上,再说了你现在名声这般好,谁会怀疑你?”
沈流萤又问出他心中疑问:“土胡好像不安分得很,燕王一死不会乱起来吧?我可还想平平安安的回去。”
她此时的表情,说是担心燕王更像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秋月没有怀疑,贪生怕死才好控制。
秋月语气也多了几分耐心,道:“凉州雪灾,陛下会派人前来,名为赈灾实则混进城内,只要燕王一出事,我们的人就会控制住凉州城,不会有人有机会趁火打劫的,因为这火根本就着不起来。”
沈流萤听完,欣喜道:“那我很快就能回京城去了?真是太好了!”
她装作一副欢喜的样子,真切的表达自己对于这个除掉燕王控制凉州的计划的赞同。
秋月见她没有一丝不忍,也收起了几分怀疑,看来她还没昏了头。
而沈流萤心里正想着得找个机会将皇帝的计划告诉顾轻罗,叫他有个防备。
正想着,外头琼花就登登的跑来,见到沈流萤身边站着一个秋月,她才敛了敛表情。
秋月谨慎,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听到了自己刚刚与沈流萤的谈话,就要出手解决了,却被沈流萤一把按住。
沈流萤忙问:“慌里慌张的跑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琼花知道沈流萤身边那个不是个好人,在她面前不能表现得与沈流萤亲昵,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回道:“王妃,王爷今儿要回府了,说来见见王妃,奴婢特来与王妃说一声。”
沈流萤眉头微微一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的?还大张旗鼓的让人来通知?赶回来送死吗?
她瞥一眼秋月,见她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意,就知道这计划要开始了。
挥了挥手,连忙让琼花下去,等人一走,秋月果然立马道:“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沈流萤当然知道,下药嘛,这有什么难的,她熟练得很!
秋月还是不放心她,一路紧紧跟随着,一定要亲眼看见沈流萤将药下在顾轻罗的汤里,她才放心。
厨房里,沈流萤将其他厨娘全都支开,拿出秋月给的小瓷瓶子,当着秋月的面一点儿也不手软的将药全倒进了鱼汤里。
粉末在奶白的鱼汤中瞬间消失不见,瞧不出半点儿痕迹。
秋月亲手端着这鱼汤与沈流萤一起去见了顾轻罗。
这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当是燕王妃与燕王的第一次见面,王妃该盛装打扮才是,但沈流萤懒得收拾了,在秋月监督似的目光下,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鱼汤摆在顾轻罗面前,笑颜如花,音柔似水道:“王爷,喝汤。”
第208章 白操心了
顾轻罗看着笑得十分反常的沈流萤,嘴角抽了抽,你还能把这汤有问题表现得更明显一些吗?
他伸手接过碗,一本正经道:“我听说了你在雪灾中为凉州百姓做的事,你做得很好。”
沈流萤惶恐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却在秋月看不见的角度,疯狂给顾轻罗使眼色:少说客套话,赶紧喝!
顾轻罗当下用勺子轻搅了两下,准备一饮而尽。
秋月紧张的盯着那汤碗,却在这时,门外突然闯入一人,一下就将顾轻罗手中的汤碗给打碎了。
奶白的鱼汤洒了一地,谁也没料到这一变故,沈流萤惊讶的看着闯进来的小珏,发现小珏正气鼓鼓的盯着她。
他是不是误会自己什么了?沈流萤心道,怕他当场说出什么话来,沈流萤连忙开口:“怎么打碎了?秋月快收拾一下。”
秋月一脸失望,只差一点点燕王就要喝进去了!都怪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屁孩!
但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沈流萤的出声提醒让她很快回过神,今日最好的机会已经被破坏了,只能再找其他机会下手。
但这加过东西的鱼汤可不能被别人拿到手里,得尽快处理掉才行。
秋月将鱼汤端走,沈流萤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就看见那小家伙还在瞪着他。
没有外人在,沈流萤的本性就暴露出来,手指头一点小珏的脑袋:“看见什么了?”
小珏一把拍开她的手,激动的对顾轻罗道:“老顾,她下药害你!我亲眼看见她在鱼汤里倒东西了!”
顾轻罗正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小珏的话好像与他没有关系似的,小珏急得抓着他的袖子就晃,“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她要害你啊!她给你下药就在鱼汤里!”
“知道了知道了。”顾轻罗忙着抽回自己的袖子,再晃下去,他胳膊都要散架了。
眼看顾轻罗对自己的袖子比对自己的命还着急,小珏顿时有种感觉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沈流萤摸摸下巴,反思道:“我还以为我很小心呢,怎么被你瞧见了?下次还得再小心一点。”
小珏这会儿才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都不正常,一个对自己被下毒的事情漠不关心,一个对自己下毒的事供认不讳,就连狡辩一下都没有,所以说,从头到尾他确实是在瞎操心吧?
顾轻罗这才对着沈流萤出声问道:“你给我下的什么?那汤闻着就怪怪的。”
“不知道。”沈流萤耸耸肩道:“袖子里随便拿了一个调包的。”
顾轻罗嘴角抽了抽:“你也不怕毒死我。”
“放心,我身上没有毒药。”顶多就是什么泻药痒粉之类的。
小珏看这两人轻描淡写的你一句来我一句去,忽然感觉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一个,郎大不由儿,老顾现在娶了媳妇就忘了儿!
顾轻罗拍了拍小珏的脑袋,然后就不客气的将人丢出了门外,任他自己在风中凌乱。
现在只剩下顾轻罗与沈流萤两人了,两人说起了正事。
被问起顾轻罗最近在忙的事,沈流萤担忧是不是军营里出了什么大事。
顾轻罗并未隐瞒道:“军营里没什么事,我去了一趟黔地。”
黔地?吴王的封地,顾轻罗去那里不可能是去与吴王打个招呼那么简单,她也想起那个在宫中意外落水的吴王世子,开口询问道:“吴王世子可回到黔地了?”
“他听到了他不该听的东西,就算是疯了,以那位谨慎小心的性格,也不会将他放回去的。”
说的也是,真疯也好假疯也罢,只有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沈流萤对那倒霉的吴王世子不禁有些唏嘘,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一场宫宴就让他险些丧命,如今活着却也生不如死。
忽然,沈流萤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疑惑的看向顾轻罗,道:“你怎么知道吴王世子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那天晚上的御花园里,应当是没有旁人的,除了一个意外不知什么时候闯入的吴王世子,就算顾轻罗有探子在皇宫也不靠近不了。
之后传出来的消息也皆是吴王世子意外落水,除了沈流萤与皇帝外,应该再没有人知道真相。
“吴王世子真的疯了吗?”沈流萤问道。
“疯不疯的谁说得准呢?”顾轻罗轻笑道:“他没有别的选择。”
沈流萤闻言挑了挑眉,如果说吴王世子没有疯,装疯卖傻是为了躲过杀身之祸,这事顾轻罗知道,甚至就是顾轻罗让他这么做的。
她记得吴王世子一醒过来就已经是疯魔状态,什么人可以在这之前接触到他?并建议他装疯呢?
沈流萤想到了一个人,她几乎是肯定的道:“宁朗是你的人。”
当日吴王世子落水有两人出手相救,一个是的何辞,另一个就是宁朗了。
顾轻罗没有否认,只是有些疑惑道:“你为何肯定是宁朗,不猜何辞?”
“不会是他。”一方面何辞是被她提醒过后才救的人,另一方面,何辞那个人板正得很,他追查真相的前提是公事公办,结党营私与藩王合作这种事,他不会。
见沈流萤如此肯定的帮何辞洗脱嫌疑,顾轻罗语气不明道:“你倒是了解他,不愧是幼年玩伴青梅竹马,你大婚,何家那个小子还去送你来着吧,形单影只的我瞧着真是悲凄呢。”
不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些什么,离开京城那日倒是在马车中瞥见了何辞,但人家一个大理寺少卿出街办案很奇怪吗?她可没觉得何辞是特意来送她的,沈流萤自问与何辞的交情并不深。
“你别岔开话题。”沈流萤盯着顾轻罗,继续道:“宁朗是你的人的话,我倒是又想起来点儿别的事。比如马场。”
那天与她打马球的宁朗就与平日里很不一样,沈流萤当时虽然心有怀疑,但后来就并未与宁朗接触了,所以这件事也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现在再细想起来,那不着调的玩笑语气,混不吝的样子分明就是顾轻罗,披了别人的皮也藏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第209章 将计就计
说起马场的事,顾轻罗眼神躲闪,沈流萤白了他一眼,也不用他再说什么狡辩的话了,又说起了正事。
沈流萤将秋月的计划告诉了顾轻罗,“虽不知道她说的真假,但还是提前防备的好。我觉着可以将计就计,你怎么看?”
顾轻罗瞥了一眼地上还留着鱼汤的痕迹,他一脸纠结道:“将计就计我没意见,就是下次能不能也兼顾一下味道?”
对于这么小小的要求,沈流萤表示会好好考虑,考虑的结果就是用细盐替代了‘秋意浓’的毒药。
顾轻罗端着这碗沈流萤亲自给他炖的银耳莲子羹,端着一本正经的脸愣是在尝了第一口的时候表情出现了一丝龟裂。
他瞥了一眼笑得温柔似水的沈流萤,你管这个叫兼顾了味道?你家银耳莲子羹是咸得发苦的?
沈流萤笑意不改,柔声问道:“王爷怎么不喝了?可是我炖得不好?”
“好!简直好极了!”
顾轻罗咬着牙将碗里的羹汤一饮而尽,沈流萤很高兴道:“王爷爱喝我以后天天炖。”
天天炖?饶了我吧!顾轻罗连忙挥挥手:“下去吧。”他得赶紧用茶水漱漱口。
沈流萤乖巧退下,秋月亲眼看见燕王将那一盅莲子羹喝了个干净,满意的对沈流萤道:“干得好,接下来只等燕王病倒,你侍疾左右了。”
“啊?”沈流萤一脸嫌弃道:“还要侍疾啊?怎么这么麻烦?”
秋月心中对沈流萤这样的娇小姐很是不屑,她冷哼一声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事成之后自然都有好处,要是出了纰漏,你就别想活了!”
沈流萤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很快,顾轻罗就按着计划病倒了。
而从京城派来赈灾的人也到了凉州城。
他们倒也像模像样的运了几车此时凉州一点儿也不缺的稻米,在沈流萤的安排下大摇大摆的住进了燕王府。
为首的那个年纪稍长,听说是镇南王手下得力干将。
“燕王妃。”那人抱了抱拳,道:“燕王此刻何在?我等也好前去问安。”
听到这人的声音,沈流萤忽然觉得有些耳熟,想起来赤霞山那次,在那封锁村民的军营里听过这个声音,正是他与那兵头传的消息。
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又遇见,这世界可真是小。
沈流萤不动声色,此时也不需要她说些什么了,自从顾轻罗装病昏迷后,秋月就就俨然成了这个燕王府的实际话事人。
她总是假借着燕王妃的名义,下达了各种命令,现在燕王身边除了侍疾的燕王妃就再没有人能靠近。
小珏来闹过几次,秋月虽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一个小屁孩计较,但她也绝对不想被一个小屁孩破坏计划。
见她起了杀心,沈流萤连忙以自己这个燕王妃还需要好名声才能让人信服,处置一个孩子是在是让人诟病,这才让秋月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