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沈让的刀解了!”云羡骤然开口。
那些侍卫只略一犹疑,便齐齐上前,将沈让手中的刀夺了下来。
云羡站起身来,款款走到沈让面前,冷冷看着他,她本想说些叱责的话,可当着侍卫们的面,总不好驳了沈让的面子。
解下武器已然是打他的脸了,若再出言训斥他,只怕沈让今后也无法服众了。
云羡低低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沈让略微清醒了些,苦笑道:“你如今,已如此防着我了吗?”
云羡没理他,只看向侍卫们,道:“让厨房给沈大人送碗醒酒汤来。”
侍卫们应了,云羡又道:“你们在外面守着罢。”
“是!”侍卫们依次退了下去,将门轻轻阖上了。
云羡又看了沈让一眼,方寻了个稍远些的地方坐下来,道:“你说吧。”
沈让见她避着自己,心头顿时一凉,这酒劲也就醒了大半。他眼神无比清明的望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她,道:“就这么讨厌我?”
云羡淡淡道:“我只是讨厌酒味。”
“是吗?”沈让轻笑一声,道:“不讨厌我?”
云羡叹了口气,道:“谈不上讨厌,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道不同?咱们俩是一个地方来的,这世上纵使真有千万条道,咱俩的道也是一样的。”
云羡强压着对酒气的厌恶,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沈让冷嗤道:“是你永远站在容洵一边,甚至不惜牺牲掉我这个昔日的……好友?还是说,我为了救你扶持萧叙白,让容洵难做了些,便碍了你的眼?”
云羡心里厌烦,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挑眉道:“我从来没想过牺牲你,就算我不回去,也会帮你返回现代。还有,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做任何事,更不必为了我去做违背原则的事,你这样的所谓付出,不会让我心生感激,只会让我不安。”
“你没想过牺牲我?你改变了书里所有人的命格,我们这两个外来者,务必会受到影响,你是心甘情愿,难不成要我和你一样?和你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羡抬起头来,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沈让仰天大笑了几声,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你病成这样,不过是因为破坏了这书中的平衡罢?”
“可……”云羡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你也病了?”
沈让攥紧了自己的胸口,道:“不然呢?所以我说,我们是同一条道上的人啊,云教授。”
云羡愧疚的看着他,嗫嚅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让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自嘲道:“你当然不知道,你心里眼里只有容洵,何时容得下别人?”
云羡咬了咬唇,终究没有反唇相讥。在这件事上,无论沈让有多少错,到底是她有错在先。
沈让见她不说话,只当是她默认了,心底便越发烦躁起来,一股无名的邪火蹭的从心底蹿出来,直冲得他脑仁“嗡嗡”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的糟践自己对她的心意?为什么,她可以这样直白的承认她对于容洵的爱?
那他算什么?他受过的苦,又算什么?
沈让猛地拥紧了她,云羡一惊,慌忙伸手推他,可沈让力气太大,她根本推不开他。
“你疯了!”
云羡拼命向后退着,她伸手摸到桌上的茶盏,想要泼在沈让脸上,让他清醒清醒。
沈让像是早已洞察了她的举动,只一个反身便将她压在了桌上,他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云羡的双手,将她手中的茶盏推到了远处。
“沈让!”
云羡再顾不得什么里子面子,可沈让从她腰间抽出帕子,死死的塞住了她的嘴。
云羡被他禁锢得挣扎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除此之外,连一丝响动都发不出来。
云羡吓得脸色惨白,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从未想过会出现现在的情景,更没想过哪怕外面就有侍卫,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自救。
沈让像是一头行至陌路的野兽,已然是不管不顾了。
他欺身上前,贴在云羡腰上的手臂也随之收紧,鼻尖在云羡耳廓边上,轻轻的触碰这她。
云羡心里已恶心到了极致,她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试图引起寝殿外侍卫们的注意,可到底还是拧不过他。
沈让发现她的挣扎,越发的恼怒起来。他气急败坏的按着她,试图去撕她的衣裙。
“呜呜……”云羡拼命摇着头,她已经能感觉到,沈让完全失控了。
借着酒劲,他已经完全变了。
云羡眼中划过一抹绝望,她望着窗外侍卫们影影绰绰的影子,泪水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她知道,她和沈让,再也不是朋友了。
他们回不去了。
第106章 . 恩断(二) 马上结局了。。。……
“砰!”
寝殿的门被猛地踹开, 刘君泽出现在门外,他年纪虽轻,身量却极高,甚至比沈让还要高出一些。
云羡还没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便见他冲了过来, 将沈让摔在地上,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云羡赶忙站起身来, 将自己的衣裳理好, 紫苏亦跑了进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忙反手将门关上。
还好,侍卫们并未察觉里面有何不妥。
紫苏略略安心, 走到云羡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急得几乎哭出声来,道:“沈大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娘娘呢?娘娘待你那么好,你都忘了吗?”
沈让脸上挨了一拳, 唇角溢着血, 抬头凝望着云羡的脸。
她没有看向他。
她甚至, 连厌恶的目光都不愿施舍给他了。
她只是望着窗外, 眼神平静而木然, 好像疲惫失望至极。
刘君泽没有给沈让喘息的间隙,他咬着牙打向他的胸口,沈让胸口吃痛, 猛地躬身,退到了墙角上。他几乎是任刘君泽打着,全然没有还手。
可他的目光仍凝在云羡身上, 迟迟不肯移开。
云羡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她微微蹙了蹙眉,道:“君泽,别打了。”
刘君泽恶狠狠的最后捶了沈让一拳,方停了下来,可他的手肘仍抵在沈让脖子上,他气喘吁吁道:“姐姐,让我杀了他!”
云羡微微避过目光,道:“不值得。”
为了他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沈让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像是等待着刘君泽杀他似的。他也没什么好反抗挣扎的了,云羡的话已经是给他判了死刑。
她连杀他,都怕脏手了。
刘君泽松开了手,沈让一下瘫坐在地上,他睁开眼睛,脸上带着苦涩的笑。突然,他仰天大笑起来,好像止不住似的,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半晌,他停了下来,用手掩着面,道:“云羡,我们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啊?”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紫苏啐着,死死瞪着他。
“因为我?”沈让把手放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你们都觉得是我错了。”
他咬着牙,重重道:“都他妈说是我,都是因为我!”
云羡避过头去,懒怠看他,只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等到那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沈让点点头,极低的道了声“好”。
他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朝着门外走去,再没回头。
心里不是不痛苦的,可是,再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了。
他永远失去她了。
刘君泽恨恨的看着沈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方才关切道:“姐姐,你没事吧?”
云羡鼻音有些重,道:“我没事,还好你及时赶到。”
刘君泽有些后怕的看着她,道:“我会叮嘱侍卫,以后都不许沈让进来。”
云羡看着门外的方向,道:“他也不会再来了。”
紫苏咬牙切齿道:“可不是,他但凡有点脸面,也再没脸来了。娘娘待他如亲人一般,他却恩将仇报,简直不是人!”
云羡知道紫苏定是恨毒了沈让,连沈大人也不肯叫了,只“你啊、他啊”的称呼沈让。
其实不止紫苏,连她自己,也恨他。
“今日的事不许告诉陛下,知道吗?”云羡郑重道。
“为什么?娘娘难道不想陛下砍了他?”紫苏不解。
倒是刘君泽懂得了云羡的意思,他纠结着看了云羡一眼,道:“好。”
“我不想让陛下分心。”云羡解释了一句,便缓缓朝着床的方向走去,道:“我累了,你们回去罢。”
“可……”
紫苏还想再说,见刘君泽冲着她摇了摇头,便只得止住了话匣子。
“姐姐,你好好休息。”刘君泽担忧的看了云羡一眼,见她没再说话,便知道她已是累极了。
他抿着唇,与紫苏一道走了出去,眉头却拧的更深。
他死死攥着拳头,他是真的想杀了沈让啊……
*
不知不觉,云羡已经在行宫中住了半年多了。
冬去春来,消磨掉了不少时候。
她的身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想来容洵的目的是达到了,而他的处境大约也一日比一日更艰难了。
大多数时候,云羡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从不踏出行宫一步,只在偶尔的时候,会通过紫苏知道些外面的事。
紫苏有时会出去采买些吃的用的,倒是总能带回些新的消息。
市井百姓总有自己得到消息的渠道,这些传言虽夸张,可细细分析着,倒也有几句差不多的,可以抽丝剥茧的描摹出真相来。
譬如外界传言,说陛下虽未废后,可到底因着刘行止之事厌弃了云羡,将她送到了庵堂里,再不许她回京。
也有人说,皇后其实不是失了宠爱,而是病死了,只是陛下秘不发丧而已。
紫苏对这些传言很是不忿,云羡倒是处之泰然,她知道,容洵是要故意降低她的存在感,好让她顺利脱身,从这泥沼之中离开。
“奴婢今日听行宫中新来的宫人们说,陛下如今放了不少宫人离开,还放了宫中的嫔妃们归家,据说那些嫔妃们很是不愿回去,说在宫中住着舒适,倒比家中自在许多,陛下还很是费了些心思,说若是不愿投奔自家父兄,便赐银钱给她们,大可自己谋生,那些嫔妃们才肯了。”
云羡听着,轻轻一笑,道:“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不会再想回去了。”
紫苏笑笑,道:“都是娘娘把她们给宠的。”
云羡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道:“女子生来不易,能宠着便宠着些罢了。”
“听闻自老爷……姑老爷被判了流放之后,萧叙白倒是一日日起来了,如今也算是重权在握,如日中天了。真是……小人得志。”
紫苏愤愤不平的说着,道:“连自己恩师都能背叛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云羡没说话,只是眼眸一点点的沉下去。
萧叙白当然没有什么好的,可容洵为了她,也只能这么做。
天命……真是讽刺……
天命让徐思温早死,又让萧叙白主导江山,当真可笑。
紫苏见云羡神色有些恹恹,只当她是累了,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云羡浑然不觉,只怔怔的望着窗外,在心底盘算着离开的日子。
大约很快,她和容洵就能团聚了罢。
这些日子沈让倒的确再没来见过她,她也不问他的消息,只隐约听说他现在荒唐得很,日日喝酒狎妓,把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下属去找他汇报,十次里倒有八次他是醉着的,天长日久的,也就没人再去请示他了。
云羡闭了闭眼睛,沈让变成如今这样,她大抵也是要付点责任的,可经过上次的事,她想起他只觉失望厌恶,只怕再也没办法好好说话了。只希望等他回了现代,能重新开始。
*
紫苏带回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更沉痛,云羡几乎可以感受到,容洵是在不遗余力的扶持萧叙白的势力,而他对于大楚的掌控已经越来越少了。
现在的大楚,就像是一头巨兽,拼命朝前奔跑着,却全然不知已经行至了陌路。
云羡知道,那一天就快来临了。
她把紫苏叫到身边,取出一个小包袱交给她,道:“紫苏,这些年你跟着我,待我尽心竭力,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我也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一般……若是可以,我宁愿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和你待在一处。可天下,到底没有不散的宴席……”
紫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突然明白过来,忍不住哭了起来,道:“娘娘,您是不要奴婢了吗?”
她用袖子擦着泪,怎么都擦不干净似的,道:“奴婢哪都不去,奴婢只跟着娘娘……”
云羡看着她,不觉心酸,红了眼眶道:“紫苏,我要离开了,你如果再跟着我,会有危险的。”
“奴婢不怕危险……”
“可是,我不能让你置身危险之中啊。”
云羡攥紧了她的手,心一横,道:“这包袱里是我托君泽为你新做的身帖,从今以后,你就用这个身份活着,再不要和旁人提起你的过往,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叫紫苏,知道吗?”
“奴婢……”
“以后你不是奴婢了,再也不是了。你可以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屋子、银钱,将来,也会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只要你愿意,别的女子有的东西,你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