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泡在浴桶之中,洗去身上的灰尘和血迹。
她的额头已经包扎好了,御医说伤口较大,即便是用生玉祛痕膏,怕是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淡化。
她倒是不在意这事,反而希望这疤痕时间长些,她也能慢些谈婚论嫁。
沈乾心烦意乱的揉碎着水面漂浮的花瓣。
她想到白日里九千岁咳出的那口血,那么多横木砸下来很可能伤及肺腑,还好没有撞到后脑。
一想到他又是为了护住自己才受伤,沈乾心里更是烦乱。
原著里的九千岁作为全文bug,从出场就日天日地狂霸酷炫拽,仿佛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象过他会有今天狼狈的模样。
但是现在却让沈乾明白,他会感冒,会受伤,会咳血,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高处不甚寒,以九千岁今时今日的地位,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甚至永无翻身之地。
倘若诸葛鸿赢了最后的大战,那等待他的结果会有多惨烈可想而知。便是剥皮揎草,活剐三千刀都算好的。
而他的受伤却是为了自己,这忽然让沈乾有些不知所措。
想到白日里她靠在九千岁的怀里,伸手护住他仰头望去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却又转瞬平静,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眸。
还有两人翻滚在地时,他紧扣着她的腰肢,伸手护住她不受伤害。
肌肤相亲之间,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便不受控制的悸动。
“艹。”
沈乾忍不住捂住了脸爆粗口。
她居然对一个太监动心了。
拍了拍脸蛋,沈乾吐出一口浊气,回想着两人这些日子相处的点滴。
她当真很吃九千岁这口颜值。
不是现在流行的小奶狗小狼狗系,也不是清风明月儒雅贵公子。
他的长相精致清贵,眉飞入鬓,眼若桃花,唇润水色,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但面部棱角分明,雌雄莫辨却并不娇弱,而是成熟与邪气并举,便是瞧上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
像是披着精美画皮蛊惑人心的山间精怪,即便是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也仿佛天生勾引,让人明知陷阱也忍不住沉沦其中,任其宰割。
这人当真不是狐狸精转世吗?
沈乾轻轻咬住下唇,想起南巡前夜伴着月色酒香的那一吻,极尽缠绵奢靡,她忍不住按住胸口。
艹,老娘想上(他。
这个念头浮现的脑海里,沈乾没有丝毫的羞耻。
她觉得自己应该当真对九千岁有喜爱之情,毕竟虽然两人初见时闹得并不愉快,九千岁平日里也对她常加恐吓,尖酸刻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得很,但从未真正对她动过杀心。
反而处处帮扶,唔,有时偷香窃玉。
虽然他是个太监,但是沈乾并不当回事。
很多男人多了二两肉却连畜生都不如,比如诸葛鸿那个到处留情的贱男人。
反正太监虽然不举但不是不行,工具多得是,作为接受过现代启蒙教育的沈乾,自然了解那些门道。
她觉着要是九千岁乐意,她也不介意让他体会一把销魂之感,嘿。
如意端着解渴的茶水走进屋里,就瞧见自家郡主双手托着腮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
发生了咩啊?
“郡主在笑什么呀?”
如意将茶水放在笑桌上,歪着头疑惑问道。
沈乾见她来了,双臂趴在浴桶边沿望向她问道:“如意,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八岁就跟着郡主,如今已经正好八年,等过了腊月初八,奴婢便十七岁了。”
“那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听到这话如意面色一红,嘟囔着:“郡主说什么呢,奴婢永远陪在郡主身边。便是日后郡主嫁了人,奴婢就给郡主当陪嫁丫鬟,郡主去哪奴婢就去哪。”
“哪有这个道理。你一心对我我却耽误你,这可不行。”
沈乾笑道,“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尽管告诉我,我必然是要帮你说一门好亲事的。当然了,倘若你当真不想嫁人,那就留在我身边,有我一日便护你一日。”
如意抿嘴一笑:“奴婢就留在郡主身边。”
“哦?是吗?”
沈乾歪了歪脑袋,眼睛弯弯,“我还以为你同小五两情相悦呢,现在看来倒是我看错了眼。”
她叹了口气:“原先我还觉着小五长得俊朗为人又老实,想着将你许配给他。既然你对他无意,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就算了吧。小五如今也十九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等过些日子,我让娘亲给小五寻门亲事。”
听到这话如意急了,抱着她的胳膊:“郡主,你别……”
“别什么?”
沈乾假装不懂,“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又为何不让他成亲,这不是坏人家姻缘吗?”
“我……我……”
如意揪着衣角支支吾吾,良久一闭眼,鼓足勇气说道:“奴婢是愿意嫁给小五的。”
“扑哧——”
沈乾见她双颊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意见她笑得不停,脸更红了,扭扭捏捏道:“郡主,你,你笑什么呀?”
“你呀。”
沈乾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喜欢便是喜欢,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我不问你,难道你当真想看着有朝一日娘亲将别人指给小五吗?”
各个府中不论是家生子还是外契奴婢,都是到了婚配的年纪由府上注资指定婚配。
一来是为了生出家生子,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伺候主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
这个时代的世家贵族小姐少爷们都没办法对自己的婚姻做主,更何况是丫鬟仆人们。她管不了别人,却还是能管得到如意的。
“你同小五私下里有见面?”
如意听到这话红着脸点了点头:“嗯,小五平日里经常帮我的。”
沈乾今晚也八卦之心渐起:“他对你说喜欢你?”
如意双颊已经红透了,低着头瞧着揪起的衣角轻轻点了点。
“那你便告诉他,倘若他当真喜欢你,就到我这来求娶。”
“可是郡主,家生子是不能私相授受的呀。”如意担忧道。
虽然大赵民风较为开放,但男女之间依旧发乎情止乎礼。尤其大赵一向视奴隶如牲畜,奴隶的一切都是主子说了算,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若是私相授受被发现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她今日鼓足勇气同沈乾说了小五,也是因为她和小五之间清清白白,没有行任何僭越之事。而且她自小跟着郡主,相信郡主不会惩罚她。
可求亲却是天大的事情,倘若这事捅到了明面上,那便是孤注一掷。
“他若是个男人,当真非你不可便不会怕。”
沈乾笑道,“再说了又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告诉母亲,只是让他来告诉我,我去同母亲说。他若是连这都不敢,我也断不会将你嫁与他。”
如意还是犹豫不决,沈乾拉住她的手:“如意啊,看男人不能看他平日里如何说,要看他遇事是如何做的。
倘若他今日因为怕死连求娶你的勇气都没有,那说明日后遇事他也不会护住你,我又怎么放心将你嫁给他?早早看清一个人,当断则断,比日后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要容易的多。”
第34章 . 火龙烧天(二) 东厂那个阉人,是不是……
第二日, 南巡队伍再次启航。
小皇帝带了两个孪生舞女上船厮混,大臣们虽然看不过眼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昨日有个大臣见小皇帝在太后寿辰居然依旧同青楼女子厮混,便上折子参奏,没想到小皇帝龙颜大怒, 认为他不尊天子, 直接让人将他丢掉金陵河里泡澡去去腐朽之气。
好在那大臣懂得水性自己游了回来,没被淹死。
那两孪生舞女妩媚多姿, 艳比花娇, 如今风头正盛, 小皇帝连一向宠爱的怜妃都冷落了。
旁得妃嫔见状也是恨得牙痒痒却敢怒不敢言。小皇帝又对太后向来两心,她们便只得纷纷跑到怜妃那诉苦,想撺掇怜妃出头。
怜妃望着河岸两旁的风景想着沈乾和九千岁之事, 正心烦着, 见她们喋喋不休,冷声挖苦道。
“陛下想宠幸谁轮不到他人评说。你们若是想得到陛下的宠信,不如多去练练舞唱唱曲儿,说不定哪日陛下兴起了便去你们那儿歇歇脚。”
妃嫔们听到这话面色一僵, 都讪笑着不再说话。好歹都是世家贵女出身, 小皇帝荒唐, 她们可拉不下脸面来。
怜妃轻哼一声, 转身进了船舱。
那边, 沈乾记挂着九千岁的伤势,却又不便去他房中看望。
待傍晚在房里用完膳,心里也烦闷得很, 便出了房间想去甲板上透透气,正巧瞧见敬宝端着汤药,便笑着上前。
“宝公公。”
敬宝见是她, 也颔首恭敬笑道:“郡主安。”
“都督的身子可好些。”
“还未痊愈。病去如抽丝,风寒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
敬宝见四下无人,又走近一步沉声轻道,“那日横木打到了肺腑,都督还从未受过这般伤,对外只说是风寒伤身,以免有人惦记。”
说罢朝她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后,便端着汤药离开。
听这话,九千岁伤得很重。
沈乾手中的帕子略微攥紧,却也做不得什么。
稍稍平复心情后,她转身想离开。刚过转角,却突然感到一把力量拴住了身子。
身子被人从后面猛地抱住,用帕子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沈乾刚想从头上抽出簪子朝后刺去,却感到身子忽然没了力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哗啦——”
一桶冰凉刺骨的水浇到身上。
沈乾被激得猛地一惊,从昏迷中缓缓睁开眼。
脑袋晕晕沉沉的,眼前是模糊的重影。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就见面前一张清秀动人的脸。
怜妃望向她,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瞧着很是柔美,眼中却满含冰冷狠辣:“郡主醒了。”
是她?
沈乾心中惊异,她知道那夜的人是自己了?
那制造马车惊躁的人也是她吗?
“咳咳……”
头发面上的水一缕缕流下,滴到眼睛里有些发涩发胀,很是难受。
沈乾咳了咳,脸上带着惊恐和不解,小声道:“怜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怜妃微微一笑:“郡主觉着呢?”
沈乾状似皱眉思索,望向她满眼的无辜可怜:“是,是长平哪里做的不好惹娘娘生气了吗?娘娘若是对长平不满大可以告诉长平,为何要将长平绑在这里?”
她此时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绑住拴在身后的小桌上。这个房间空间极其狭小,四面不透风,堆满了各色桌椅杂物,看起来是舱底储物间。
怜妃身后还站着两个宫女,一粉一蓝,皆是面无表情望着她,想来是怜妃的心腹。
见她还在装无辜,怜妃冷哼一声,蹲下身子伸手用力捏住她的脸。
“你倒是好演技,差点将本宫都瞒了过去,以前本宫小瞧你了!”
她勾唇一笑,接着道:“本宫倒是好奇得很,你这幅长相也就是个清秀佳人,五分颜色罢了。到底有什么能耐,让那个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阉人护着你?难不成,你的功夫不错?”
听着她□□裸羞辱的话语,沈乾睁着眼睛望向她一脸懵懂:“怜妃娘娘,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长平怎么,怎么都听不懂?”
“瞧瞧,这幅模样倒的确惹人怜爱,本宫便是稍稍心软,便被你蒙骗过去了,更何况是男人呢。”
怜妃缓缓摘下乌发上的金簪,抵着沈乾的脸,眼中阴蕴着狠厉,一字一顿道。
“长平郡主,你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在本宫这儿没用。本宫也没心思同你绕弯子。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可以饶你一命。”
冰凉的尖簪抵着脸面,沈乾浑身发抖,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豆大的眼泪流下。
“娘娘,长平与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娘娘如此对待,娘娘定是误会长平了。娘娘想问什么尽管发问,长平一定知无不言。”
见她一脸惊恐,怜妃满意道:“东厂那个阉人,是不是受了伤?”
沈乾仿佛微愣:“都督受伤了?怎么会这样?”
“你少跟我装蒜!”
怜妃脸色阴沉,“那日他斩马首护你于横木之下,众人皆见,我不信他一点事情都没有!”
听到她提到马车之事,沈乾面色也沉了下来。
看来惊马之事的确与她有关。
若当真如此,怜妃今日将自己捆绑于此,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娘娘身为后宫嫔妃,为何如此急切的想知道都督如何?”
见她眼中转瞬平静,与方才的楚楚可怜判若两人,怜妃心中一惊,旋即冷笑。
“那夜果然是你。你小小年纪却好狠的心肠,与那东厂阉人沆瀣一气陷害王玉徽,害得无辜之人因此殒命,你倒是午夜睡得安稳。”
沈乾听到这话也轻笑,像是嘲讽她的伪善:“下毒杀害王玉徽的人是你和诸葛鸿。你们暗通款曲被发现便要杀人灭口,如今倒有口倒打一耙。”
“贱人!”
心事被说中,怜妃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用力之大沈乾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
嘴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沈乾扭头平静的望向怜妃。
“怜妃娘娘好威风,就是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你威风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