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信?”
诸淑惠有些期待道,平日里她若是写信,都是正正经经的给家人写家书,这种不怎么正经,带着打趣随意的小笺倒是没写过。
而且这种背着所有人偷偷来往,也让她觉得有趣。
“娘娘还是小孩心性。”
严嬷嬷听了主子的话,对待苏翘也柔和了许多。
“若是能当孩子,谁愿意摆个架子过这种无聊日子。”
诸淑惠唉声叹气。
她每日真就没什么事做,刚开始她以为景迄只是不与她圆房,后面慢慢察觉这府邸的女人他都不碰。
而这些女人却不知道景迄谁都不碰,只以为自己不讨景迄的喜欢。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府怨妇,虽然景迄想起会把府里的美人赏给下属,散出去一些,但依然怨气冲天。
她以前还会带着嫔妃去皇后娘娘告状,后面觉得无聊也懒得去了。
唯一的余兴节目没有,加上内宅的权全都集中在她这里,妾侍全都没宠老实,杂事她只需要交给管事去做,偶尔抽查就是,久而久之,越来越无聊。
“你说太子爷什么时候能掌权?”
“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严嬷嬷紧张地看向周围,根本不敢接话,太子掌权,那不就代表陛下要退位。
这话若是有人深究那就是谋逆。
“这太子府被景迄治理的如铁桶一般,怎么可能有探子听到本宫的话。”
诸淑惠混不在意地道,“本宫一直想着呢,若是他不成,那本宫只能陪着他一起死,若是他成了,本宫反而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娘娘怎么会那么想,若是殿下荣登大宝,娘娘自然是正宫娘娘。”
“他明显就不喜欢本宫……”
景迄说了让她找男人的话太侮辱,诸淑惠怎么都说不出口,瘪了瘪嘴,“他若是废本宫,诸家一定会为本宫讨回公道,但就怕他连诸家也想动。”
“娘娘,殿下怎么会?”
严嬷嬷头冒虚汗,不知道娘娘如何会想到这些。
“诸家效忠陛下,若是太子跟陛下反目……”
“娘娘!”
严嬷嬷厉声阻止自家主子继续说下去,这越说越没谱了,便不是让外人听去,让殿下知道也不是好事。
这时恰好小丫头通报璎珞来了,想着是苏翘送信过来,严嬷嬷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觉得苏翘这信来的格外及时。
诸淑惠打开了信笺,她在去的信件里说了要亲自去探访,才知道帮什么人最好,要如何帮,这回信是苏翘赞同了她的话。
并且列举了许多女子可以做得事物,她们可以建造各类作坊,收留了孤苦无依的女人之后,再教她们一项技能,让她们不至于离开她们就没法子生存。
不好让璎珞频繁来回引起旁人注意,诸淑惠写了一封回信过去,就叫苏翘别回了明日再说。
信送走后,诸淑惠也不想景迄能不能荣登大宝的事了,而是思考起女人都能做什么。
在她看来除却力气活女人不能做,其他事务好像没女人不能做的。
但不知为何,那些穷苦人家的女人虽然不像她们这些贵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能做的事情也极其少。
“若是娘娘想把这事做美,不如收养男童,建书院,哪怕是出了个童生,旁人也会说娘娘厉害。”
见主子一直研究如何如何助人,严嬷嬷不禁说道,她完全是为了主子着想,“就怕按着娘娘和苏氏的想法,最后吃力不讨好。”
“为何?”
诸淑惠瞅着严嬷嬷脸上的皱褶,不懂她话的意思。
“娘娘若是帮了一个状元,那天下人都会传为美谈,但帮了一群女人,这些女人哪怕有吃有穿,又能如何?不过是养出一群奴才罢了。”
“男童不是童生就是状元,女童就是奴才了?”
哪怕自个是主子,严嬷嬷是奴才,诸淑惠听着这话也来气,“嬷嬷,你忘了你也是女子?”
没想到主子会发火,严嬷嬷只有小心劝道:“老奴当然晓得,老奴说这话是为了主子着想,同样都是帮人,花同等的银子,可以增添名望,而有些在旁人看来只是白忙活。”
正因为严嬷嬷是女人,所以才晓得女人没出路,投胎的好当姑娘,那就能唤奴使婢,投胎差的长得美长得丑都不是好事。
原本她以为主子跟苏翘只是随便说说,如今看到主子真要撒银子,她自然是希望主子撒在实处。
只是她的话并没有让诸淑惠赞同,反倒醒悟了苏翘之前说的话。
之前苏翘说做这是可能会遭到很多阻碍,甚至被她们帮得人也会觉得不解排斥,但能不能开始做和做下去,都要看她们自己。
她听到这话还觉得不解,为何有人会不解排斥,但是现在听到严嬷嬷的劝说她就懂了。
哪怕在有些女人看来,女人的命不值钱,费力气让她们活下来只是浪费功夫。
一时间她又想跟苏翘说话了,可惜她已经交代璎珞今日不在传信。
“皇后娘娘那儿还没动静?”
诸淑惠不耐烦地道,偷偷摸摸的来往,还是没光明正大的来往方便。
“若是皇后娘娘此时安抚娘娘,会让人起疑那日御花园发生了什么,皇后娘娘是个谨慎细微的性子。”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性子怎么生出了殿下这般的儿子。”
若是景迄有皇后娘娘一半的柔和,她也不至于那么期待跟苏翘一起气他。
*
今日景迄回府比昨日早了不少,晚膳时分就回了。
苏翘提早吃了晚膳,听到有下人通报,就在门口站着等景迄。
见着了人,冰镇过的杨梅汤就送了上去。
“殿下今日辛苦了。”
苏翘身上穿得是诸淑惠给她做得衣裳。
鹅黄秀金团花交领褙子,内配曳地如意月裙,妆容干净明丽,笑起来眼眸扬起三分,比起平日有种不同的端庄的美。
景迄的目光一转向她,苏翘就立刻抓紧机会道,“殿下送给妾的头面,妾很喜欢。”
苏翘娇俏一笑,微微低头,露出芙蓉髻上的发饰。
既然她提起,又低了头,景迄自然扫了一眼。
相比她的衣裳,哪怕是景迄这个不懂首饰的,也知道她头上的簪子配不上她身上的衣服。
她头上头面的赤金还不如她身上的金线亮,陪衬的珍珠还不如她脚上那双明珠鞋上的东珠大。
景迄赏得东西不算差,奈何太子妃给得东西太好。
东西是李进选的,景迄根本不会注意旁人有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但苏翘这会只提头面,不提衣裳,景迄大概就猜到了始末。
扯了扯嘴,说倒是没说什么,不发一言地走在了前头。
苏翘连忙跟了上去:“妾真喜欢这步摇,这用来做花眼的珍珠真小,像是一粒米,妾都没瞧过这样的呢。”
苏翘满心欢喜地在景迄边上叽叽喳喳。
景迄发现之前他的想法错了,苏翘哪儿学聪明了,分明还是一样的死皮赖脸,不懂的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脑子不用在正途。
第六十二章 一退再退
苏翘的话出口, 周围都静了静。
她双眸闪亮,没流露出任何嫌恶的意思,就像真是没见过小珍珠,所以惊讶。
只是她的表情再无辜, 旁的人都不会相信她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李进瞧见苏翘的打扮就知道有鬼, 没想到她一来还真找了麻烦。堂而皇之地抱怨珠宝的大小。
东西是他置办的,但他都是按着府中份例, 只是不知殿下会不会只听苏翘的一面之词。
想着李进看向了主子, 而主子正在看着苏翘头上的发簪。
景迄一向大方, 对府中的女人从未抠搜,苏翘是第一个在他面前阴阳怪气说他小气。
当然旁人就想说他小气,也不会像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想来她今日这个打扮也是为了突出她头上这些小家子气的首饰。
“孤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你若是一二再而三的挑衅孤, 孤会给你教训。”
景迄不客气地警告道。而苏翘的表情茫然,就像是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气恼。
她不知道就怪了。
景迄收回目光:“滚回你住得地方,莫在孤面前碍眼。”
“殿下为何那么凶,从早晨殿下离开, 妾就一直盼着殿下回来, 还特意打扮了自己, 这面上的脂粉, 妾研究了许久才化成这般……”
苏翘委委屈屈, 说着眼珠子附近都有了水雾,仿佛景迄再来一句重话,泪珠就会不堪重负从眼中落出。
这副情态是看了不道一声厉害。
李进之前就觉着自己低估了苏翘, 现在更是觉得自个以前眼瞎,分明把白狐看成了白兔。
主子被封为太子之后,性子一日比一日沉稳, 不轻易流露喜怒。
他这个伺候久的老人,听到主子一声“滚”都要吓得双腿哆嗦,但是苏翘不止没走,竟然还撒起娇来。
那单纯委屈的模样,不知道是笃定了主子舍不得她,还是纯粹生死置之度外。
苏翘的话不是妄言,今日她这妆是下了功夫,不像是以往那样刻意化浓,模糊五官惹景迄讨厌,而是仔细描绘,眉毛是远山黛,眼皮上用的是海棠色,下眼角她特意用了淡粉小心描了个三角阴影,配着她波光粼粼的眼眸,无情都含了三分情意。
除此之外,额稍她还贴了几片浅色花瓣,衬的雪肌娇嫩。
苏翘像是怕眼泪落下,仰着头,纤细的脖颈青色的脉搏透着脆弱。
“殿下,妾这般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不若他为何会气她刻意打扮,只是为了嘲他小气。
不等景迄回答,苏翘的手已经悄悄抱住他的胳膊。
景迄低眸看了眼,并未推搡她,让她滚蛋。
“不是不喜欢与美人争宠,怎么?在府中住了几日,打量没人比你貌美,所以也没了对美人的怜惜。”
景迄这话虽然带着讥讽,但是比起之前让苏翘滚蛋的话已经缓和许多。
但是苏翘眼眶中的眼泪却滚滚而落,一粒接着一粒:“殿下怎么能那么说,妾是什么性格殿下还不晓得,若不是实在仰慕殿下,克制不了心绪,又怎么会巴巴的黏上来。”
苏翘的眼泪让景迄微怔了片刻,他没少看到苏翘眼眸含雾,还以为那几颗泪珠子她是含在眼眶里做装饰,谁知道还真会落下来。
“就是知晓你的德性,孤才这般说。”
景迄说完,苏翘眼泪落得更厉害。
只是她委屈掉眼泪也不辩解也不走,就搂着景迄的胳膊,怔怔地看着他。
“看来往常你对孤算是客气了,没使出你的全力。”
景迄与她对视了几眼,突然咧唇一笑,像是人间清醒,根本不吃苏翘这一套。
闻言,苏翘也没露出惊慌的神色,就是哭哭啼啼地跟在景迄身后,一起跟他进了归元院。
跟在后头的李进他们,从景迄让苏翘滚那里就摸不着头脑了。
为了殿下的话一句比一句不留情面,只差指着鼻子骂苏翘假模假样,没安好心,但是苏翘却丝毫不像是被训斥,脸上不见一丝羞愤。
“师父,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殿下是恼了翘儿姑娘,还是在跟翘儿姑娘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几个字小安子说得格外艰难。
让人滚,说人心计深沉也能算是甜言蜜语?
李进没回徒弟的话,他也琢磨不透主子是什么个意思。
听到主子的话,他都打算上前把苏翘拉开,但是还未开口,就见到了主子对苏翘露出的笑。
那笑容不算愉悦,但总不是厌恶。
“殿下是如何想洒家不知道,但这苏氏却是好手段,晨时殿下还让她不要踏入归元院,这才几个时辰过去,她却又进去了。”
而且看样子大有可能会留宿。
*
旁人觉得苏翘这是胆大,肆无忌惮,但是苏翘却觉得自个分寸把握的极好。
人当然都是喜欢新鲜感,她早就看出来,在景迄身边伺候的人,对他都是兢兢业业,罗三偶尔会说两三句调皮话,但景迄扫一眼就没胆了。
他们这些伺候景迄那么久的都那么没胆子,她这个有胆子的当然新鲜了。
再说她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极低,他讽刺她没有半点客气,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全都默默忍下。
这姿态简直都低到尘埃了。
入了归元院,苏翘本想先去净面,但还没走就被景迄扯到了榻上。
瞧着压在她身上的景迄,苏翘眨了眨眼,怯怯叫了声:“殿下?”
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衣裳落了地,景迄的吻落在苏翘的面颊。
两人上次是在山洞,虽然刺激,但顾忌地方不对,两人都没放开,景迄更是草草了事,带着弥补的心思,这一次用的时辰格外漫长。
“殿下……”
“苏翘,你可知耍孤的后果?”
云雨渐收,景迄手掌滑过苏翘的肌肤,突然开口道。
他可以不计较她之前费力讨好诸淑惠,但如今她跟诸淑惠不和就极力讨好自己,像是正常又透着不对。
他对她有几分容忍,但却不是她可以戏耍的对象。
面对景迄的警告,苏翘水眸朦胧,呆呆地眨了眨眼,往他怀里缩了缩,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
苏翘才站到府门口,消息就传遍了府邸,之后她进了归元院,更是让一众美人咬碎银牙。
“娘娘,这苏氏就不是个好东西,殿下都说不让她进归元院了,她还死皮赖脸的进去,真是个乡下人一点面皮都不要。”
妃嫔坐在诸淑惠的重华院里,没一个人说苏翘的好话。
本身苏翘在她们眼中也不值得讨好。
没有家世背景,只有一张脸,进府邸时声势浩大,连太子妃都被她迷惑了,让人看了就不高兴。
不过苏翘倒是给她们提了个醒,太子爷难讨好,讨好太子妃也有好处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