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登基为帝,她是他的太子妃,于情于理都该是他的皇后。
说不打算立她为后,难道要提前杀了她不成。
诸淑惠的惊慌害怕全都写在了脸上,景迄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跟她绕弯子,怕她自己把自己给吓死。
“孤不喜欢旁人塞给孤的人,孤会把你送回诸家,若是你不愿,除却继续在孤身边,你可自己选择去哪。”
“什么叫旁人塞给殿下,臣妾是陛下赐婚,臣妾的名字记在了皇家玉牒上。”哪怕她再不愿意,景迄再不喜爱她,往后他们都该是葬在一处。
把她退回诸家,他也说得出来,诸家怎么可能再收她回去。
“你们在一起那么些天,你竟然还听不懂孤的话。”
景迄虽是坐着抬眸看诸淑惠,但气势半点不弱,眸光似怜似嘲,“孤既决定称帝,赐婚你认孤不认。”
大眀帝有没有用心培养过他,自然是用过心的。嘉(丽)
若是不扒开大眀帝的心肠,他面上就是个一等一的慈父。
他可以亲手教每一位皇子骑射,记得他们的生辰喜好。
景迄到如今还记得,他刚被册封为太子那几年,要学得东西太多,人人又爱拿他跟他的哥哥们比较,有一次风寒昏迷,大眀帝守了他一夜。
他记得的大眀帝的一切好,所以才在知道他内里是什么样之后,觉得所有一切尤为可笑。
他的父皇乐于培养完美的储君,然后再亲手毁掉他们。
他的哥哥因为父皇无微不至的关怀,所以被冤枉后选择了自尽,而他不同,若是有人需要痛苦自尽,那个人不该是他。
这些话景迄没有跟诸淑惠说,他走到了门口,才听到呆愣的诸淑惠发出了声响:“在殿下看来只有苏翘懂你所言……臣妾还担心她的性命,看来是白费心了,只有她懂殿下,殿下自然如珠似宝地待她,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景迄眉心微蹙:“她在孤的心里并非珍宝,孤只是觉得她稍有脑子。”
“怕是殿下觉得满府的人都是旁人塞的,眼里只看得到苏翘,所以只觉得她有脑子。”
景迄没反驳诸淑惠的话,他的背影不见,诸淑惠才整个人垮了下来,垂着背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空。
她一直不明白景迄是怎么一回事,不拒旁人给他塞女人,但又从来不碰她们。
原来是因为景迄划了一条明确的界限,分清了自己人还有“旁人”。
一时间诸淑惠竟然觉得景迄有些可怜,按着苏翘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苏翘开始是为了脱离苏家才讨好他,后来苏家不成问题,苏翘就一直想甩开他。
到京城来也非苏翘的本意。
景迄把苏翘当做自己人,苏翘恐怕不那么觉得。
他排斥旁人给他塞人,但他自个挑来挑去,挑中的也是一个想逃离他的人。
这些事诸淑惠不知道景迄知不知道。
但她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既然景迄有登基为帝的把握,又不要她的命,她该思虑自个往后的事,而不是浪费精神帮助景迄认清他是一厢情愿。
*
苏翘在归元院里一直等着景迄回来,但等着等着她就觉得不对起来。
她用了早膳,用了午膳,闲书都看了半本,景迄竟然还没回来。
“殿下这是去跟娘娘研究如何造纸,还是如何造指南针,为何到现在还没回来?”
看了眼日头,等会就该吃晚膳了,不是她看不起景迄的体力,只是他昨天晚上在她身上花了几个时辰,现在又过了四五个时辰,景迄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棱不住。
“这洒家就不知晓了,或许殿下跟娘娘有重要的事情商议,翘儿姑娘若是等累了可以小歇一觉,到时殿下应该就回来了。”
苏翘瞧着李进那张笑脸,她才不相信景迄还在诸淑惠那里,现在人估计不在太子府都可能。
皇上禁足景迄,但又没派人看着他,他想往外跑稍稍乔装一下,就能溜出去。
苏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平时她无聊起来一天能睡七八个时辰,跟经常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大肥猫一个德行。
但最近因为常去府外忙尼姑庵的事,她整个人的精神都调动了起来,让她光吃不做事,她根本睡不着觉。
见李进不管她在屋里的书架乱翻,苏翘看了一圈,要了笔墨纸砚,拿了景迄写过的字帖临摹了起来。
“翘儿姑娘这是做什么?”
李进没想到苏翘那么闲不住,到处东翻西找,而且还找出了几本殿下曾经抄写过古籍。
“自然是学殿下的字,往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苏翘朝李进眨了眨眼,李进脸上的笑有些干,仿殿下字体能派上什么用场,苏翘真是仗着殿下的宠爱什么都敢说,也不怕被当做居心不轨送进大牢。
景迄的字下过狠功夫练习,形和魂都难仿,但谁让苏翘现在就是时辰多,她一直写到晚上屋外寂静一片才停了笔。
李进催她睡了几次,见她不听,自个早就休息了,只有春鹃在旁摇摇欲坠地打瞌睡。
苏翘揉了揉手腕,这都快午夜了,景迄竟然还没回来,他这不是把他们都留在府邸里,自己独自跑了吧。
让春鹃下去休息,苏翘换了寝衣。
衣裳刚换上,就见衣橱上投射了一道影子。
苏翘心跳猛地停了下,而后急速地跳了起来。
“殿下,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苏翘捂住心口,要不是闻到了景迄身上的气味,她可能就吓晕了。
一整日不见的景迄站在她身后,看着风尘仆仆,明显是去了趟远地方,如她所想没在太子府里头。
“你在等孤?”
景迄本就是悄悄离去,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回府,瞧见屋里头灯还亮着,他并未思索太多,进了屋闻到一股墨香,见桌上全都是写过的纸张,而又见纸上字体隐隐熟悉,才反应过来苏翘临摹了整日他的字。
“殿下没回来休息,妾自然要等着。”
虽然是吃得太饱没事做睡不着,但既然景迄恰好回来了,也不是不可以说成是在等他。
回完见景迄目光滑向她身上的寝衣,苏翘立刻道:“妾练字练得手腕累了,所以打算去榻上看书等待殿下,书妾都放在榻上了,殿下不信可以去看。”
幸好她这人不爱把东西归放原处,之前看得书还在榻上扔着。
苏翘说完,景迄像是真要去看,寝衣也没换就走了出去。
只是出去之后他没去榻边,而是径直走到了书桌前头:“过来。”
苏翘依言过去,见景迄重新铺了一张干净的纸,不由得惊讶,景迄这是多好的精神,三更半夜他不知道从哪里蹭了一身灰尘回来,竟然还有精神练字。
“殿下?”
景迄把苏翘半抱入怀,握着她的手提起了紫毫笔:“孤写字遇内勾喜欢轻带,起笔轻,收笔重……”
一边解说,景迄一边带着苏翘写了几个字。
苏翘察觉他的心情不错,不由侧目看向他。
他唇瓣轻轻抿着,眉心带着浅浅折痕,像是从未握过旁人的手写字,所以没想到写出来的字那么难看。
察觉到她目光,景迄放了笔,那目光就像是说:她不注意力不集中,怪不得写得字丑。
看来是真心情不错。
苏翘正猜测着景迄心情不错的缘由,就听到他道:“今日乖觉,往后也同今日这般。”
苏翘一愣,那么听起来景迄的心情不错像是因为她等他等到了半夜。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对付起来,是被魂穿了,还是天降陨石把他给砸出毛病了。
第六十八章 进宫
教完了字, 景迄去洗漱换了寝衣。
大概是因为忙碌一天,他上了榻就闭了眼,苏翘看着他脸上的疲惫,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躺在床榻上什么都不做。
说起来景迄虽然不允许她踏出归元院, 但是归元院里面那么多厢房, 她一直待在主屋里头,旁人猜不透景迄心思, 也不敢把她赶走, 她就那么稀里糊涂地一直在这里歇着。
不过从景迄进门到现在躺着看来, 他并不介意屋里多一个她。
“为何不睡?”
景迄睁开了眼,看向打量他的苏翘。
苏翘是觉得烛火已经灭了,景迄又闭上了眼, 她才会大大方方地打量他, 哪想到他那么敏锐,竟然察觉到了她的注视。
比起回答他的问题,苏翘迅速地闭上了眼。
谁说她没睡,她分明早就已经睡了。
既睁开了眼, 景迄少不了多看苏翘几眼。
他没少看到她的睡颜, 只是她不是挂着泪痕, 就是皱着鼻子, 一脸委屈。
这样平平静静地闭着眼, 好像从来没有过。
景迄看着不由得伸出了手,把枕头上苏翘散开的头发收拢。
弄好了头发,景迄的手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搭在她头上揉了揉。
有些妇人觉得发髻难拆,加上头发太长睡觉容易压到,连睡觉都是梳着髻, 但苏翘觉得这样躺着不舒服,一直都是散发。
景迄手开始只是摸着她的头,后面手指尖就穿过了浓密的发丝,触碰到她的头皮。
带有薄茧的手指一下下划过头皮,苏翘发现原来头皮也是她的敏感点,酥酥麻麻一直从天灵盖痒到了脚底板。
轻吟了几声,身上便多了景迄的重量,苏翘舒服眯着的眼微睁:“殿下不累吗?”
景迄从进门到上榻,明显都没有跟她亲热的打算,算起来像是她主动邀请他,但是好端端谁让他来摸她的头。
想着,苏翘脚跨在景迄的腰上,跟他换了一个姿势。
“殿下如果累的话,不如妾来效劳。”
坐在景迄的身上,苏翘跃跃欲试,每次看似景迄出力更多,但是她一直都要被压着,她早就受够了要一直要承受景迄的重量,今日正好来试试看。
“随你。”
景迄今日的确疲惫,本来打算安稳睡觉,谁知道他不过碰了碰她的头,她就叫的跟发/春的猫儿似的。
而此时她坐在他身上的模样乖觉,让他不觉得讨厌,反而升起几丝期待。
既然景迄没意见,苏翘就尝试了起来。
不得不说,在上面就是爽。
能压着别人,谁乐意被人压着……苏翘就是没了力也不乐意从景迄身上下去,扒着景迄阻止他调换位置。
说是她给景迄效劳,实则是让景迄出更多的力,让自己更舒服。
但苏翘才不会让景迄察觉自己的用心。
累到气喘吁吁,没有开口的力气,她依然用满怀期待的语气,凑到景迄的耳边:“殿下觉得舒服吗?”
苏翘双眸在黑夜里也闪闪发光,那模样就像是自个费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景迄不知道苏翘今日做得一切是真心,还是不得已的应付,不过都让他愉悦了就是。
“嗯。”
得到了景迄的肯定,苏翘更是赖在景迄的身上不愿意下去。
哪怕睡觉,也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身上不愿意挪窝。
虽然景迄身上都不是软肉,但是肉垫怎么都比铺盖更舒服。
景迄推了她几次,她都大胆的趴回原位,可能景迄也是大晚上被苏翘折腾没力气了,后头就由着她那么睡了。
苏翘趴在景迄的身上,一点都不担心会把他压坏。
从她穿越到这地方,她这身体长高了三厘米,就这样她平日看景迄还要抬头。
目测起来景迄应该有一米八五左右,而她最多一米六,之后不知道还能长多少,但现在她趴在景迄的身上体型就是他的一半。
之前他怎么压她,她都还能喘气,她那么瘦小又怎么可能把景迄压坏了。
晚上睡得晚,苏翘白日醒得就晚。
她白日睁开眼,景迄已经不在了,而她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什么压在景迄身上就像是她晚上做得梦。
“殿下是什么时候走的?”
苏翘朝春鹃问道。
“具体的时辰奴婢也不知道,但李公公唤奴婢来伺候姑娘时,殿下已经不在屋里,大概是一个时辰前。”
“也不知道去哪了。”
“李公公说殿下在书房。”春鹃听到主子小声低语,立刻回道。
苏翘轻应了声,觉得景迄有可能又跑出府邸了,只是跟她没什么关系。
“管他在不在,反正我们是出不了归元院。”
用了早膳,苏翘又试着走到了大门口,这次依然被拦住不准出去。
看来景迄是打算长时间囚/禁她。
本来她昨日该问景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景迄态度柔和,让她一时间忘记了。
那看来今日得问问。
*
归元院就跟铁桶似的,景迄下令不准苏翘离开,苏翘就连一丁点外头的消息都听不到。
所有人都对她闭口不言,春鹃同她一样,就像是被所有人隔离起来,她们在院子里走动,原本在说话的下人瞧见她们,甭管说得是什么都会低头住嘴。
这算是个什么事,明明夜里景迄对她也不像是要惩罚她什么,怎么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苏翘思考着等到景迄回来,她要如何开口试探,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想出最合适的问法,她就可以出院了。
“皇后娘娘宣我入宫?”
苏翘看了看宫里来的内侍,又看了看李进,皇后娘娘为何无缘无故要让她入宫。
传话的这个宫人明显跟李进有些交情,他传完懿旨,李进就满脸笑意地跟他攀谈了起来,交际话说了片刻,李进才让小安子给人上茶,请他在外稍等苏翘梳妆。
“翘儿姑娘快收拾进宫吧。”
李进急急忙忙地唤人给苏翘梳妆,苏翘还是迷茫状态:“为何要进宫?皇后娘娘为何见我,李公公你打听出来了没有?”
苏翘听诸淑惠提起过皇后。
皇后娘娘是景迄的嫡母,性子温婉大方,从未跟谁急过脸,诸淑惠对景迄满是怨气,但对皇后娘娘却从未提过气。
不过苏翘想着自个听过关于皇后的事迹,也不知道诸淑惠对皇后娘娘的认识够不够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