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丘脸上阴下来:“并购在即,邬小姐莫非想越俎代庖来议价?”
言外之意就是并购与你一个保镖有什么关系。
邬幻枫微笑了一下:“我只是替柏夫人不值,从三年前开始,丘晨集团的股价就一直在下跌,为这样一支垃圾股投那么大的资金,似乎不太合乎成本控制。”
骆丘拖过来把旁边的折叠椅,面朝邬幻枫坐下,盘算着邬幻枫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邬小姐,丘晨虽然是个小公司,这几年也确实遇到了些困难,但不是你随意否定丘晨价值的理由,并购价格也是经过多次商议敲定的,你现在的借题发挥是严重扰乱市场的行为。”
邬幻枫似笑非笑:“丘晨本就是青柏集团的产业,我又何必自贬身价。”
骆丘大吃一惊,「嚯」的站起来:“你不要乱讲话,小心我告你诽谤!”
邬幻枫懒懒地揪着一旁一盘已经枯死的绿植,目光中满满的敌意和挑衅:“您是怎么得到丘晨矿脉的,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吗?”
“你……你……”骆丘有点沉不住气了,“柏夫人让你来传话的?”
邬幻枫冷笑一声:“柏总最近不太顺,不知哪里来的杀手总要找他麻烦,怕是会影响到5月31日的并购会了。”
骆丘的脸色变得煞白,声音愈发尖锐起来,双手在空中比比划划:“柏夫人是在怀疑我?”
邬幻枫摆摆手:“你别紧张,先听我分析,柏总要是在合同签署前出了什么意外,并购黄了,丘晨集团的一屁股债务也就没有接盘侠了,想要借着青柏集团打翻身仗的美梦也破灭了,可是大大的损失?”
骆丘点头如捣蒜:“当然是大大的损失。”
邬幻枫话锋一转:“可是呢,控制A城矿脉是大计,岂能因为一个人的存亡而荒废?柏家一时半会儿推不出新的接班人,集团内部有能力且忠心耿耿的老人也不多,或许骆总会是个合适的代理人?你看,这坏事可又变成了好事?”
“污蔑!这是污蔑!”骆丘情绪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引得前台两个小姐姐频频探头。
“下班了,滚!”骆丘一扭头吼道。
小姐姐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走人了,骆丘又转过来,面容扭曲地瞪视邬幻枫。
邬幻枫淡定地翘着二郎腿,姿态随性潇洒,仿佛在说一件轻描淡写的邻家八卦:“我就随便一猜,骆总反应属实过激了。”
这句话倒是邬幻枫的心声。她原只想假借柏夫人的名义诈他一诈,没想到骆丘如此沉不住气。
邬云矿难、丘晨矿难、底层矿工小子的发迹、贫瘠多年却始终屹立不倒的薄矿……
一个一个看似巧合的碎片连接在一起,让邬幻枫更加确定骆丘与柏夫人的关系不简单。
骆丘红着眼睛:“以邬小姐的身份,今天突然找到我说些子虚乌有的疯话,也太不把骆某放在眼里了,柏夫人要是信不过我,大可以放弃丘晨,不用扣帽子。”
“柏夫人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邬幻枫叹了一口气,继续假借柏夫人名头狐假虎威,“相信骆总已经收到风声,前几天,柏汉飞死了。”
“那又怎样?是个柏家人都要和我有关吗?我和柏汉飞不熟,业务上也没有交集。”
邬幻枫凑近他,表情有些神秘:“可是在柏汉飞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个存储器,里面存的文件就是我前几天发给你的截图,加上又有小人在柏夫人面前进谗言,任是二十多年的信任也是会动摇的。”
关于尸体的情节是邬幻枫编的,截图是从夏策给的资料上截取的,强行把二十年前的事情关联起来是一招险棋,可邬幻枫只能冒险一试。
果然,在听到「二十年前」几个字后,骆丘本就枯槁的脸霎时僵住了。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盯着邬幻枫的笑靥,如同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第30章 帮你也是帮自己
那张截图,是一具尸体。
一具女人的尸体。
三年前丘晨矿难发生后,虽然骆丘极力封锁删除了消息,但在夏策无所不能的黑客朋友帮助下,通过暗 网,邬幻枫还是看到了关于矿难事故的报道。
报道照片清晰度不算高,尸体被发现时,女人也是灰头土脸的,但通过和祈愿楼系统中的资料反复对比,邬幻枫还是发现了端倪。
这具尸体,很有可能是她一直想找的第三个人——艾婶。
柏夫人失踪多年的女佣、柏滨海的保姆,居然在一场事故中,与柏滨海的合作伙伴扯上了关系。
骆丘和艾婶的年龄差了二三十岁,如果确定丘晨矿难与骆丘有关,他为什么要杀她?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聊聊那个女人的事了?”
邬幻枫双手合十,直视着情绪接近失控的骆丘。
骆丘此时的表情十分精彩,惊惧之余又夹杂着困惑。
他最想不通的一点是,为什么今天来的人会是邬幻枫?
骆丘动也不动,双手仍张着,虚弱地问:“发截图给我,到底是柏夫人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邬幻枫故作高深,打量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大厅,递给骆丘一个小心谨慎的眼神。
那意思大概是说,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相当机密,这里安全吗?
骆丘不耐烦地一挥手,指向咖啡吧最里面半封闭的角落:“这段时间裁员多,公司没多少人。”
确实是肉眼可见的萧条,不过邬幻枫还是站起来,配合地挪到了角落里。
骆丘在吧台柜子里翻找半天,想泡茶,最终却只找到两瓶矿泉水,还是放久了瓶身有些掉色的。
一瓶递给邬幻枫,另一瓶自己拧开就一口灌下去大半。
邬幻枫接过水,随后就放在一旁,这才抬眼淡淡地说:“我自作主张约你见面是真,柏夫人想要除掉你也是真。”
骆丘突然把手中的水瓶往矮几上一砸,铁青着一张脸,睁圆了眼睛看着邬幻枫:“除……不可能,柏夫人不会这样对我!”
“呵,你倒是很自信。”邬幻枫放松身体,语气更加自信,“那么你以为柏汉飞是为什么死的?”
骆丘脸上带着紧张之色,脑子却是在飞速地转着,没说话。
邬幻枫开始编故事:“柏汉飞的死因,就是这张照片!”
邬幻枫本只是想用柏汉飞的死,诈出三年前骆丘掩盖丘晨矿难的原因,骆丘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他想起来了?!”
骆丘尖声喊出一句。
邬幻枫立即察觉这件事背后还有大瓜,便先不动声色,扯着嘴角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笑。
骆丘顿时觉得身上冷了起来,短时间内过多的信息冲击让他脑袋里乱糟糟的,喃喃道:
“我早就说过,那是个隐患,记忆又不是数据,说删除就能删除,可是疏不间亲……”
记忆?邬幻枫心中咯噔了一下,柏汉飞的记忆被删除过?
必须引导骆丘透露更多信息。
邬幻枫拿起矿泉水,拧开抿了一口,暗暗思量着话要怎么编才不会引起骆丘的怀疑。
现在已知的信息是,艾婶的死必然和骆丘有关,柏汉飞对此或许知情,但记忆被人删掉了。
谁能做到删除记忆这件事?很明显,不是骆丘,而且骆丘对此一直不放心,却没有能力干涉。
那么只有柏夫人……
邬幻枫闭上了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杀掉艾婶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没……没错,我早该想到的。”骆丘痛苦地抱住头,“我和艾婶,又有什么区别。”
邬幻枫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表面是波澜不惊,静静地听着骆丘控诉。
“她让我约艾婶到矿上,我都二十年没见过艾婶了,可是她的吩咐我没办法,还特意给工人们放了一天假,理应是没人的……事后也封锁了消息,我做了能做的一切,原来她早就给我下好了套……”
这个「她」,指的应该就是柏夫人。
这样看来,骆丘对于柏夫人的作用就很清楚了:杀 人越货,处理尾巴,丘晨集团靠着这样见不得光的勾当才能苟延残喘。
骆丘的嘴唇微微颤动:“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时间,是邬幻枫在调查所有事情的时候唯一的巧合点。
此时骆丘又提到时间。
“你也不想想,矿脉合并以后,整个A城都是柏家的,你、柏汉飞,对柏夫人来说还有什么用处吗?”
“可是……”
“并购完成,柏滨海就是唯一的代理人,你们的存在难道不会威胁到柏夫人的宝贝儿子?”
骆丘已经紧张到不会思考了:“你是说,柏汉飞想杀柏滨海?”
“你不想?”
“我当然不想!”
邬幻枫轻轻哼了声,继续挑拨离间:“你就算没有那个想法又如何?柏夫人会相信吗?柏汉飞的记忆恢复了对谁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邬幻枫尽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顺着骆丘的意思来,似乎还真戳到了他的心窝子。
骆丘「顿顿顿」地把水全部喝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苦笑道:“那么邬小姐抢先一步,是来找骆某兴师问罪的吗?”
邬幻枫尽可能地保持着诚恳真挚的态度,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救你。”
骆丘又笑了一下:“怎么救?”
“所有事情,最关键的核心点就是柏滨海,只要柏滨海安全了,你也就安全了。”
骆丘颓然地一屁股坐下,瘫在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头深深地垂在胸前。
半晌,抬起头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这句话倒是真话,只有保住柏滨海她才能完成任务。
骆丘又张了张嘴,这回连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我没记错的话,并购会召开前,还会有一次定调性质的谈判,是由丘晨集团主持。”
邬幻枫终于说出自己的计划,“那时,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钓出真正威胁柏滨海的那个人。”
骆丘定定地看着她,说道:“为了柏滨海,你真的能做到这个程度?”
他的语气怪怪的,邬幻枫不解。
“爱情可以让人放下生命,也能让人放下仇恨吗?”骆丘问。
第31章 邬云真相
“爱情可以让人放下生命,也能让人放下仇恨吗?”
骆丘眼神迷茫地看着邬幻枫,像是看着另一个人。
邬幻枫地心脏又突突地跳起来,似乎感觉到了原主的强烈情绪,夹杂着爱与恨,以及被时间和谎言尘封的真相。
骆丘继续说:“想合作可以,但邬小姐身份敏感,我需要知道我能有什么好处?”
“柏夫人已经除掉了艾婶,又除掉了柏汉飞,她连自己的侄子都不放过,下一个被杀的就会是你;而和我合作,我能保你平安。”
邬幻枫拿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这张是不记名的黑卡,卡里存了20亿,合作,卡你拿走,能保证你后半辈子吃香喝辣。”
骆丘的心在剧烈动摇,眼神扫过桌上的卡,又扫过邬幻枫的脸,最后确认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邬幻枫深吸一口气,注视着骆丘:“告诉我,二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
骆丘从小就是个懂得钻营的人。
跟着家族不断迁徙,辛劳于一个又一个矿山,赚着仅够填饱肚子的血汗钱,压抑与不满也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在暗无天日的重复之中,意外与疾病,成为跟在他们身后高悬镰刀的死神。
年幼的骆丘习惯了身边不断有工友死去,也习惯了家族中人患上各种稀奇古怪的职业病。
直到有一天,他的大哥在下井过程中,死于一场突发的呼吸道疾病。
矿主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他们家一大笔赔偿款,连夜将尸体运了出去。
骆丘麻木的心思活泛起来,他发现了一条隐秘的生财之道。
他的家族依然在不断迁徙,意外与疾病,如影随形。
家里人越来越少,骆丘的私人账户上,存款越来越多。
这份死亡名单逐渐扩大到工友、下属,甚至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一座所属青柏集团的矿山工作。
柏夫人看中了他。
骆丘为了上位,可以不择手段,心狠手辣,这样的行事做派倒是很合柏夫人的胃口。
柏夫人暗中培养他,给了他不少好处,甚至许诺送给他一条小矿脉,只需要他去做一件简单的小事。
一年之后,骆丘孤身一人,到邬云矿求职。
随后发生的,便是轰动整个A城,死伤极其惨重,导致邬家彻底覆灭的邬云矿难。
“是你害死了我父母。”邬幻枫冷淡地盯着骆丘,声音也带上了凛冽寒意。
骆丘不敢看她的眼睛,一滩烂泥似的软在椅子上:“我不知道,那天柏夫人只是让我找机会打开了2号井的瓦斯开关,我拧了一下就回去了,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其他的我也记不清了,我躲在被子里,想看,又不敢,后来悄悄探了个头,就听到「轰」的一声……”
他说得很乱,无语伦次地,面对邬幻枫止不住地心虚。
邬幻枫听懂了,一股寒意也从脚底升起。
“你只打开了瓦斯开关,引爆的另有其人?”
骆丘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又尖又细:“后来我才听说柏汉飞受伤了,那时他貌似才八九岁,也可能是十岁,几岁的小孩怎么会跑到别人家的矿山去玩?”
“如果是艾婶带着他去的,这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