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闷声不吭的陆冷霜,见她气极狼狈的模样,暗暗在心头一笑。
她这阵子,早就看不惯陆子衿同她娘亲密的关系。明明是她亲娘,陆子衿却厚着脸皮,巴巴的贴上来。一口一个娘喊着,那声音甜得,像罐了蜜。
不止如此,前儿冬雪来给她送衣裳的时候,还顺带着提了一嘴,说是她娘有将陆子衿接到风霜园的打算。
那种下坯子,哪配跟她平起平坐!
所以,她听冬雪那般一说,将衣裳摔得满地都是,吵着闹着要回去。最后,还是冬雪说她娘这两日专程过来看她,她才善罢甘休。
不过,认亲的事儿,她还没来得及问。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陆子衿出的丑越多,她娘对她的喜欢就会少一分。厌恶到了一定程度,哪里还会认陆子衿!
“子衿,既然真相已经清楚,你也不必再多说。”目睹了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陆老太太此时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沉着脸,疲惫不堪道:“将水仙带下去仗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
赖好捡回一条性命,水仙一脸喜色,慌忙跪地拜谢。
水仙一被拖走,屋内重新归于平静。
陆老太太转眸再看陆微月的时候,眼底沉了两分歉疚。这种歉疚不止对她,还有林氏。
就拿上次的事说,她听从冯氏的妖言冤枉林氏,差点儿将她沉了塘。
纵然是这般,林氏也全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不仅抱病按时前来晨昏定省,而且还对她表示了感谢。
想到这儿,老祖宗放软了口气,轻声道:“微月,这几日你们母女俩受苦了,好好回去歇着吧。”
第55章 . 出洞 这么做是为了引蛇出洞。……
陆老太太是这般说, 但陆微月可没打算歇着,陆子衿今日来的这一出,算是给她提了醒。
冯氏明明大势已失, 却有人仍要赶尽杀绝,要了她的性命。
其实, 仔细一想,无非两种解释。一来是冯氏得罪这府上什么人, 叫人恨她入骨,不惜痛下杀手。二来,便是一些类似陆子衿这样的, 处心积虑想借此事来大做文章的。
她敢说, 这事儿要是一天不真相大白, 陆子衿仍然会死咬住她不放, 想尽办法将罪名往她的头上扣。
保不齐哪一天, 她真的伪造出了什么能以假乱真的证据,反而叫她百口莫辩。
这般一想,陆微月决定主动出击。为了稳妥起见, 她先去找了海蓝, 叫他去帮忙查一下,这府上冯氏可曾有什么仇人。
丫鬟也好,姨娘也罢, 只要是从前与冯氏有过口角,争执的全算在数。
不过, 因为冯氏这些年在府中一直扮演着善良温厚的角色。所以,她几乎不曾当着众人的面发过火气,更不曾对丫鬟,小厮们说过什么难听话。
除了已经被沉塘的碧桃和苏姨娘园中的一个小丫头兰草。
碧桃在冯氏死之前, 就已经被沉塘,可以排除。这样一来,会害死冯氏的嫌疑人只剩下兰草。
兰草有一次给冯氏送东西,不小心将篮子打翻。冯氏一恼之下,当场动手给了兰草两个耳光。
后来,因为这事儿苏氏觉得冯氏看不起她,俩人大吵了一架。最后没办法,闹到陆老太太跟前儿。
陆老太太做主,当时就下令,要将罪魁祸首兰草赶出府。
眼看着要折损一名奴婢,苏氏无奈之下,只得妥协。不仅主动跟冯氏道了歉,而且,跟陆老太太求了情,这才叫兰草留在了府里。
这事儿从前陆微月也听说过,只是,时日太久,加上当初她只是当作新事儿听听罢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海蓝一提醒,她才猛然想起来,胸口不禁一震。
若是苏姨娘指使兰草去下毒,然后,又利用陆子衿对她的愤恨,将整件事情往她头上引。
这似乎,也是说的过去的。
苏姨娘真要这么做的话,既能除掉冯氏,以解心头之恨,又能借机打压她和娘亲的风头。甚至,间接的也将她们母女一网打尽。
一石二鸟。
想到这里,陆微月眸光一凉,用同样冰冷的口气道:“总管,你想法子找兰草来问问。”
“姑娘,这也不难。”海蓝捏了捏了捏掌心,见陆微月一脸凝重,压低了声音,“刚好相爷将这件案子交由我处理。”
“那再好不过。”陆微月微微蹙了眉心,心底发寒。
说实在话,她上辈子根本没看清过苏姨娘的真面目。所以,对于她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毒手,她并不敢贸然肯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苏姨娘为人自私,性子暴躁。当着陆老太太的面儿,她也不懂收敛,讽刺的话往往脱口就来。
因为出身的缘故,即便她是陆相第一个娶进门的,但只勉强得了侧室之位。从此,心头便憋了一口气儿,看什么也不顺眼。
也正因如此,她膝下的几个子女,从小便是在冷言冷语中长大的。孩提时代的陆清灵,有一段时间,总喜欢往她们园子里跑,说是林氏亲切。
不过,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就同她们疏远了。
兴许,那也是因为苏氏?
陆微月正想着,忽然见海蓝去而复返。他站在树荫底下,面上露出一分所有未有的担忧,咽了一口口水,才缓缓开口:“姑娘,近来明月园成了众矢之的,你跟林姨娘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没错。
近来,她娘林氏的风头越来越足,就连陆老太太也时不时的虚寒问暖,叫人送一些吃的穿的用的。
这些恩宠,望在别人的眼里,肯定就成了针,成了刺,成了毒。有多少人,巴不得她们母女俩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总管,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微月抿了抿嘴角,随手折了一根枝条后,才仰头去看海蓝。
海蓝摇摇头,不确切道:“也没有,姑娘最好留个心眼儿。”
他这几日在府里调查的时候,顺带着问了问雀儿孙氏的动向。
雀儿说的是,近来夫人除了上老太太那儿走动之外,甚少出门。
不过,四姑娘倒是经常过来。
哪怕是在冯氏死之后,她也常常趁着夜半无人之时过来。
按理说,亲娘刚死,这时候应该好好在屋里呆着守孝。总往风霜园里跑,实在不成规矩。
但因为孙氏交待过她,不得将此事告诉别人。雀儿自然不敢违背孙氏的命令,所以,一直将此事守口如瓶。
之所以会告诉他,也是因为……
海蓝顿了一顿,沉声道:“我去叫兰草过来。”
“倒是不必带到这儿,找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行事越是得仔细。
“那就凌霄阁吧,那地儿原本就是审下人用的。”海蓝抿着嘴角,提了建议。
“好,就那里。”
风轻轻地吹过,湖面上掀起层层清波。几场雨过后,原本炎热的天气,开始有渐渐变凉的趋势。
陆微月坐在窗子前,习习的微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发,白皙的额头一露出来,愈发衬得那张脸娇美可人。
这凌霄阁,她上辈子只来过一次,那次是跟着陆冷霜一块儿,在这里她亲眼目睹了府上一个下人被杖责。
陆冷霜在旁边“咯咯”直笑,她则一脸惶恐害怕。还因了这个,她被陆冷霜不留情面的嘲讽,“也对,你娘就是丫鬟出身,说不定当初也被杖责过呢。”
她笑得越开心,她心里的痛楚就多一寸。但她娘苦口婆心的教过她,不要与别的姑娘起争执。
所以,她只好忍,也只能忍。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可最终换来什么了呢?
换来的是陆冷霜肆无忌惮的嘲笑以及再后面她推她入水。
陆微月揉揉眉心暂时将思绪收回来,又去听屏风外面的动静。
“兰草,有人说你因为从前三姨娘打你的事儿怀恨在心。所以,下药毒死了她。”海蓝板着一张脸,口气强硬,不愿给兰草任何喘息的机会。
“谁说的?”兰草一脸惊恐,声音陡然变得高亢。
“你只管说是或者不是?”海蓝面不改色,声音比刚才提高了一些。
“不是。”兰草摇头否认,知道了海蓝的目的后,她的声音反倒变得平静,“海总管,我也不瞒你说,先前我确实恨三姨娘。但是,三姨娘被相爷休妻,下场已经够惨,我也没必要因为那两个耳光而去毒害她。”
“兴许是有人指使呢?”海蓝不依不饶,继续追问。而且,他直接抛出了最重要的一点——指使!
“那就更不可能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别人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做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见她否认,海蓝并没有多问,放了兰草回去。
兰草如临大赦,急急忙忙地往转身出门。
簪玉阁这个地方,除了名字动听一些以外,可算不得好地儿。
兰草一走,陆微月就从屏风后面踱到了前面。
她的脸上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勾起唇角,淡淡笑了一笑,用了意味深长的口气道:“海总管,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其实,此举他们也没打算从兰草的口中问出个子丑寅卯。
就如兰草所说,她是绝不可能只因为昔年冯氏打了她两个耳光,就对冯氏起了杀意。除非是背后有人指使。
之所以大费周章地叫兰草来问话,其目的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第56章 . 石出 XX下线倒计时
不过, 一连观察了好几日,兰草那儿都没什么动静,苏姨娘亦是按部就班, 该做什么做什么。
说起来,海棠园近来上上下下都在为陆清灵与冯先林订亲的事儿忙活。
本来陆清灵的亲事, 上月底就该订下的。但因为发生了冯氏的事儿,俩家一合计, 就又往后延了一个月。
眼下,也快到了。
海蓝向陆微月汇报这事儿的时候,她心里微微一动, 随手就写了一封信, 叫“红一点儿”送到了国公府。
她之所以对冯林先格外介意, 是有两个原因。一则是为长姐的未来考虑, 二来则是为了她自个儿。
前世, 她嫁给秦凌后,曾偶然间听到过他数次提到过冯林先的名字。
所以,她一直怀疑, 昔年国公府的事儿, 冯林先也参与了进来。
他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作用,她十分想弄清楚。
如果,他也是幕后的推手之一。提前将他料理了,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所以,想来想去, 她才最终决定找秦清帮这个忙。
毕竟,他们同仇敌忾,站在同一条战线。
这一个月来,秦清都在暗暗的调查兄长秦凌, 倒有泰半的时间不在府上。
除了前段时间,有传言说陆府里的三姨娘病死之时,他派人去陆府打听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陆府的任何消息,更不用说陆微月。
所以,这日看见小不点儿飞回来,秦清一双黑色的眸中,倏然漾起了光芒。
“世子爷,要不是小不点儿今儿回来,卑职甚至要怀疑是陆六姑娘对它下了杀手呢。”
天冬看着那个白乎乎的小东西,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不准随便编排别人。”秦清佯装生气,白了天冬一眼,强忍下心头的那股紧张与兴奋,将纸团展开。
居然问的是冯林先的事儿?
秦清有些诧异,难道,她也知道兄长近来正与冯家人走的很近?
不过,很快他就又想起,陆清灵最近要与冯林先订亲,便领会了陆微月的用意。
他勾唇一笑,两道英眉往上一扬,用了一本正经的口气去吩咐天冬:“你私底下去查查冯林先的事儿,最好能找到铁证。”
“世子爷,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去查他,不怕打草惊蛇?”天冬瞪大了一双眼睛,面色有些凝重。
“仔细些就是了。”秦清崩着面皮,抓着小不点儿圆滚滚的身子,往屋里走,“对了,最好能找来一些受害人。”
冯先林的那些事儿,在京城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因为大理寺丞冯俊粉饰太平的手段高明,又加上冯先林又惯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儿。所以,但凡亲眼见过冯林先的人,更愿意相信,他是京城里拔尖儿的青年才俊。
天冬应声离开,秦清则回屋拿起了纸笔,略略一沉吟,立即回了信儿。
信上简单写了他的计划,又顺带问起冯氏的事儿。
要紧么?
隔着信纸,陆微月亦能想象出来,少年问起那三个字时脸上浮起的表情。她想着,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要紧么?她也不知道。
那次攀咬的事之后,陆子衿并没有因此善罢干休,又接连使了两个手段,妄图做实她的罪名,但都被她一一化解。
但凶手,也一直掩藏在真相之下,迟迟没有被找到。
她想着,摇头叹息一声,折了纸张,正打算出门透口气儿时,宋姨娘找上了门。
感念于宋姨娘上辈子的出手相助,陆微月一脸热情的将人迎进了屋。
林氏也是喜出望外,急忙命人端茶倒水。
宋姨娘在椅子上坐定,悠悠的饮了一口茶。美丽的双眸中,潋滟着一丝妩媚。虽然,她已年过三十,但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带着江南女子的柔情。
那股子柔情,就连女人见了,恐怕也难移开目光。
“我今儿来,是有件要事要说。”宋姨娘那双媚眼中带了两分郑重,开门见山道。
来京城这么些年,她说起话来,还是习惯性的带着江南口音。所以,听起来柔柔弱弱,像是春风刮过,叫人耳朵里酥酥痒痒的。
“什么?”林氏的目光里透着好奇,“有什么事还值得姐姐专程跑一趟?”
“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儿呢。”宋姨娘吸了一口凉气,眼神飘忽不定。
陆微月已经猜出了大概,她攥着拳头,轻声地问:“是冯姨娘的事儿么?”
如今,府上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陆微月的冰雪聪明,近来为人津津乐道。宋姨娘听她这般一问,也没觉得诧异,而是淡然的点了点头,“正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