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沉鱼颔首。
“那你便已知道,我葬仪脉,师徒间颇为自由。”月微尘平和道,“便是你有朝一日想要离开,也不必有所顾虑。”
沉鱼摇头:“我觉得师尊很好,怎么可能走。”
慕如镜则笑:才两日,沉鱼便如此仰慕师尊了么?”
沉鱼刚要回答,求生欲雷达制止了她。
这绝对是个送命题,再想想!
月微尘似乎已经默认他们之间有所暧昧,现在她要是自然接下这句话,那在月微尘眼中,她和慕如镜只怕就真的不清不楚了!
可这两个都是她的攻略目标,她该选谁?
紧急之中,沉鱼灵光一现,做出了她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少女眼中澄澈:“弟子仰慕师尊天经地义,师尊于我有大恩,我自然要爱戴仰慕他。”
慕如镜先是微怔,随后笑道:“看来沉鱼是要忘记我了?”
“慕仙君对我也有恩,我也仰慕您。”沉鱼想了想,为难道,“就比师尊少一点点吧。”
听到这里,月微尘无奈道:“童言童语,慕道友莫要介怀。”
“怎么会呢。”慕如镜温柔凝睇,“孝敬师尊,乃是德行。”
沉鱼仍是理所当然。
不要问,问就是在卧底。
这可是您布置的任务哦。
又聊了一会儿,话题正好到别星宫独有的月茶,这种茶叶需要特殊手法采摘,沉鱼目前还不懂,于是见慕如镜似乎有意,月微尘便道自己亲去采摘,起身离开了。
摘星亭内陷入清寂。
沉鱼盯着自己眼前茶壶上漂浮的茶叶,大脑高速运转,寻思该如何应付与慕如镜的二人世界。
便听青年声音柔和:“抬起头来。”
沉鱼隐约觉得不对,稍微迟了一拍,结果就这一瞬息,她的下巴便被不知从哪来的力道抬起。
如观音般端丽俊秀的青年,微笑着望着她。
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说。”
“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沉鱼:瞅我干啥?
慕如镜:瞅你咋地?
第十一章 :兴趣
尽管慕如镜眸光缱绻,音色柔和,可绝没有谁会敢在此时顶撞他。
气氛因此稍显凝重紧绷。
但少女只用那双清灵如鹿般的眼眸,无辜地望着他。
第一句。
“知道啦。”
然后动动脑袋,轻松从那股力道中挣脱出来。
第二句。
“我现在不就在看着您么?”
接着抬眸,神色懵懂不解。
第三句。
“有哪里做错了么,教教我嘛。”
紧绷气氛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被轻易消解。任何人听闻这番话,胸中便是再有怒气,也该消散大半。
慕如镜注视着面前的黑发少女,目光稍显奇异,仿佛第一次如此认知她。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落在沉鱼右边的发饰。
少女长发并非寻常披散,而是以霁色绑带混入发间,流苏垂落鬓边,若是摇头晃脑,便会随之摇曳。如此巧思装饰,搭配少女的清灵容貌,看上去十分俏丽可爱。
在她身上,诸如此类的小细节还有许多。
这种灵动感,与他印象中,散发着冷清死寂意味的葬仪脉格格不入。
“我日前翻书,凡间有句俗语,印象颇为深刻。”青年轻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到五日,你的进步着实令我惊喜。”
“方才的话沉鱼句句出自真心,您别不信呀。”
“就是你表现出的这份纯澈自然,尤为可贵。”慕如镜感叹,“本是随心之笔,但现在连我也不得不钦佩自己当日的慧眼。”
方才的暗潮涌动,就这么翻了过去。
千机在心底提醒道:“收集到来自慕如镜的10点能量!”
它简直想给沉鱼的出色发挥竖大拇指:说实话,连它都没看出来,沉鱼刚才到底是真心表现,还是刻意设计。
总之牛就完事了。
沉鱼接着道:“没想到您和师尊关系这么好,刚才突然见到您,实在吓我一跳。”
“不然如何拜托他看顾你?”慕如镜从容道,“只是没料到,你竟拜入了他的师门。葬仪脉确实破落了些,于你行动不便。”
慕如镜究竟知不知道,看似破落的葬仪脉其实藏龙卧虎?
这小观音看似随意温柔,实则说话滴水不漏,你可以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任何意思。
沉鱼暂且压下疑惑,简单说明自己这几日经历:“师尊是个和气的人,不过相比其他门派,葬仪脉确实颇为古怪。”
慕如镜问:“你当真觉得他和气?”
“表面看是这样,其他的还需更多接触。”
慕如镜温声道:“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再赘言,只是你若要调查暗门弟子之事,对月微尘,日后也需留心。”
沉鱼略惊:“那几名弟子失踪,和师尊有关?”
“他至少知情,其中详情,仍需你来调查。”
慕如镜言笑晏晏,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算计的,是自己好友。
“好。”
说完正事,慕如镜单手支颐,垂眸望向她,闲散姿态中隐约透着认真。
如此端详了她一会儿,直把沉鱼看得有几分莫名。
慕如镜问:“你方才生气了?”
“没有没有。”
他道:“因为我方才对你无礼。”
沉鱼寻思这人怎么爱自说自话,索性闭嘴,只看慕如镜继续表演。
“你虽是外宗所献炉鼎,沦落栖月阁,却颇为自尊。”说到这里,慕如镜不由微笑,“确实很特别。”
“沉鱼只想好好完成任务,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点,并无其他想法。”
“真的么?”
少女坦荡自然:“当然。”
慕如镜微笑道:“万物皆有价格,想我以何等态度对待你,你也当表现出相应的价值。你明白么?”
沉鱼认真道:“您放心!”
青年剔透镜眸映出她的完整模样。
他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动人美貌足以令任何人倾心。
“便先到这里吧,月兄回来了。”慕如镜温柔道,“且自在些,莫要叫他看出端倪。”
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似镇静,实则一直保持紧绷姿态,背部有些僵硬。
慕如镜不动声色间,还是给她不小压力。
心里如此想,她嘴上却没服输。
“您看您说的,”她奇怪地问道,“我们有什么吗?没有呀。”
慕如镜哑然失笑,眸色随之渐深。
他发现自己的小炉鼎,似乎比他以为的更有意思些。
话刚说完,瞧见月微尘御风回来,她起身道:“师尊,您回来了。”
慕如镜笑着摆手,随意行礼。
“坐吧。”月微尘道,“采摘月茶,确实稍显麻烦。”
接着他们便是聊些风雅之事,间或谈些宗门轶闻,可由于月微尘远离权力中心,日常处理的葬仪之事,原则上也不能告知外人,因此说得话题大多不痛不痒。
沉鱼则无需任何表现,只需当个莫得感情的喝茶机器,安心听两位大佬聊天。
“却不知月兄可有注意,你那大徒弟擅自递交了转门申请。”
“嗯。”
慕如镜眼里噙着笑意,悠然道:“由于未得师尊印记,宗门给他驳了回去,只是瞧你那徒弟模样,却不像是作罢。”
“孤容性子倔。”月微尘温和道,“不过只要不违反门规戒律,我不会拘束弟子自由。”
慕如镜挑眉:“那今年的门内大比你又要放弃么?你在籍弟子也就谢孤容一个了吧。”
“哦,还有个沉鱼。”秀美青年转眼瞅见她,失笑,“但你总不会要沉鱼代表葬仪脉出战吧?”
月微尘心平气和:“葬仪脉与世无争,此等争斗,便是不参加,也无妨。”
“树欲静,而风不止。”慕如镜似乎不甚赞同。
又聊了一阵,慕如镜起身告辞道:“今日多有叨扰。”
两人客气一番,终究道别。
临走前,慕如镜笑望她:“下次再见,沉鱼。”
她礼貌垂首:“恭送道君。”
慕如镜轻笑,御风而去。
摘星亭中再度回到二人世界。
与月微尘的单独相处,和慕如镜的独处感觉并不相同。与月微尘相处时,感觉更加安谧恬然,仿佛对月独坐,没有任何不自在。
良久,少女清亮的声音打破沉默气氛,如湖面上被投入小石子,浅浅荡开涟漪。
“师尊,我有个问题。”
月微尘看向她:“嗯?”
“这些茶具该如何清理呀。我只会寻常清洗方法,不知仙家该如何做。”
银发青年微怔,没想到她一副严肃模样地开口,居然是在琢磨这件事。
“这些杂事无需操心。”
“我收你为徒,并非要你做这些杂事。”
沉鱼挠脸:“我以为仙家师徒都该如此。”
“凡俗师徒,自不包括你我。”
她认真道:“师尊,做这些事情我是自愿的。”
月微尘面无表情:“你是个好孩子。”
沉鱼暗暗打量月微尘神色,怎么也没从中看到表扬的意味。
总觉得回到镇危峰后,月微尘的性情就有了微妙转变。
她压下疑惑,接着开口。
“那师尊,不做这些的话,我在师门中平时该做什么呢?”
沉鱼将单纯认真的小姑娘形象,拿捏的恰到好处。
“如我先前所言,你安心修习葬仪道便好。”
月微尘甚至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学习任务:“但我近日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先随孤容修习。”
“但大师兄他有些……排斥我,这么安排他会接受么?”
“我去与他说。”月微尘摇头,“只要还未脱离葬仪脉一日,基础的教习师妹义务,他便仍需承担。”
沉鱼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沉鱼提着木盒,站在小院前,最后一次斟酌自己稍后的行动。
沉思之际,她听见身前响起嗓音。
“还要在外面磨蹭多久。”
墨竹般的青年站在门内,淡淡道。
和谢孤容相处,简直像是呆在冰山旁边,嗖嗖冒冷气。
沉鱼木盒里装着自己琢磨的糯米点心,本想来用于刷好感,没想到谢孤容根本不给她丝毫机会。
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师尊有叮嘱,我也不会置你不顾。”
“修行第一步,首先需要引灵入道,感知周围魂灵存在。”
“你灵力浅薄,还需药草仪式辅助,采药同样是修士基本功。我这边有相应图谱,与参照实物,你去照着采摘吧。”
他头也不抬道:“有事用金叶子告知我。”
“哦……”
虽然敷衍随意了些,但该说的也都说了。
先自己试试看吧。
拿着图谱出门时,沉鱼想到。
只是谢孤容方才说话,看起来颇有心事的模样……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
沉鱼看着图谱,上面说,唤灵仪式主要需要别星枝,铃花,夕华草,檀木,纯净露水五样材料。
前三样均是别星宫特产,生存习性非常适合别星峰气候。想来当初葬仪脉选址这里,也是有采药方便的考虑。
别星枝在山顶的别星宫中央,铃花随处可见,均不难采。谢孤容将御风诀传授给了她,只是以她的灵力,想持续御风,还是颇为困难,需精打细算才是。
好在不知为何,别星宫的仙鹤待她十分亲近,乐意带她一程。
“檀木和露水库存就有。”沉鱼思忖,“但剩下的夕华草该怎么处理?”
夕华草为黄昏时才会生长盛放的稀有灵草,一过黄昏,若未及时摘下保存,便会迅速枯萎死亡。且性喜阴冷潮湿,在洞天仙境中生长艰难,只长在镇危峰山脚。
可离池讲得清楚,镇危峰情况特殊,夜间颇为危险,在别星宫洞天里还好说,晚上出了洞天,极容易撞上邪祟。
沉鱼想了想,先给谢孤容发讯息。
她问得很有水平:“师兄,咱们宗门有没有宵禁?夕华草需要我傍晚出洞天采摘,可以吗?”
谢孤容没有敷衍她,消息回得很快。
同样,也非常无情。
简单的两个字——
“无妨。”
看着金叶子,沉鱼终于忍不住怀疑了。
谢孤容是真的很讨厌她吧?
第十二章 :直言直语
沉鱼不想轻易搏命,赌未必能获得的好感。
于是她问:“若是遇到阴煞邪祟,我该如何处理。”
谢孤容简洁明了:“跑。”
“我是说,门内可有什么防护手段?我带上以防万一。”
谢孤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