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金属撞击的震动响彻破庙上空。
离池目光冷冷望着面前制止他的人。
谢孤容。
沉鱼和虞桃实力皆不如他,方才没反应过来局势, 而谢孤容看似怔愣出神,却后发先至。
他从容拔剑,横剑挡在老者身前。
少年的双刀重重斩在剑身上,来势凶恶,竟令谢孤容手臂下沉,长剑被巨力生生压后,逼向老者咽喉。
面具上没有表露离池的任何情绪,他也同样没有说话,目光只冷冷放在谢孤容面庞上。
双刀不断使力, 逼迫谢孤容剑锋回推向老者。
照理说,趁谢孤容为自己挡刀, 这老头就该赶紧跑路,但沉鱼看了半天,也不见那月老祭司跑路,只平静的望着两个交锋的年轻人。
察觉到沉鱼注视,他充满褶皱的苍老面容上,重新堆砌起笑容,接着嘴唇翕动。
沉鱼眯起眼睛。
他的口型是:
【姻缘在此】。
这老头在搞什么?
虞桃不爽老头的轻佻态度,毫无去拉他的意思。
“找死就让他去。”
虞桃甚至对谢孤容也稍带不满,他喜欢沉鱼,那最应该和沉鱼相同阵营。即使喜欢沉鱼,却也没必要这么急色吧?
袒护这色老头的行为,难道不是明晃晃宣告对沉鱼的下流心思么?
她觉得很失望,原以为谢师兄与凡夫俗子不同,没想到归根究底,还是个恶臭男人。
虞桃索性在心里为离池加油,她紧紧盯着剑锋,期待它能更贴向老头咽喉一些。
“冷静。”谢孤容难得开口劝说,“此中试炼,还有隐情。”
离池懒得同他言语,一意压下双刀。
二人实力相仿,而离池居高临下,加之杀意坚决,便一直占据上风,缓慢却不容置疑的,将长剑送向祭司咽喉。
谢孤容终于动容,他神情微冷,灵力激荡扰乱气流,以至于长发无风自动,他轻斥:“离池,莫要不识大体!”
直到此时,离池方才对他吐出第一句话。
“闭嘴。”
“若再多言,便随这老头一起死。这凌霄会,并非缺你不可。”
老者微笑瞧着两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拔剑相对,直到此处,方才施施然开口:“小友此话有所谬误。此次凌霄会,仅就目前而言,你等四人,缺一不可。”
谢孤容死死抵着他,不许离池出手,少年便讥诮道:“意思缺你无所谓。”
“缺少老夫自然也是不行的。”老头子大笑,“你们要参加凌霄会,首先要有入场资格,而唯一的入场考师只有老夫,那缺少我怎么行呢。”
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观察的沉鱼,终于开口:“您的意思,是说通过试炼,我们就能前往凌霄会主场?”
这话月老祭司开场便说过,但当时他提的要求委实过于离谱,之后离池更是现身刺杀他,所以大家的关注重点根本没放在奖励上面。
“小姑娘的心性不错。”老头欣赏地看着她,“我看所有人里,就你最冷静。”
沉鱼笑了笑,没有骄傲色。
会这么冷静,只是因为她不在意贞洁这一对大部分人而言非常重要的事物罢了。如果真的在意贞操,回家她基本也可以别想了。
而月老祭司的表现,显然有古怪,所以她不急着站队表态。
离池虽没有转头望她,但捏紧的拳头足以说明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偏偏两人仍处于冷战期,他没法询问沉鱼。
“除了您建议的方式外,还有什么能够圆满姻缘的方式么?”沉鱼问道。
“其他方法有些麻烦啊。”月老祭司感慨,“而且小姑娘你桃花煞缠身,最好的方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这老头子似乎在暗示她,只要和每个人做一次,就可以攻略全员,达成目标。
沉鱼还真有些心动。
可没办法,她回家的条件并不止是攻略全员,更需要她解开四个人的心魔。
雨露均沾的方法能不能攻略全员她不知道,但离池必然心魔缠身,导致回家大业彻底失败。
“那所谓四人缺一不可的言语——”
老头对离池说道:“我观这位小友情绪激动,不如先看看你的手腕处有了何物?”
离池不为所动,仍在与谢孤容对视。
但虞桃和沉鱼望向离池手腕,不由发出惊疑声。
在离池的手腕处,同样出现了一条红绳,少年手腕被红绳圈住,愈发显得白皙纤细。
“红绳能连三个人?”虞桃迷惑吐槽,然而在无意间瞅见自己手腕上某物时,她的迷惑彻底变成惊恐,“嗯???这是什么?”
沉鱼寻声望去,只见虞桃手腕上也出现了一道红绳。
???
这又是和谁连的?
不会是和她吧?
闻得沉鱼声音,离池总算瞧了眼手腕,不由深深蹙眉:他并没有察觉到,这条红绳何时出现在他腕间,换句话而言,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方才便是想要取他性命,也大有可为。
老头子仿佛明白了众人震惊,不紧不慢地解释:“诸位不必惊疑,红绳并非全部指向沉鱼小友。”
虞桃惊讶:“你知道她的名字?”
“不知姓名与生辰八字,老夫如何为你们系上红绳。”
虞桃惊服。
离池则轻嗤,他的生辰八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老头子从何得知?这种装神弄鬼的言语,听听就好。
“把红绳解掉。”他冷冷道。
“小友不必心急,这可是份大机缘。”祭司老头解释道,“这四条红绳,两两结对,分别指向两对姻缘。”
“一对,是沉鱼与谢孤容两位道友。”
“另一对,则是离池与虞桃两位道友。”
沉鱼:……
虞桃:!!!
离池:???
“解开。”少年再不掩饰杀意,也不准备解释什么,只打算用武力终结这混乱一切。
虞桃则已戴上痛苦面具,她捂住脸,拼命向沉鱼解释:“我对离池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和他都不说话的。对谢师兄也没有!我真的不会抢姐妹的男人!”
沉鱼安慰她:“无妨,不过是次试炼罢了,我怎会误解你我之间的关系?况且我与两位师兄清清白白,你不要多想。”
场面堪称一片兵荒马乱。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
在场众人谁看不出来,两个年轻人均对沉鱼十分在意,并且互为情敌,这种情况下专门把她的好姐妹拉进来,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只有谢孤容能够保持冷静——毕竟和沉鱼连了红线的是他。
谢孤容沉声道:“圆满姻缘的标志,便是解开红绳?”
“是的,红绳解开后,你们自可获得前往凌霄会的路引。”老者微笑道,“至于姻缘无法解开的,那只能留在月老庙,生生世世纠缠,直到分清彼此,还清情债。”
到了此处,月老祭司总算图穷匕见。
杀招正在此处。
此地看似只是一处普通破庙,但他对这里的掌控力远超寻常,再加上月老一脉的独门秘术,他为四人戴上红绳,四人中竟无一人事先发现。
凌霄会的资格试炼,自然不会有那么简单。
沉鱼问道:“但是,我的两位同门他们平时毫无交集,您牵红绳的依据在哪里呢?”
“姻缘的契机,不正在此处么?”老头子理直气壮,“姻缘皆由上天注定,大概就是自此刻起,他们两人的姻缘就此开始。”
若是能够摘下面具,他们就能看到,离池此刻的神情,已然面沉似水,杀意盎然,大有为了向沉鱼证明自身清白,杀人灭口(?)的架势。
而虞桃则如丧考妣,万念俱灰。
她根本不想和姐妹的男人扯上关系,却被无辜牵连,简直是祸从天降。
“您能够保证,只要我们接受试炼,便绝无其他干扰?”
“自然。”老头子笑吟吟道,“老夫愿以姻缘仙君作为见证。”
沉鱼呼出口气。
那似乎也没什么能够选择的余地了。
得亏慕如镜为了处理鬼族之事,找借口暂时离开,否则若是一同前来此处,还不知月老祭司会怎么整活。
“好,我们接受。”
她是四人中隐隐的核心,加之聪颖过人,因此当她做出决定后,其他人便是心中仍然有所质疑,也会选择尊重。
“那么,此处荒郊野岭,如何圆满我们的姻缘?”
“且随老夫前往此处水月洞天。”月老祭司平和道,“当然,一夜夫妻百日恩,若试炼着实艰苦,你们也着实可以考虑圆房这一计策。”
“多谢您的好意。”
老头子瞥着她,忽然失笑:“瞧你这小女娃的机灵模样,老夫倒当真觉得,你能顺利圆满了。”
沉鱼挑眉,故作义愤填膺:“所以您原本的意思,是在给我们设下陷阱,并不觉得我们能够顺利通过试炼?”
老者只是微笑。
“好了,来吧。”
他引众人进了破庙内院,只见内院之中,赫然有片澄澈明净的池塘,如同月镜。
“此池之下,便是水月洞天,进入之后,你们自会了解需要做什么。”
老头子做出请的手势。
“好。”沉鱼礼貌行礼。
虞桃慌慌张张的跟上,目光瞟都不敢瞟离池一眼。
离池紧紧扶刀,若不是沉鱼始终以目光望着他,想必早都要拔刀了。
谢孤容勉强称得上客气的拱手,随后跟上三人。
各怀鬼胎的姻缘小分队,就此展开试炼。
进入水月洞天的过程并不特别,与进入其他秘境时的感觉相差不大,身体剧烈的失重感后,会有短暂的对时间空间感的茫然,但念头不过在心底稍稍打转,脚底就会重新接触对面。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
是座热闹繁华的村镇。
镇子里张灯结彩,大片大片的红色充斥视野,人们把红纸剪出的囍贴在任何他们能看见的地方,笑语声站在镇外都能传来。
他们似乎正在欢庆什么节日。
沉鱼站在镇子门口,安静倾听片刻,自风中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月女大婚……”
“希望我家瑶儿能够得到月女祝福。”
“……”
这座小镇,似乎正在为“月女”的婚礼而庆祝。
沉鱼挑眉。
这个提示还真是明显。
想来他们的试炼,也要围绕这件事展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气坏了。
大师兄心里其实还惦记着圆房之事。
第五十四章 :端水大师 ·
虽然已经确定试炼关键所在, 可沉鱼此刻并不能直奔正题,立刻着手调查,她必须先解决内部问题。
没办法, 他们区区四人的姻缘小分队,居然集齐了卧龙凤雏朱雀玄武四位大能, 感情关系错综复杂, 稍微处理不好,就有可能血溅五步。
必须先搞定三位难缠的小朋友,再说其他事情。
于是待前方说说笑笑的几名妇人远去, 沉鱼方才开口,对神情各异的三人正色道。
“你们应该也听见了,月女在这座镇子里地位应该不低,而且马上要结婚, 联系到月老祭司身份, 这场婚礼多半会有变故发生。”
她此番分析有理有据,并且颇含信息量, 作为内部会议开场白十分不错。
离池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道:“我与你一起。”
谢孤容道:“试炼中,与她牵有姻缘红线的人是我。”
离池道:“但你能毫不怀疑地执行她一切决策么?”
谢孤容瞥向他,唇角浮现笑意,微冷如水底浮光。
“那你先前却缘何不能大方露面,只能鬼鬼祟祟跟在我等身后?”
他在讽刺离池与沉鱼冷战的事情。而离池被戳中痛脚,立刻杀意盎然。
山清水秀,小镇喜气洋洋
沉鱼不过刚刚起个头,两个男人就已经快拔刀相对了。
她无奈:“烦请二位安静听我说?”
发呆的虞桃在此时陡然回神,她道:“沉鱼沉鱼, 你不用管我,就和离池谢师兄他们一起就好,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谢孤容纠正:“只和我。”
沉鱼双手下压神情严肃,眉眼因为隐约怒气,而越发显得明艳生动:“我只想说,你们能不能分清轻重?”
沉鱼平时不管遇到什么,都是笑眯眯的,因此她说这句话时带了真切怒气,众人皆能清楚感受到。
离池望向沉鱼,半晌,紧紧闭上嘴巴。
谢孤容颔首:“你说。”
“这次试炼对于我们的重要性,不必多谈吧?便是对凌霄会无意,倘若试炼失败,尚且不知那月老祭司会有何做派。”
“知晓你们实力强劲,不将那老者放在心上,可万事终究稳妥为先。”
沉鱼语重心长的讲道理:“离池是被我邀请来的,怎么做都是他的自由,但大师兄,你……让我有些失望,你明白么?”
她右手拈起红线,冷静道:“这根红线说明得了什么?与大师兄绑在一起,我此生就非你不嫁了么?”
离池无声点头,这才觉得气稍微顺了些。
“所以,我们明确一点,试炼我们必须守望相助,顺利通过,倘若月老祭司食言,再一起找他算账,有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