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名叫大丫,双十年华,不知师兄可有见过?”
凌霄眉心微蹙:“抱歉,没有。”
“哦,那确实很遗憾。”沉鱼叹气,“她那小妹妹当时哭得可惨了,求着我们帮她找姐姐,不然我也不会心软。”
凌霄本不愿多言,听得此处,难得多言两句:“那确实可惜,我要找的人亦是有个爱哭的妹妹,姊妹情深,天下皆是如此。”
沉鱼敏锐感觉到,在提到他要找的人相关之事时,凌霄那张死人脸上,总算出现了勉强称得上柔软的变化。
哦豁。
这个秘境可真刑啊,居然敢给凌霄编排一个心上人。
她传音入密,同两个伙伴咬耳朵。
“你听说过凌霄有喜欢的人么?”
虞桃摇头:“没有。”
沉鱼无聊时看过许多书,这种事最是适合野史话本,她记性很好,里面但凡有一本提到过,她都必然印象深刻。
可是均没有。
“是呀,无情道的人怎么可能会心动,还出现这么肉麻的表情。”沉鱼咂舌,“这么编排凌霄师兄,真不怕凌霄剑灵出现,一剑把它这小小秘境劈了?”
“为何不可?”谢孤容说道。
虞桃不解。
谢师兄怎么连这种杠都要抬?
无情道不会动心,不是众所周知的常识么。
沉鱼本也是这种想法,可在无意间抬眸,对上青年幽深黑眸时,心中骤然激灵,忽然意识到——
大师兄喜欢她,但又修行无情道,所以才在这里抬杠,顺便试探她的心意呢。
其实沉鱼觉得大师兄修无情道挺好。
最好是在她大功告成,准备分手拜拜时入道成功,正好两不相欠。
但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出来。
沉鱼眨眨眼:“大师兄懂得比我多,如果他觉得可以,那肯定可以,对吧?”
虞桃点头:“也是。”
说完,沉鱼向谢孤容露出灿烂无邪的笑容,仿佛根本没有领会他的言外之意。
谢孤容垂眸。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方才说那句话时的复杂心思,无法笃定这小骗子是不是又在装傻。
“所以凌霄师兄,你到底要找谁呀,”沉鱼说道,“是这个镇子上的人么?”
凌霄仍是古井不波的死人脸,像刚从棺材里钻出来似的。
那短暂的柔和,只是昙花一现。
沉鱼毫不气馁,快步与凌霄并肩而行,认真说道:“师兄,我问这句话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你的朋友可能就在镇上,一会儿除魔若是打得激烈,难免不分敌我,若是伤到了岂不尴尬?”
\"让我们知道点信息,打架时候也好注意下嘛。\"
威胁言语被少女如此轻巧地说出来,饱满红唇开合,就像吐出包裹上好蜜糖的毒药,叫人恨不起来。
凌霄眼神古怪地看向谢孤容:
“难怪你痴迷于她。”确实有些特别处。
谢孤容颔首:“看来你不瞎。”
凌霄:……
这嘴还不如沉鱼呢!
“师兄师兄,你就说嘛。”沉鱼拖长语调,软软的。
凌霄属实拿她没办法。
眼见脚程还有段距离,他无奈道:“她名为落月,是秀才之女,父亲早逝,与母亲妹妹相依为命。她头发是黑色的,摸起来很细软,像是春雨。”
那铁定是摸过了。
沉鱼疯狂向虞桃打眼色,心说这秘境编的细节还挺充实,心上人设定的有模有样。
却不知能与凌霄这样的绝世天才相配的,会是怎样的女子。
可话说回来……这镇子方圆百里内,有什么繁华的城镇么?
沉鱼压根没考虑这座镇子里有女主角的可能性。
选美上她已经把全镇美女看了个遍,绝没有和凌霄气质相称的女子。
“细节呢。”沉鱼说道,“到时候打起来,我们也不可能一个个去摸头发吧?”
“她……”凌霄难得语塞,最后竟有些恼怒意味,“我为何要与你讲这些?”
“哎,师兄,不是都说了嘛,怕误伤,误伤!”沉鱼强调。
“你别伤到左耳下有痣的女子。”
“这个不行,”沉鱼说,“你又不是没看到,这镇子女子均遮得严严实实,就连月女,也整天蒙着兜帽,这怎能看见耳朵?”
“……月女?”
“嗯,”虞桃见沉鱼有放飞架势,连忙接话,生怕她逼得凌霄下不来台,彻底闹翻,“就是这镇子推举出的圣女一般人物,总的来说人还不错,救了我家沉鱼。”
“差不多吧。”沉鱼说道,“一会儿还要和月女小姐打听消息。”
她没有多说。
其实她觉得这镇子如今这么古怪,绝对和月女脱不开关系,对方未必是纯好人。
可这种细节没必要同凌霄一个外人讲太多。
“她当然是好人。”凌霄瞥沉鱼一眼,对她敷衍认可略微不满意。
“嗯?”
“她便是落月。”凌霄说道,“我与她有旧。”
……
……
……
???
委实说,这有些超越沉鱼的理解范围了。
她怎么都无法将光芒万丈的凌霄,同那灰扑扑的月女联系起来,更不要说觉得对方有什么暧昧关系了。
这又不是什么话本子,专往人民喜闻乐见的灰姑娘模式发展。
“那这不刚好。”虞桃说道,“月女对这里应该挺了解,你要铲除妖邪,正好能和她打听,为何不先找她?”
凌霄冷冰冰道:“与你无关。”
沉鱼倒是能猜到原因。
月女并无强大能力,权势容貌均比较……嗯,如果凌霄当真喜欢她,不愿说谎,又要维护她尊严的话,那只能这样表示无可奉告了。
没想到月女竟然有落月这般诗意的名字。
凌霄落月。
名字倒是挺相配。
可惜所有人似乎都只知道她叫月女,从未用她本名称呼过她。
想起那个谜团缠身的灰袍女子,沉鱼不禁心中摇头。
“落月救了我一命,方才没能好好道谢,一会儿若是能见到,一定要和她说清楚。”
“你刚才见了她。”
“对哦,忘了和你说。”沉鱼说道,“我就是被她送回客栈的,然后就遇到师兄你了。”
凌霄看向她的目光一时间极其难以言喻。
这种擦肩而过的感受并不美妙。
沉鱼挠挠脸,试图狡辩:“但这不正好说明落月小姐正好也没什么事么,稍后就能见到她了。”
这话说得有理。
凌霄也不屑与这话痨又过度活跃的小姑娘一般见识。
或许,这阵吹过他的晚风,也曾拂过她的发梢?
冷面青年淡淡想到。
*
但凌霄若是知道落月此刻处境,想必是要拔剑劈了离池的。
可惜他还不知道。
而月女本人,则是已然彻底忍不住了。
手中的玉石,烫得几乎叫人握不住手。
这据说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灵石,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仙君说,能叫她心想事成。
那在实现她的愿望,见到他之前……先叫眼前这欺骗了她,又欺侮她的人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老婆们晚安么么!
第六十六章 :活祭 ·
苍白月色之下, 一道灰色人影与一道红色身影,沿着山路向上走。山上生长着造型奇特随意的松木,月色下蔓延出狰狞不详的黑影, 令人心情也不由变得压抑紧张起来。
月女领着离池,两人一前一后, 向山顶祭月台走去。
“此山名为望月山, 据说曾有山民在山顶见过月神,缘悭一面再难相忘,他日日留在山顶眺望夜空, 奢望月神再度降临,但直至他化作枯石,月神大人也再未现身过。”
月女的身体素质着实普通,走到半山腰, 几乎已有些接不上气, 语气虚浮。她尽力稳定自己的呼吸,令言谈听起来更加自, 似乎不想在离池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但这么艰难的情况,居有闲心向他讲解传说么?
离池虽迟感,却不代表是个傻子。
“身为月女,也需拾阶而上?”他问,“若无外力相助,不怕晕厥在山路么?”
“这是对月神的虔诚。”月女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但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平庸,因此心态很稳定,自说出了借口。
离池清楚面前少女可能误会了他的想法, 但懒得解释。
“若无虔诚,月神大人只会更加厌恶我吧。”
“你经常来这里祭祀?”
“按规章办事, 平时会有护卫跟着。”
“今日换大祭司亲自随你么?”少年语气平静,却敏锐抓住了她刻意避开的痛点。
“他已经死了。”
“回答我的问题。”
“……”月女说道,“他要祭祀月神,我只是个工具罢了。”
“我虽不得神眷,可毕竟是正统月女,掌握月女代代相传的秘术,这种秘术外人,尤其是男性,绝无法习得。所以他必须带着我。”
“他为何祭祀月神?”
“不知道,我只负责铺设祭坛,祈求降神罢了。”月女低声说。
月女的回答原则可以总结为三点:不清楚、不知道、和我没关系。
离池没有轻信,但也没说严刑拷打。
“你救了沉鱼,只要配合,我不会对你动手。”
算某种保证与威胁。
“多谢您的仁慈。”月女轻声道。
离池抬眸望向少女瘦削的背影,见她还没有要说的话,便垂下眼睑,不再开口。
月女必在隐瞒什么,而他已给过月女机会。
只是凡人少女的脚程实在太慢,跟到最后,离池着实没耐心,便要她指明方向,自己以灵力带着她直奔山顶。
双脚重新站到地面时,月女踉跄了一下,眼前天旋地转,腿软跪坐在地,半晌才缓过神。
她忍住呕吐的欲望,仪容因为急速前进产生的疾风而十分狼狈,简单整理下自己,她才开口。
“这就是仙家法术么?”她问,“您是金丹期大能?还是出窍期大能?”
“与你无关。”
换做别人,可能会骚包地说句那种菜鸡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但离池只是简洁四个字,成功封住月女其他无聊的话题。这种本事还是他从谢孤容那里学来的,确实有点作用。
月女看出少年不想与她多说哪怕一个字。
在她匮乏无趣的二十年人生里,遇到的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
神祇拒绝她。
亲眷拒绝她。
信徒拒绝她。
时至今日,她在那些人眼中大概只是一滩烂泥吧。毕竟只有传说中的堕仙,现在还愿意向她露出笑容,对不成器的她怀有期待。
甚至满足她的心愿。
没关系,她因对方高强实力出现的交谈欲.望,本来也被败的差不多。
所有人都不想和她说话,又有什么呢?
游仙大人会叫他开口的。
月女微微抿唇,不再说话。
望着不远处,已经隐约能瞧见深色轮廓的庙宇,她微阖双眼。
就要见面了。
她那从未谋面的,摧毁了她全部人生的,贵不可言的夫君。
*
离池也瞧见了月神庙的轮廓。
漆黑色的庙宇在深林中沉默,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等待两名不速之客的到来。
虽看着近,但望山跑死马,经验告诉离池,距离月神庙他们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只是到了这里,即便没有月女引路,他也能顺利到达寺庙门口了。
说不定还能更快些。
通过这段路程的观察,离池已经察觉到,这位月女绝对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按照章程规定的频率来祭祀,因为她对这里实在太陌生了,指不定上次祭祀是多少年前的事。
月女如此努力地遮掩,试图将他带到月神庙,只让他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月神庙里一定藏着这个秘境的关键。
而月女本人,显对这个秘密有一定了解,甚至能够利用那个秘密攻击他。
正好帮他破解秘境。
这才是少年分明已洞察真相,却还是耐着性子,同月女在这里拉扯的缘由。
废了好番功夫,月女总算领着离池来到神庙前。
“就是这里了。”少女仰望月相,松口气道,“还好,还未错过吉时。”
离池环顾四周,周围环境令他颇为眼熟。
分明是北邙山中那座破败古庙的修复版,红顶的庙宇前供奉着青铜大鼎,其上三根香烛已彻底燃尽,需要人更换。
旁边是棵繁茂巨木,树梢上无数木牌晃动。
离池心中微动。
姻缘树,姻缘牌。
月女眼神复杂地望着那尊青铜大鼎,踌躇片刻,还是上前取出残余香烛,清扫其中灰烬。
动作生疏,但态度认真。
“来吧。”月女向他说道,“祭坛在庙中。”
离池皱眉:“祭月台不是露天的?”
常理而言,祭祀神祇的大型场所均为露天,极少在密闭的庙宇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