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孟玥一阵恼羞成怒。
可没等她解释,薛太后暗暗叹息一声,便打发了她下去,“玥丫头,你先下去吧,外祖母有话和你蘅姐姐说。”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代表了亲疏远近。
孟玥脸上顿时愈发难堪了,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胡搅蛮缠的时候,所以也只能恨恨瞪了裴蘅一眼,起身出去了。
等到孟玥离开,寝宫里瞬间变得一片安静。
而这样的安静中,薛太后到底没有忍住,落下了泪水。
“蘅儿,是外祖母不好,若外祖母之前不那样袒护你母亲,她也不至于形成如此骄纵的性子,目中无人,铸成大错。”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裴蘅暗暗叹息一声,偎依在外祖母怀里,缓缓宽慰外祖母道:“外祖母,母亲和孟家的恩怨,说到底只是家丑,等这风头过了,您不如让母妃离京往西宁行宫去修养。”
听着裴蘅这话,薛太后不由想到方才孟玥想让她母亲一辈子在庵堂度过,这番一比较,薛太后心里如何能没有计较。
虽说她的蘅儿被她宠着,之前和长宁母女间不和 ,甚至是闹腾的有些难看。
可到头来,她的蘅儿才是那个真正孝顺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肯想着让她送了长宁往西宁行宫去。
想到这孩子的善良,薛太后不由一阵哽咽,慈爱的拍了拍外孙女的后背,道:“好孩子,哀家这些年没白疼你。”
外祖母这番感慨让裴蘅心中自然是有触动的,可她此刻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的偎依在外祖母怀里,享受着片刻的安静。
时间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在这时,只听门猛地被推开,房嬷嬷神色慌乱的闯了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方才二殿下带人围了东暖阁,这会儿,这可怎么办呢?”
什么?饶是薛太后知道自己这二皇孙早就觊觎皇位,可真正闻着他带人围住了东暖阁,她还是难以置信极了。
而相比薛太后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裴蘅就要显的沉稳多了。
她方才急着入宫,旁人都以为她是因着孟老夫人的缘故,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在等这一刻呢。
孟贵妃往慈宁宫逼着皇舅舅彻查孟老夫人去世的事情,这必然不可能是一个轻率的举动。
想必,在孟贵妃往东暖阁前,周淳已经和孟贵妃坦白了他要逼宫的举动。
裴蘅虽不知道孟贵妃是否是胆战心惊,可孟贵妃既然最终去了东暖阁,可见是和周淳达成一致了。
不管是因着孟老夫人去世的事情刺激了她,还是孟贵妃也早已经等不及让儿子荣登大宝,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薛太后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些事儿,她只感觉自己的手指抖个不停,裴蘅见状,伸手紧紧握着了薛太后的手,安抚她道:“外祖母,您别担心,二表哥想逼宫,没这么容易的。”
听着裴蘅语气中的淡然和沉稳,薛太后再迟钝也发觉了些什么。
她的眸子中更是震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裴蘅道:“蘅儿,你难道早就知道今日你二表哥会逼宫?”
裴蘅也不瞒着外祖母,直接把那日周淳和她说的那些荒唐话说了出来。
说完,她又道:“外祖母,蘅儿当时就觉着二表哥疯了,可蘅儿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也不敢贸然和您说。至于皇舅舅那边,皇舅舅近来身子不好,又尿了血,蘅儿怎敢惊动皇舅舅呢?若皇舅舅知道二表哥要逼宫,气急攻心,这宫里可不就更乱了。”
“所以蘅儿便私自做主和钰哥哥说了此事,而且,爹爹也是知道的。钰哥哥和爹爹商量之后,便请旨往西北去征战,以此让二表哥放松警惕。而如爹爹和钰哥哥预料的那般,二表哥确实坐不住了。蘅儿甚至在想,即便没有孟老夫人去世的事情,孟贵妃该也会往东暖阁去参与逼宫的。”
见裴蘅不加遮掩的把一切都告诉自己,薛太后不由感慨自己老了。
她竟然没有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蘅儿竟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却说此时的东暖阁。
孟贵妃高昂着头一步步逼近隆庆帝,似笑非笑道:“皇上,您可还急着臣妾潜邸时就侍奉您身边了。回首看看,这时间可过得真快呢。一转眼的时间,臣妾和皇上,竟然都老了。”
隆庆帝见孟贵妃嚣张的样子,再看看外头围着的兵马,这个时候如何能不知道,孟贵妃和二皇子准备做什么。
只听他气急道:“孟氏,你可知你疯了?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逼宫?你难道就不怕,把安国公府也牵连进去吗?”
都这个时候了,皇上竟然还嘴硬,孟贵妃呵呵就笑了起来。
二皇子却早就等不及了,几步走上前,跪在隆庆帝面前道:“父皇,您如今身子已然不好,太医院的那些人瞒的虽好,可如何能瞒得过儿臣。”
“儿臣劝您,为了江山社稷,还是拿了御笔下了废太子的旨意,然后把皇位传给儿臣吧。儿臣发誓。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见二皇子竟然如此狂妄,隆庆帝一把便把身侧的茶杯朝他甩去。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二皇子却没有丝毫的躲闪,反而是言语间带着嘲讽道:“父皇,您今日若让儿臣如愿,儿臣一定会让您颐养天年的,儿臣还会让您做太上皇,这难道还不足以表现儿臣的孝心吗?”
第78章 . 殡天 外祖母已经想好了,等你皇舅舅的……
“狂妄之徒, 狂妄之徒!”隆庆帝气的厉声便道:“御林军呢?朕的御林军呢?来人,把这不孝子给朕拉下去砍了!”
孟贵妃何曾见过隆庆帝这样狼狈,如果说, 方才逼宫时,她还有那么些的不安, 那么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权力才是最好的东西。
便是眼前的隆庆帝,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侍奉君前,而今,他没了任何的倚仗, 手中全然没有可用之人, 不也再没有往日的威严。
孟贵妃得意间, 步步逼近隆庆啾恃洸帝, 言语间带着讽刺道:“皇上, 您如今身子骨已经不行了,若换作臣妾是您,那自然是要给太后娘娘留条后路的, 不是吗?”
“毕竟, 如今九门皆已经被淳儿的人掌控,您是回天无力了。便是想让臣妾和您落得两败俱伤,也是不可能了。既如此, 您何不乖乖的下旨,把皇位传给淳儿。”
隆庆帝哪容她放肆, 直接扬手一巴掌便要甩过去,可没想到,他身子孱弱,还没怎么, 就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许是真的气急了,手帕上很快便被鲜血染红。
孟贵妃见状,哈哈笑了起来。
一旁,周淳也拿了御笔,直接塞到隆庆帝手中,威胁他道:“父皇,您要知道,即便没有您亲笔写的传位的御旨,这皇位儿臣也要定了。所以,父皇别逼儿臣给您灌下毒酒,更别逼儿臣半分都不顾及父子之情。”
想到自己马上便是这天下之主了,周淳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因为他太过兴奋了。
他跟想到了他和裴蘅的允诺,只要他坐上皇位,那他便让蘅妹妹做他的皇后。
可没等隆庆帝拿起御笔,却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乾清宫的门被人给猛地撞开了。
待周淳和孟贵妃看到来人竟然是勇毅后还有镇国公世子谢钰,身后还有无数精兵时,两人俱都吓得脸色苍白。
谢钰见两人吓得连连后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上前跪在地上,对着隆庆帝请罪道:“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降罪。”
话音刚落,便见数名精兵拔刀制服住了周淳的人。
孟贵妃直接就疯了,歇斯底里道:“不,不会的,你明明往西北去了,如何会出现在这乾清宫!”
“不,不可以,这天下是本宫和二皇子的,你们休想……”
话还未说完,却见隆庆帝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拿了剑,直接就朝孟贵妃刺去。
孟贵妃毫无防备,等她感受到身体的痛意时,胸、前已经是鲜、血直流。
这一瞬间,她才终于是承认,自己和儿子输了。
许也是因为人之将死,孟贵妃挣扎着跪爬在隆庆帝面前,哭着道:“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妾的罪,是臣妾一人的私心,暗中怂恿了淳儿。所以,您要惩罚,就惩罚臣妾一人吧。”
“臣妾的命您拿去,可淳儿,他到底是您的亲生儿子啊,臣妾求求您,给他留一条生路吧。您便是把他贬为庶民,也好过要了他的性命啊。”
一旁,周淳哪里想过自己竟然败了,这会儿看着孟贵妃满口的鲜血,他更是吓坏了。
而没等他开口,却见薛太后还有裴蘅缓步走了进来。
见着裴蘅来了,周淳像是找到了救星,上前便哀求裴蘅道:“蘅妹妹,父皇最是宠你的,你和父皇求求情,这一切,都是二表哥的错,二表哥其实也是被母妃怂恿的,你知道的。”
裴蘅捏紧手中的帕子,却是未有任何的言语。
倒是薛太后,看着眼前他痛哭流涕的样子,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孽障!你有胆子逼宫,如今却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你母妃身上,你这样的不孝子,哀家这些年是白疼你了!”
薛太后鲜少这样发怒,她是真的给气坏了。
连皇祖母都不肯帮着自己,周淳直接就吓的尿了裤子。
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薛太后直接就道:“没出息的东西,就你这样,还敢取代你父皇,做这些谋逆之事!”
而没等薛太后再动怒,却见隆庆帝直接倒在了地上。
隆庆帝受了这么多的惊吓,方才又多次动怒,终于是身子挨不住。
众人忙叫了御医,可没等到御医,隆庆帝便没了气息。
场面乱成这样,薛太后自知责任重大,直接便要让人关了二皇子到天牢。
二皇子原先是惶恐不安的,可这会儿,见着隆庆帝死了,他却突然变得疯狂起来,紧紧抱着薛太后的腿,哭着道:“皇祖母,让孙儿当皇上吧,太子那蠢货,如何能荣登大宝呢?”
“孙儿保证,孙儿一定会孝顺您,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薛太后看他都这个时候了,都未曾对自己父皇的死有任何的愧疚和伤心,反倒是心心念念着皇位,对他是愈发失望了,冷冷便下令道:“来人,传哀家谕旨,废二皇子为庶人,并关于天牢,今生不得踏出天牢一步。”
这个时候,容不得薛太后不当机立断。
谢钰和勇毅侯自然不敢有异议。
等到二皇子被托了下去,朝臣们也都闻着隆庆帝驾崩的消息,相继往宫里来了。
“太后娘娘,当务之急是立新君啊,这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提议让太子殿下择日登基。”
如今二皇子已去,太子依旧还是太子,这个时候,朝臣们再有私心,也只能恭迎太子登基了。
薛太后第一次感觉如此疲惫,可到底还是强撑着,下了懿旨。
很快到了第二天,因着隆庆帝驾崩,妃嫔都往灵前去哭,个个哭得撕心裂肺的。
慈宁宫里,裴蘅侍奉着外祖母刚刚歇下,昨晚折腾一宿,加上皇舅舅离开,皇祖母伤心欲绝,一夜间瞧着竟是老了许多的样子。
裴蘅看在眼中,如今能不心疼,昨个儿便亲自守在薛太后身边,是半步都不敢离开。
可没想到,薛太后刚睡下,便听外头传来一阵哭求声。
这个时候,谁还敢在慈宁宫放肆,除了孟玥,没有别人了。
昨日孟贵妃和周淳逼宫,安国公府如何能不获罪,可因着孟玥是长宁长公主所出,所以并未再赐死的名单内,也未和其他女眷一样,被遣到教坊司。
若换作其他人,该是感恩戴德,乖乖做人了。可孟玥却不是,她这个时候是竭力的想得了薛太后的怜惜,毕竟,如今二皇子已经被关在了天牢中,她也得给自己争个好前程的。
可即便是有这样的私心,她也太没有孝心了,明知道薛太后心神俱疲,却还是这样只顾及自己一人。
“郡主,奴婢要不先出去劝劝县主。” 房嬷嬷也是没法子了,小声对着裴蘅道。
裴蘅轻轻摇了摇头,走出了屋子。
孟玥见她出来,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昨晚发生逼宫的事情,她被拘在屋里,是半步都不得离开。
可她却听闻,皇祖母带了裴蘅往乾清宫去了。
想到皇祖母这样厚此薄彼,孟玥愈发嫉妒了。
所以看着裴蘅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到底没沉住气,自嘲道:“蘅姐姐,如今你是看尽了我的笑话吧。是啊,如今安国公府一夜间获罪,我不过是仰仗着有皇祖母和母亲在,才未被问罪。可你,想必觉着我很狼狈吧,毕竟,我可不如蘅姐姐得宠,昨□□宫之时,都能堂而皇之的往乾清宫去。”
说着,孟玥愈发阴阳怪气道:“皇祖母这是要做什么?她传了皇位给太子殿下,却这样抬举你,难不成皇祖母还想让你做了摄、政的郡主不成?”
孟玥的话才说完,裴蘅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放肆!”
孟玥却是愈发疯狂了,狠狠瞪着裴蘅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太子哥哥如何能稳坐皇位?有勇毅侯在,有镇国公世子在,这朝堂,未来到底是谁的。这些,蘅姐姐难道没有想过?”
裴蘅都懒得和她多废口舌,直接就道:“来人,送了县主往母亲身边去,即日起,带了两人一同去西宁行宫,没有皇祖母的懿旨,两人都不得踏出行宫半步。”
见裴蘅如此不顾及姐妹之情,孟玥愈发不服气了。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要往薛太后的寝宫冲去,“皇祖母,您看到了吧。蘅姐姐竟然容不得我和母亲多在京城留一日,皇舅舅才殡天,她来让母亲和我送送皇舅舅都拦着。您说,她是不是有私心?”
“她和那镇国公世子谢钰,是不是早就想谋得这天下,把太子哥哥当做傀儡,最终取而代之了!”
闹腾成这样,又如何能不惊动了薛太后,可让孟玥失望的是,薛太后并未怜惜她半分,而是直接让人丢了她出宫去。
等裴蘅再次进了屋时,只见薛太后已经是老泪纵横。
看着自己娇养长大的外孙女,薛太后终于是止住了哭声,一字一顿道:“蘅儿,哀家也知道太子愚钝,只怕担不起这江山。所以哀家求你,即便有一日真的这江山易主,你也一定要保住你太子表哥一条性命。哪怕是为了给周家,留条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