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非常平静,但慕容飞都快哭出来了。
离国太子要找凤离切磋谁更狠,这本身就是个很修罗的事。但关键是,人在哪里他哪里知道。
“你不要用这个眼神看本宫,你说的本宫要什么都给。如今本宫只要小离儿,这么低的要求你都办不到?废物!”
凤仪指着慕容飞,满脸怒意,随即就要拔剑去砍他,说着就拔剑。
刚拔到一半,虎口传来一阵钝疼,指甲盖大的红痕出现在手腕上。剑脱离了手,自动滑了回去。
“孽障,你给老夫跪下!”
随着一苍老带着七分怒斥威严声门口响起,方才还嚣张跋扈得像个天王老子的凤仪,下一刻就跪在地上老老实实,背挺得笔直,头不敢抬。
萧决一进来,对着不成器的太子就是一通怒骂,什么难听词都用上去了。“你看看你这个德行,像个粗鲁的恶霸,哪里有半分太子的尊严。老夫看看到就生气,完全没继承到老夫半分当年的英武风范,以及威武霸气*!”
凤仪边被训,边被萧决指头点,把在凤离那里受的气,全部过继到凤仪的身上。
“你和你三弟一样,都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他扔脸子,你砸场子。你俩成心跟老夫过不去是吧?两个混账东西,一个比一个混蛋。陛下还指望着你俩今后指点江山,结果都是不成器的东西。学东西学个半路,就开始装大头。”
萧决训人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及有旁人在场,当场给凤仪的气场给灭杀得一干二净,凌气被兌磨着半点不剩,只剩下个做错事的学生样子,在老师面前挨着批评。
萧决再发火,但是也没动手打凤仪一巴掌。从眼神里看得出,萧决很不希望凤仪真的废掉。
青霜想起一件事来。
萧决当年准备告老还乡的时候,被离国皇帝婉言相劝,当了太傅教导皇子。心高气傲的他,只选了两个皇子做学生,其他的不管不问。
当时太子纯厚惇良,三皇子凤离还是个小儿俗事不知。经他教导,两个皇子成长极快,也相处出了很好的兄弟友情。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了,太子被收回兵权,而一向体弱多病的三皇子却被顶上了荣宠极权利巅峰。
从此两人特别不对付。
太子失宠开始变得阴厉沉暗,而三皇子权利却越做越大,甚至有越界邀宠之势。
近两年更甚。
青霜预感不好。
听青霜说了其中利害,叶欢并不觉得意外。之前凤离都已经告诉她了,她隐约猜出了不光是兄弟间情谊破裂的原因,似乎有其他的原因。
叶欢掠了张叶子,放在唇边吹了两下,尖尖呜呜的声音,炸得青霜耳朵发痒。
下意识地弹了弹耳朵。
“离国局势远不及我们看到的复杂。这几个皇子远远不只争权那么简单。也许就是靠这个屏蔽其他国视听呢。毕竟九国之中,多少人嫉妒中原这块肥沃的土地,想要攻进中原。”
青霜倒是没想到过这层上,她有些诧异叶欢的冷静,谈起国事来,竟然不像是个不到十四的小女孩。
尤其是冷静时的眼神,很空很漠然。
她试探性地道。“郡主想得挺远,若真只是争权呢?”
叶欢放下叶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争还是不争,和我也没有半点关系。我嫁给凤离,只是嫁一个身份而已,嫁一个两国和平而已。若他们是争权还是其他——”
叶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眉睫低垂,声音轻淡。“我只是个妇人身份,横竖都不会插手,也不想费劲去插那个手。”
青霜愕然,随即默了声。“郡主想的,果然是好。”
果然是好——
挺好的。
叶欢发现,青霜开始怀疑她了。不相信她年幼的外表,以及这双眼睛下是否真的单纯。
其实以前是的。
只是死过一次,再也傻不了了。太傻,太不喜欢争,会在别人眼中依然是棋子,还是被利用还被嫌弃的那种。
那样太不值。
不管凤离身后藏有多少深*机,他不算计她,她就不会误他。甚至会帮他,虽然她力微不足。
但是她的夫君,他若想要,她会尽力帮他夺得。
青霜突地想起,转头跟叶欢道。“就如郡主所说,我们居于后宫,那些皇子爱不爱争权和我们无关。但,好像那个姜贵妃过继的那个皇子好像一直很受姜贵妃喜欢,但和三皇子不对付。
以后要是见到,他会不会因为三皇子而迁怒到您头上呢?”
叶欢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应该不可能吧,我没得罪他。”就是他得罪我的次数比较多。
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加了一句。
青霜果然不愧是补刀小能手,每次补得她吐血三升。
凤辞那个家伙,简直是她的噩梦。每次都很过分,昨夜甚至害得她差点陪他抵命。
血淋淋的——
腹部那一伤口好像是刀刺的,衣服都搅烂了,血肉模糊,吓得她魂飞魄散,一夜噩梦不断。
但是——
想到昨夜凤辞无故失踪,她又觉得很不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紧张得出汗。
一个大活人无故失踪,还是在昏迷的情况下。
不会是哪个见色起意的东西,把人给偷走了吧?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那家伙心眼虽坏,人长得挺祸害人的,被偷去肯定会很惨。
叶欢的微色很快就被青霜捕捉,忙询问。“郡主,怎么了?需不需要看下大夫?”
刚缓过劲来的叶欢又是一阵无语。
她很想告诉青霜,只要少戳她痛处就行了。
缓了缓气,叶欢转移话题,“青霜,你和非夜打算啥时候办喜事。”
这个弯转得青霜怔了怔,稍微变得不自在了起来。“这个嘛——”
第52章 玲珑(上)
即使是江湖儿女,问到婚事上也是脸皮薄的。才说三个字,青霜脸面已是挂不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叶欢忍不住捂嘴偷笑。
青霜更是羞涩得不行,耳根子红透了。“郡主尽取笑,明明如今是郡主出嫁。”
“那也是早晚的事啊。”叶欢一面打趣青霜这个薄脸皮,一面想着凤辞伤那么重,人到底是去哪里了。
不会是自己跑了?!
都快一天了,城主府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似乎都不知道这么个人。
依稀记得,凤辞伤得还蛮重的,腹部流了很多血,像是被人正面戳不及防刺伤,不会是认识的人下的黑手吧。
隐约感觉事情不大简单,而且有说不出的缘由在内。至于是什么,叶欢自认不聪明,猜不出来。
一连几日,叶欢都没听到任何消息。而凤离自从凤辞出事那日后,人也不见了。听萧决那边是说,凤离有事先离开了。
叶欢觉得凤离的离开肯定是和凤辞有关的,便让青霜去问了。
青霜去了萧决的住处。
萧决正在指导凤仪画地图。
青霜偷偷瞥了一眼,凤仪拿笔的姿势都有些发抖,画得更是一言难尽。
地上已是大堆的废纸团子,然而成品还很次*。边上指导的萧决,气得脸上的胡子都是炸起来的,表情更是怒不可遏,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铁戒尺。
凤仪有一点出错,他就在桌子上敲一下,吓得凤仪背都不能曲一下。
青霜上前向两人行礼,“青霜见过太子殿下,萧太傅。”
凤仪抬头,看了眼低头垂眉的青霜,只觉得那蝴蝶面/具碍眼,伸手去取,青霜下意识后避,头低得更深了。
没得逞,凤仪倒也没恼。“起来吧,平身。”
“谢太子殿下。”青霜仍是低着头起身,头上的玉步摇轻微颤抖出声,惹得凤仪又看了她一眼。
从未正眼瞅过任何一个女子的凤仪,多看了几眼。
明明穿着打扮都跟粗汉子差不多,皮肤倒是挺白,也比一般女子更高个一些,肩却极其细窄,确实有女子的纤细。
发髻随意挽了个中髻,边上插了只坠了两颗珍珠的白玉步摇,无其他饰物。
他心里似有定论,下笔的时候更自然了些。“你过来,应该是来找萧太傅的吧。”
青霜点头,应是。
她不敢说多了,毕竟亲眼见过凤仪杀人,这位儿主这会儿是在萧决在,才这么平静,换了平时肯定不对付。
凤仪终于有借口摆脱萧决了,忙不迭地收拾笔墨,抱着东西就朝外走,头也不回地朝萧决摆摆手,“老头,本宫明天再交作业,先走了啊。”
几乎是夺而出。
萧决一个眨眼功夫,凤仪就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呼——”凤仪走得够远了这才停下,一拳打在雕花木窗上。“死老头,本宫终有一天要收拾你!”
侍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神色又灰了灰。“你确定?真的跑了?”
侍从低头。“真跑了——”
凤仪抬头,眼眸里一片血红色,闪烁着危险光芒,放在木窗的手微曲,青筋徒然暴起,“本宫就说他当时怎么那么有底气跟本宫说话!他倒是个人精,命又长。跟他一样都不过是卑贱的奴才而已,拿什么跟本宫对抗。”
“那接下来殿下怎么做?”
“回了离国再说吧。”
“是。”
凤仪朝前走,走了两步站定,突地回过头来,抓住侍从的衣领问道,“那个叫青霜的,是不是全名叫凌青霜?”
侍从说是,诧异地看向凤仪,“殿下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凤仪摸了摸下巴,“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下一刻,他抬头看向侍从,那眼神很凌厉,话锋渐渐变冷。“凌家倒是在江湖上有些势力,可以为本宫所用。”
侍从吃惊,“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凤仪笑了,笑如历鬼,再次抓住侍从的肩膀,抓得很紧,侍从有些吃痛。
“父皇不是一直嫌弃我玩物丧志,做事不正经吗?那就看他看看好了,本宫娶了凌家的大小姐,他凤离若是再敢在本宫面前张狂,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不是?”
侍从听后,宛如呆滞,显得非常震惊。他在原地愣了愣,凤仪已经笑着走*了很远了。
历来江湖和朝廷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若凤仪真的动了陛下的逆鳞,到时候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急忙追上去,企图劝住凤仪。“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这样陛下会更厌弃您的,别这样——”
凤仪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侍从碍眼,走得更快了。
————
幽静崎岖的小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驾车的车夫已经很小心了,但道路不平,仍然是让马车有些颠簸。
淡淡的血腥气逐渐消失在静谧的空气中,四周虽静,赶车的人却万分小心。
道路很窄,险险擦过车轮子的边缘,再窄一分就得擦到悬崖边上。
车夫是个四五十岁的壮汉,肩宽膀圆的,即便是如此,额头也是起了一层汗。
可见这条道走得有多难。
装饰华美的马车内。
贴了软绒的车壁上靠着神态疲倦的凤辞,依然穿着那身扎眼的红衣,腹部微起,露出一点白色的绷布来。
脸色虽然发白,但比平时好上许多。他朝盛放糕点的盘子摸了摸,被打回手,只得缩了回去。
“那给我水喝。”
凤离递过去水袋子。
凤辞没接,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开。”
凤离忍着揍凤辞的冲动,拔了塞子扔在凤辞身上。凤辞立马屈身捂住腹部,神色苍白。“我这是因为被谁连累才遭疯子捅了一刀,你还这么恶劣地对待我。”
没这个狗屁弟弟,他屁事都不会有。偏偏是凤离,好死不死地和凤仪那个疯子作对,结果和谈不成,直接被风仪刺了一匕首,还绞了几下,差点把他腹部掏空,当场丧命。
他原本是想逃到臭丫头那里去避难,结果那丫头根本不会包扎,他只能又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走了。
靠在车壁上自嘲,“我从小就被卷入皇室这种血雨腥风中,偏偏还没有父皇母妃的宠爱,只能靠自己。我倒是有心争,只可惜师出无名。”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凤离,“我现在已经被你连累了,侥幸逃脱,回了离国又能怎样。你觉得,我还能指望凤仪放过我?”
凤离衣袖下的十指捏到发白,下唇咬到什么时候破了都不知道。
他涩涩开口。“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连累了你,所以这次我将你送回离国,以后你什么事都不要插手了,我力微量薄,顾及不了太多。”
听他说出这般话来,凤辞有些大失所望,他看了凤离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凤离皱眉。
凤辞对他失望又能怎样,他若是莽撞行事,正好落了父皇的意。
离国皇室太脏了,脏得看不到一丁点别的色彩,只有满眼的血腥和算计。
而他想要抽身而出,却发现早已深陷泥潭,埋到心口位置了,后退一步越陷越深,上前一步亦是如此。
甚至他的婚事,都是个算计。
父皇步步诛心,让皇子们争个头破血流。如今,不知在长安笑成什么样呢。
世人皆羡长安繁华,想要去这中*原地区最美的地方去看看。
然而,只有待在这里的人才知道,这是个肮脏无比的地方,吃人骨头都会嚼碎,一起吞进肚子里。这是个权利和欲望交织的地方,心想存一方净土都是奢求。
前方是断崖,却不得不前行,即使是粉身碎骨。因为后退不得,后退便是群狼环饲。
生复来世,愿我再不做帝家子孙。
他痛苦闭眼。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车夫憨厚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主子,前方有打劫的人,站了二三十个呢,还拿着狼牙棒。”
早就劝主子不要走山路,有劫匪。凤离非不听,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