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谢谢, 但是看看哑巴老头转身拿东西的样子。抿了抿嘴,没有出声。多说多错, 她不会伪装声音。偶尔嗯啊两句都是注意在注意。好在殷染的形容中,她是他胆小羞涩的弟弟。理由是吓到了,一时半会没缓过来。
一环套一环。
说的无可挑剔。
取得了老头的信任,殷染把偷来面包撕下半块递了过去。让她就着肉汤吃,虽然这两个东西卖像不好看。但是在这种饥肠辘辘的时候,一顿热乎乎饭真的能至于人。陶曼是饿极了,勺子挖的快了。时不时碰到,碗底发出声音。
瞎眼老头耳朵尖,笑了笑,就是长辈对晚辈那种笑。他指了指锅,又指了指陶曼的碗,问她还要不要。
“谢谢,们吃饱了。”换好衣服的殷染从外面房间进来,笑着捏下她嘴角沾着的面包屑,示意她吃饱了就去把衣服换了。他跟瞎子老头坐在壁炉边有一下没一下聊着,金色的眼眸仔仔细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跟瞎子哑巴聊天,连蒙带猜。就这样还能聊到一起去,殷染揣摩人心的能力刷新了陶曼的认知。
实在是厉害。
墙上的旧照片,能看出上头的中年人就是瞎眼老头年轻的时候。从照片中的装扮,和对方比划中不难猜出。这个老头年轻的时候是个花匠。
所以.....
他哑巴是天生的。但眼睛是后来坏的......
“你孙子呢?出去了?现在外面可不安全,他出去干嘛?”
瞧瞧,人家孙子去哪里都问一问。陶曼麻利的把破衬衫的领子卷好,过场的袖子和裤腿都卷起来。长发拢到一起,用根布带子绑起来,塞进衬衫里面,再把罩帽一带。从墙上落满灰尘的镜子里去看,明珠蒙灰,就像个瘦弱的少年。
除了长的漂亮了点,透着一股土气。
终于不再嗖嗖漏风了,只是她换下来的礼服怎么办?白色礼服一看就是贵族穿的东西,肯定不能留在这里容易招祸。陶曼想着先用罩衫把裙子包起来,等到离开了在找个地方丢出去。她想着蹲下把衣服抖开,把礼服包起来。
裙子上流苏多坏处,就是到处挂东西。就像现在,挂住了旁边的柜子角。柜子破旧,在上流苏是细丝,所以这一挂。所有细丝都散开缠了上去,更让人头疼的是嵌进了木头磨损的纤维中。
这真是。
穿着有多好看,行动就有多碍事。陶曼不得不一点点的扣,一丝一丝的扯,弄着弄着就把旁边的柜子打开了。破旧的矮柜里,放着两个空空的手枪枪架。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瓶子和东西的空凹槽。
这是....武器。
陶曼瞬间感觉到了危险味道。她正握着柜门,不是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门扉外面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老头子,开门。”年轻有朝气声音。
刚刚以为遇见了好人,结果是进到贼窝里面。陶曼连忙把门关上,也不管有没有丝一把把裙子撕下来包起来。然后从房间里面仓促的走到殷染身边踮起脚尖,“那个,房间里面有枪!”
她说这话的时候,老头正好打开门。
陶曼顺势就躲到殷染身后。而欧文(加比)进来正好跟殷染撞见。
战斗一触即发。
“老头家里来客人了也不说一声。”清朗的少年音,满是朝气。但事实上,欧文一把老头踢开。飞速从背后掏出手枪,撕开伪装朝着房内金发男人射击。子弹打穿了壁炉上药瓶,以及墙上的老照片。
殷染一把把陶曼拽到墙角,任由子弹从眼前闪过。
“他们在这里!”欧文用一种古怪的言语,呼唤麦克等三人。这种言语加上之前的行为,让殷染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早就潜伏进来的JIAN 谍。恐怕那个哑巴老头的孙子,早就死了。
欧文一喊增援马上就来。殷染把陶曼安置好,掏枪反击。
他是军人,比起jian谍武力值要更高。虽然打不过罗威,但是应对这些人够了。殷染枪法好,连续射击擦过欧文的肩膀,甚至擦掉他一缕头发。要不是对方躲得快,拿一下就被爆头了。
这是个进退两难的局。
以为占时歇脚的地方,结果是间谍潜伏的身份。殷染握着枪,冷静看着屋内狭窄的布置。必须出去,不然等到增援的人来了,他们都得完。
...........
克里斯蒂拿着纸牌,旁边银制烛台灯火摇曳。摇晃的火光照在牌桌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配上今夜的气氛让人有点透不过气。“十三点。”漂亮的指甲敲击着牌面发出细碎轻响,尤里漫不精心握着手里的牌,坦诚说了句,“不跟。”
看起来像是为了漫长的夜晚在消磨时间,实际上都是在等消息。
尤里在等西区的回复,卡洛斯在等脱身的机会。
而时机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尤里去拿鼻烟壶,出来的时候正遇见回来的卡洛斯。昏暗中,那双勾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睛一直看着尤里。就像有魔力一样,让人挪不开眼睛,且发自内心的厌恶。“尤里先生。”不指示眼神,包括此时卡洛斯如同夜莺一样的音调。
都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无一处没有魅力。尤里感觉像是沉溺在看不见的湖面底下,让人崩溃的黑暗,窒息掐住他的咽喉。他身上束缚着绳索,摆脱不掉,挣扎着向上。
他会死。
尤里在意识里开始剧烈挣扎。这种时候,漆黑的湖底就像是有无数双鬼手升上来抓住他的脚往下拖。尤里惊恐中往下看,看到一张张熟悉陌生的脸。跟瓦奥莱特家族历代家主画像莫名的重叠。
卡洛斯跟尤里说了些什么。
不过就是些虚伪的问候,周围的士兵都听到了。本以为这就是一场虚伪的对话,没有人料到尤里突然动手了。突然跟卡洛斯扭打在一起的瘦弱男人。尤里苍白的脸上透出不正常耳红,深灰色的眼神里有种疯狂的执拗。两人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尤其是安迪跑的飞快。卡洛斯身份不如尤里,就是单方面的挨揍。
两人扭打在一起,不少人上去拉架。然后卡洛斯脸上挨了好几下,下巴那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尤里,卡洛斯你们干什么分开!分开!”克里斯蒂感觉气不打一处冒。一群人七手八脚把两人分开,尤里没有什么事,卡洛斯脸上刮了彩。伤倒是伤的不重,但卡洛斯是克里斯蒂带来的人。
尤里这个行为,简直就是在赤luo luo扇她的脸。
克里斯蒂是王储,说的直白点就是一方藩王。比起尤里这种世家实际权力要大的多。无论白星能源亏空成什么样,哪怕是个空衔,尤里都不可以这样侮辱他。前面有她舅舅路易斯被押走,先在又是卡洛斯被袭击。克里斯蒂现在几乎是跟尤里杠上了。气的胸口猛烈起伏,手里扇子捏着咯吱作响。
尤里终于从幻觉中挣脱出来。他挣脱了那一双双鬼爪,眼前有许多人在跟他说话。他脑袋有点沉沉的听不真切,眼睛里一切都是放慢的。
这个插曲,不欢而散。
克里斯蒂气的出言讥讽,卡洛斯则是以处理伤口为由退场。
他丢了颜面,克里斯蒂占时不会管他。卡洛斯回到房间,打开窗户,开始为离开做准备。那边丹尼已经顶着文森特的脸,用鲍勃传来病毒,入侵了系统,把自己房间里的监视器时间替换了三分钟。
三分钟!
三分钟够了。
丹尼换上新的伪装,夜袭他孪生哥哥。伪装成入侵者,袭击了卡洛斯,房间里一片混乱。门口被机关反锁,从外头根本就打不开。两人搏斗间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东西,然后一片白烟升起。
在消失时,卡洛斯消失无踪。
..........
子弹打穿血肉的声音噗噗的,情况越是紧急,殷染就越是冷静。他不能失误,任何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败。欧文右肩膀被打穿,他没想到碰到了个硬骨头。
第095章 ·
极速射击枪管发烫, 后坐力在那只粗粝的手上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明明是误入‘巢穴’,穷途末路。然而殷染那双隐藏在硝烟之后金色眼瞳,冰冷泛着嗜血寒光, 就像是狩猎事时震慑人心的兽眼一样。
冰冷,残忍, 有耐心。
木窗, 墙壁,打的稀烂。子弹擦过,欧文的藏身处, 他当做掩护门框被打碎,连带着后面墙上的装饰物满天飞。
子弹,烟尘,纷飞的杂物, 纷纷扬扬遮蔽了视线,握着枪的殷染。
忽然动了。
瞬间矮下身体,腿部绷紧,整个人快的像个影子。意想不到的发难。根本就不给对方喘息时间。他突袭击到欧文面前,一手肘砸掉他手上枪。下一秒, 直接砸像他的脑袋。
跟艳丽长相截然不同的力量感。殷染比外表看起来要更精于战斗。或者说的直白点,他不精通格斗技巧, 精通杀人。
迅速,手法老练。
对于危险的感知,让欧文一瞬间头发都炸了。欧文咬牙硬用胳膊护头,随即掏刀反击。
两人缠斗到一起,生死搏杀, 战斗情况激烈程度。让躲在矮桌子后面的陶曼,颤颤巍巍不敢露头。
终于。
战斗的声音, 随着一声什么东西拧碎的声音而停止。殷染看着身上别划破衣服,重重喘着粗气,抿着的薄唇,金色眼眸看着地上没了声息的人,神色沉沉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没?
没动静了?
陶曼还在震惊中,没有探出头。被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殷染,一把抓着胳膊提起来。“是我,别怕。”殷染一把捂住陶曼的嘴,他手背破了掌心炙热还带着硝烟的味道。“他应该有同伴,我们快走。”
这是意外中的意外。
以为是片刻的休息,却误入巢穴。陶曼一瞬间感觉吃的东西,都在胃里面要烧起来。有毒吗?那个老头是不是也是。
这种时候,由不得她乱想。
殷染带着她就往外跑。跑之前,还没忘着搬起旁边的水桶,浇熄壁炉里腾升火焰。在陶曼一肚子一问,来不及问的时候,拽着她就跑。
衣服换了,肚子吃饱了。即使这样陶曼都跟不上殷染的速度。男人二话不说,一把扛起陶曼飞快逃窜。紧随其后破空的子弹,打在了城堡的雕塑上。在夜色中发出两声为不可查的声音,随后被雷声遮蔽。
..........
“废物!”
“废物——”被所有的酒水东西全部被扫到地上。棋盘上下黑白棋子,凌乱的散落了一地。尤里气急败坏,被臆想催动的欲望,被卡洛斯催眠挑拨过的神经。在加上今夜,功亏一篑的挫败,让他再也压不住骨子的疯狂,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扫到地上。
“她在眼前跑掉的......蠢货.....知道吗?她是在眼前跑掉了.....”癫狂状态的尤里模样看起来格外吓人。
病态,偏执,歇斯底里。
他看起来就像一柄拉到极限弓。削瘦的背脊,发出咯吱咯吱即将崩断的异响。安迪试图安抚尤里,结果被尤里打的更狠。
疯子的力气,是非常大的。
就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不会疲惫,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动力破坏身边的一切。
房间里有监控器,尤里的异常一定会被监控器背后人看在眼里。安迪感觉浑身血液都冻结了,手在抖,眼前发黑,一圈一圈的没有停过。药瓶打开了,他被尤里揪着领子踹到地上。手一抖,手里的东西就撒了,白色药片滚了一地。
“你为什么带药?”尤里癫狂的时候,深灰色的眼睛格外的凉。像是吸DU上头的那种狂热。“你给我带的药?”现在这双眼睛看着安迪,就像是剔骨刀一寸一寸刮着他的肉。安迪透骨的冷,整个背脊冷汗都下来了。
“叩叩叩——”
监视器里的异常,很快引来了军人。他们在外面紧凑的拍门,尤里在里头发疯,夹在中间的安迪。感觉自己的命被架在火上炙烤。外头雷暴雨风云骤变的黑夜,映照就是他现在的心境。
..........
门最终还是开了。
开门时间久到,菲利普开始不耐烦。招手准备叫士兵砸门。姗姗来迟的安迪,带着一脸青紫,终于打开了门扉。
这是菲利普第一次正视尤里的侍从。安迪有一张俊美的脸。不输于任何人的俊美,只是没什么存在感。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样子过于狼狈,菲利普几乎都发现不了他。
“发生什么了?”随是提问,但是菲利普直接撞开安迪闯了进去。
“嗯!没什么?等等菲利普执行官,你不能.....”
“只是,一点小问题。好吧!刚刚的点心里有坚果......家主对坚果过敏....非常.....”特殊情况安迪根本拦不住菲利普。
菲利普一把把人撞开进去了,紧随其后兰登也就进去了。
砸的是真干净啊!
屋子内一地狼藉,酒水,小食,装饰品砸的稀烂。尤里站在一堆废墟之上,背对着菲利普站在窗户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静的模样跟监视器里截然不同,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异常。
监视器里模样太过疯狂,菲利普很难把那个疯子的模样,和现在站在窗口的尤里联系起来。
“深夜了,菲利普指挥使有什么事。”尤里转过身来,深灰色的长发,有点散乱。他褪去华服,穿着一身衬衫,黑色紧身竖条背心,勒的腰身的很细。有一种孱弱的美,看起来从容又病态。
“我刚刚看到,您在房间里....”眼前的人哪有监视器里半点疯狂的样子。
但是怪就怪在这里。
“我看到您在房间里似乎很生气。就想过来看看.....看看您是不是需要帮助。特殊时期,还请尤里先生配合一下。”
“不过,您这里发生了什么?”
尤里身份摆在那里。菲利普即使怀疑眼前这个男人。都不能随便动手。
“一点小事。”
“刚刚安迪,这个端了一盘曲奇。”
“该死的,里头竟然有坚果....这个蠢货,做事一点都不上心.....”尤里跟菲利普抱怨着,从废墟上一步一步走出来。
鞋底正好踩过,地上药片散落没有完全收起的药片碾成渣渣。
借着帮忙名义,把房间在搜查一遍。尤里手放在胸前,坐在桌子后面看着身边有条不紊的一切,跟菲利普有一搭没一搭的周旋。
菲利普开始怀疑眼前男人。但是怀疑又怎么样?说到底,没有证据。尤里伪装端的完美,内心的叫嚣其实已经到了某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