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均方一触及她那双摄人心魄双眸,喉结滚动,快速挪开视线过去。
一个动作,就让在场之人皆已明了。
裴辛气得脸都红了,震惊、惊愕、痛心、不可置信,一切情绪杂糅在眼中,缤纷至极。
“为何?”裴辛颤抖着开口,近乎咆哮,这个大沅至尊,当今帝王,此刻逆着烛光,好似一瞬苍老了许多。
然而那被他问起的女子,却是掩唇低笑,眉眼弯弯,满是不屑,“为何?为何背叛你?陛下难道忘了,明明是你先背弃我们这份感情,违背当日誓言的。”
“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封后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年宥神色讥讽,眼中带着恨色。
见裴辛缄口不言,面上讽刺之意不禁更深,“是啊,陛下日理万机,怎可还会记得曾许诺自己妻子的话?若记得,又怎还会为这后宫令添嫔妃?!”
裴辛身形微跄,眉宇紧皱,“你是说容妃?可当日朕征求你的意见……你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年宥嗤之以鼻,“装作大度并不在意吗?那是你们这个天下要求女子的!说女子得贤良,得不善妒!”
“可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三心二意?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说什么这是你们的天性,亦是世间至理!那既然都是人,为何却又偏偏对我们女子诸多限制?我们就得一心一意,忠心不二?否则就是不耻,便是不堪!”
年宥冷笑,“这般不公,说来还真是让人笑话。既然大沅曾经出过女帝,那在齐人之福上,女子应也与男子相同,纳他个无数男宠,谁乖,我便宠幸谁。”
“荒唐!”年宥这番离经叛道之言论,让裴辛面色青一阵紫一阵。
然而年宥面色丝毫未有愧色,仿佛并不觉得此话有什么,她微挑眉角,嗤笑道:“怎么?这种被人背弃的感觉是不是不好受?”
说罢年宥看向桑晏,“你不是想要为你母亲讨个公道?可你以为你想,就能讨到?假如现在我告诉你,当年我所做之事我皆认,但那又如何?你们还以为可以活着出这个庭院吗!”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方才在桑晏说完,尚持怀疑态度,决定支持年宥的,此刻纷纷面色繁复,内里五味陈杂。
年宥可丝毫不会在意他人对她的看法,她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任何人能影响她的决定。
此刻她目光轻扫庭院,仿佛在看所有人,又仿佛谁都没看,她上前了两步,下巴微扬,面色桀骜,面色带着怜悯与仁慈,仿佛庭中众人,不过卑微蝼蚁。
“陛下年老昏聩,自知治理大沅力不从心,故主动退位让贤,将皇位传给本宫。各位大人若愿遵从陛下心愿协助本宫治理天下的……”
然而年宥话还未说完,人群中立马出现反驳。
“你这是在逼宫!”
“对!陛下正值壮年,身子健朗,何来昏聩之说?这裴家的江山,又怎容你这外姓妖女觊觎?!”
“名不正言不顺,如此逆贼,当诛!”
“枉你曾乃一国之母,所知所学皆喂了狗,年家便交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在场之人都是读书人,饱读圣贤之书,就是再痛心疾首的指控,于年宥来说也不痛不痒。
她丝毫没有恼怒,反而面上一直带着温婉笑意,裴茉早已走到了年宥身旁,冷冷看着这些横眉冷对,白发鬓白的老顽固们。
看他们战都快站不稳,还要皱眉指着手指骂她母后,那模样可笑至极。
裴茉还有些脾气,在日渐趋大的责骂声中皱紧了眉,反而年宥却一直笑意盈盈,淡然看着这些人们。
见他们骂得越发凶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各位大人可莫要激动,不然这把年纪,一口气上不来嗝屁了,那还真是得不偿失呢。”
年宥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看裴辛,“既然各位大人们不识好歹,偏要忠心此旧君,守那腐朽江山,那本宫也只好成人之美了。”
她话音方落,一直沉默盯着牢笼的季年,终于开口:“杀。”
短短一个字,那些手握长刃原地待命的士兵们,仿佛瞬间解封,嘶吼着向庭内冲入!
御林军亦加入了这场厮杀。
毕竟都是文人,如何见过这般场景?众人一下慌了神,再次胡乱推搡拉扯,害怕的四散而逃。
这个时候,人性中的自私一览无遗,众人纷纷只顾自己,亲人、朋友、君臣,哪里还顾得上?!
有些体弱的被推倒踩踏,就连呼声都无法喊出就死去,而有些好不容易跑至庭院门口的,更是被长剑一刀索命。
整个皇宫之中一下宛如修罗之地,惊呼、惨叫、哭声此起彼伏,场面触目惊心。
姜离在季年发号施令时就立刻有了动作,她飞速跑至庭中拉住桑晏,几个闪身躲开士兵的袭击,并顺势夺下其手中长剑。
“保护皇上!”姜离对那些之前跟在她身后之人道。
这些七岳小队之人,伪装成了她的仆人,同样以昭国使臣身份入宫,此刻听得号令,纷纷夺下士兵们的长剑,开始反击。
然而毕竟寡不敌众,这些暗卫虽则训练有素,身怀绝技,但季年那边也并非泛泛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