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没有被郑似锦带动情绪,一转眸便敛了笑意,眼中柔光也随之消散:“这其中缘由你们郑家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知晓,而如今菲菲已然嫁与我,这其中缘由为何我亦不想再得知。”
……菲……菲?
芳菲被猛地呛了一口,差点心肌梗塞,这称呼……她真不敢当!
以往高长恭不是叫她王妃,就是直接叫她全名,现在居然喊起菲菲来了,为了装恩爱真的是什么都喊得出口啊。
高长恭不傻,他自然能看出来郑似锦对他有意,他居然不想听她痴恋他的故事,这有点绝情了吧?芳菲看不下去了,误会虐恋什么的她最见不得了,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扯了扯高长恭的袖子,小声说道:“殿下话不要说这么绝嘛……”
“事实如此。”高长恭不动如山。
“殿下,我……”
“二妹!”
郑似锦还欲再说些什么,突然被一声呵斥打断,循声望去,来人竟是郑如樱。
她急匆匆走到郑似锦面前,抓起她的手便指责道:“莫要在兰陵王面前胡言乱语!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夜色已深,你应随父亲出宫回府!”
郑如樱难得对芳菲两人露出歉意的笑脸,只是在她的目光触及到芳菲时,芳菲能感觉到那瘆人的寒意。
郑如樱不由分说便拉着郑似锦离开了,根本不给她再多言的机会。
看见她们人都走远了,而高长恭还没有将芳菲的手放开,芳菲极为不适应,悄悄摸摸地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往回抽。只是她这小动作才刚开始,便被高长恭看过来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芳菲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眉眼弯弯朝高长恭嘿嘿笑着。
一进兰陵王府的大门,芳菲就拉着许愿匆匆向高长恭告了辞,说是夜色已晚,她们要赶回屋去歇息了。
其实兰院与高长恭的寝殿在同一个方向,芳菲为了避开他,硬是拉着许愿绕远路而行。
在回兰院的路上,想起今日宫中之事,芳菲就忍不住向许愿发起了牢骚:“愿愿你说,明明兰陵王都已经和女主相遇了,怎么就没擦出爱情的火花呢?他在湖边说的那些话,可把人家女主伤了个透啊!”
许愿还处在后知后觉的状态:“女主?那个叫郑似锦的人,就是你所说的女主?”
他们在湖边发生的事,许愿几人其实就在旁边不远处,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打扰他们,但他们说的那些话许愿几人基本是都听到了。
“是啊!”芳菲点点头,幽怨地叹了口气,“按照书中的情节发展,这会女主都应该已经要成为兰陵王妃了,可现在她却和冯翊王订了婚,这可咋整?而且兰陵王还没有要把她追回来的意思!”
再拖下去,恐怕就要等着喝她与冯翊王的喜酒了。
“我觉得这也正常啊。”许愿开始诉说自己的见解,“在兰陵王的认知里,他与郑似锦此前只见过一次,而今都已各自婚嫁,怎么可能就突然喜欢上郑似锦?他还是有妻室的人呢,如果这么随意滥情的话,那不就是渣男了?”
芳菲脚步一顿,神色复杂地凝望着许愿。
这说得……有道理啊。
兰陵王不是滥情的人,他现在还是有家室的人,就算是女主亦不能让他随意生情,所以这事还得循序渐进。
但是,该退场的人始终还是要退场的。
芳菲突然拉住许愿,神秘兮兮地对她笑道:“愿愿,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许愿下意识问道:“去哪?”
“明天你就知道啦!”
芳菲没有多透露,拉着许愿先回了兰院,眼下当务之急是睡个好觉!也好让她消化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初春已至,然而大雪还是没有消停。
外面天寒地冻,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导致芳菲一整天都没有机会出行,因为——怕冷。
直到下午,寒风终于有所减弱,芳菲也大着胆子走出了房门,拉着许愿就要出府,可是她们还没有踏出府门,身后就来了个跟屁虫。即便现在拜封了管职,卫玠还是很闲散,仍不忘兰陵王曾交给他的任务,那就是在芳菲要出府时跟着她。
芳菲起初想甩掉卫玠,但最后还是作罢,一来卫玠太难甩,二来让他知道这个地方也没多大影响,索性就让他跟着了。
第42章 繁花似锦(05)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要去哪啊?”
长街上,一直跟在芳菲身后的卫玠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无奈发问。从出府到现在,弯弯绕绕已经走过好几条街,而芳菲还有要停步的意思,卫玠都快被冻成冰棍了,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任风雪肆虐,这滋味真不好受。
芳菲没理他,继续埋头往前走。
……不是她高冷惜字如金,而是她也冷得牙齿打颤了,说不出话来。
得不到回应的卫玠瞬间就不爽了:“诶,你们……”
“你别吵吵了,既然你要跟来,那就好好跟着菲菲就是了。”许愿都忍不住回头怼了一波卫玠,其实她也很冷,但她更不想听卫玠在后面吵吵嚷嚷。
“呵。”卫玠冷哼一声,仰起头就翻了个白眼。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芳菲终于带着两人来到了目的地——临近城郊的一座宅院前。
许愿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宅院:“这是?”
芳菲没有作答,倒是卫玠将宅院看了一圈之后,随口便道:“这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偷偷买的宅子吧?”
芳菲眼睛一眯:“还真给你猜对了!”
“啊?”两人异口同声,一脸惊讶。
芳菲笑眯眯地从身后掏出一捆纸张,将其展开在卫玠两人面前,白纸黑字,还有红印章,正是这座宅院的房契!
卫玠这下是彻底服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本事不小啊!”
“嘿嘿过奖过奖!”芳菲收起房契朝卫玠抱了抱拳,笑得那叫一个肆意,“上次兰陵王不是说了嘛,府中金银珠宝任我挑选,既然他有此心意,我自然不能辜负嘛!”
所以她就毫不客气地挑选了几样价值不菲的玉器,再加上存了大半年的私房钱,买下这座宅院也就不在话下了。
卫玠甘拜下风,给芳菲竖起了大拇指。
难怪搞得这么神秘兮兮,这要是给兰陵王知道了,估计会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走吧,进去看看?”
芳菲发出邀请,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带头走了进去,卫玠两人紧随其后。
这座宅院与兰陵王府比起来……那自然是没法比的,整座宅院就跟兰院差不多大,只不过与兰院不同的是这里分为两间院子,前院与后院。面积不大,但干净整洁,该有的房屋都有,兰院除了芳菲与许愿还住了其他侍从婢女都不显拥挤,所以这里住上几个人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将宅院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之后,许愿便发出了疑问:“菲菲,你真不打算在兰陵王府久留了?”
卫玠也随之看向芳菲,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宅院早已让人打扫干净,一尘不染,在前院里栽有几棵梅树,冬日已过,但这梅树的花还未完全凋谢,隐约可见霜雪之下的灼灼花蕊。
芳菲在梅树下站定,伸手就将枝头的霜雪拂落,一株艳丽的红梅便显露于眼前,她也随之开怀一笑:“该来的人都来了,我本就不是这故事中的人,自然是该退场了。”
兰陵王妃这个位置不是她的,注定不会长久。
而高长恭既然与郑似锦相遇了,那他们之间的缘分就还是存在的,芳菲可不想占着这个位置惹人嫉恨。
“那个郑似锦当真是兰陵王的命定之人?”
真命天女这个词,卫玠已经从芳菲口中听过好几次了,不会不明白她所指的人是谁。
但他仍是持疑的态度:“缘分之事妙不可言,你真能如此笃定?”
“他们会不会走到一起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横在他们中间,我本来也就不是兰陵王最初娶的那个人。”芳菲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红梅花蕊,神色难得如此平静,“更何况,我与兰陵王之间也没有感情,难道还真要共度一生不成?”
“感情这事不好说的。”
卫玠的语气略显迫切,可看芳菲那般淡然自若,他转念一想,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便试着说出了口:“兰陵王他……该不会是最后的下场不太好吧?所以你迫不及待要逃离,是因为不想被其所累?”
“咳咳……”芳菲尴尬地轻咳两声,面对卫玠质疑的目光,她抬头又是爽朗一笑,“你真聪明,又给你说中了!”
没错她就是不想被连累,毕竟生命可贵,活着最重要。
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因素而已。
卫玠又被震撼了一次,小心思都毫不掩藏的,他佩服,佩服!
“人定胜天。”
“得了吧,我没那逆天改命的能力。”
芳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听卫玠的劝诫,郎无情妾无意的,她是真没有理由为了谁豁出一切。
卫玠望向枝头那株红艳的梅花,没再多言。
其实站在芳菲的立场来看,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无可厚非,她知道兰陵王会倾心于谁,知道他会与谁长相厮守,也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不得善终。换做是谁,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那自然是自身安危最重要,他人的命运早已注定,能不管就最好不管。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风雪也更加凌虐起来。
现在已是傍晚时分,芳菲正想带着两人离开宅院回府,可是还没有走到宅院的大门,就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地面,发出了一声轻响。
芳菲与卫玠对视一眼,犹疑地向大门走去。
卫玠将大门一把拉开,只见门口有一个人瘫倒在那里,浑身是血,伏地的身躯还在抽搐着。
芳菲着实吓了一大跳,当即便与许愿后退了一步,那人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刀,身着一袭黑衣,这一看就是杀手之类的人啊。
“这……这怎么办?”
这类人最不好惹,芳菲一时都有些慌了。
看他这受伤的程度,如果不管他的话,即便不失血过多而亡,也会被这寒冷的风雪给冻死。
“先看看再说。”卫玠强自镇定,小心谨慎地走上前,蹲下身弯腰仔细观察这人的情况。他的手上肩上都有受了伤,而且胸前的衣衫似乎也有大片血迹,卫玠伸手想要将他手里的刀拿掉,芳菲见此犹疑着道:“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别管了吧?杀手……大多不是善类,万一伤他的人是我们惹不起的人那怎么办……”
卫玠看她那恐慌的样子,很果断地站起了身,“这人是倒在你的宅院门口,救不救全看你,如果不想摊上事的话那确实最好不要救。”
“可是……”
芳菲又有点于心不忍。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样没了怪可惜的。
正当芳菲犹疑之际,那人却艰难地抬起头看了芳菲一眼,他嘴角溢着血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在他眼底,芳菲看见了求生的意念。
怎么说呢,就是怪可怜的。
他只是将头抬起了一瞬,然后就闭上眼睛彻底昏死过去。
芳菲动了恻隐之心,目光无意间看到他左眼角有一颗泪痣,虽然脸上沾了血,但仍掩盖不住其剑眉星目的俊朗风姿。
芳菲恍然联想到了一个人。
几番犹豫之下,芳菲还是选择救下他,即便这人日后也可能会被杀害,但现在若不管他的话芳菲会良心难安。
卫玠和许愿也表示没有意见,于是三人合力将这人抬进了屋子里。
这宅院里的日常用品都已备齐,被褥床榻自然也有,刚好可以暂时将他安顿于此。只是医药类的用品芳菲还不曾购置,这人伤得很重,若不给他医治估计还是会死,但这人身份特殊,芳菲不敢轻易去请大夫医治他,只好让许愿去外面买了治伤的药回来。
内服外敷的都有,在这人还没醒来之前,内服自然是做不到了,只有先给他处理伤口敷药。
芳菲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是学医的,平时没少给芳菲灌输医疗知识,所以这外伤基本的处理方式她还是会的。芳菲将一堆外敷的药放在床头,弯腰伸手就准备去解那人的衣带,旁边的许愿见了,有些许难为情地道:“菲菲,你……你不会要脱他的衣服吧?”
芳菲手一顿,紧接着回头看她,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在我们那,谁还没见过光着膀子的男人?”
特别是医生,为了给患者治病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芳菲知道许愿脸皮薄,容易害羞,便对她道:“我来给他上药,你在旁边搭把手就行,不用跟他接触。”
“好……好吧。”许愿勉强答应了。
芳菲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衣带处,却突然被人捉住了手腕,只见卫玠将她的手拉了回来,一边将芳菲往旁边推一边说道:“这事还是我来吧,若是让兰陵王知道我纵容你窥探其他男人的身体,那还不得宰了我!你就和许姑娘一样在旁边搭把手就好。”
“什么叫窥探其他男人的身体?这能叫窥探吗?”芳菲表示对卫玠的说辞非常不赞同,纵然如此,她还是顺着卫玠的力道退作一旁。
既然能不自己动手,那就最好不动手。
“卫小虎,你能行吗?”芳菲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卫玠的质疑。
“当然行!”
卫玠非常自信。
他走上前先是解开了那人的外衣,然后又褪去了里衣,男人上半身的肌肤就这样裸露出来,肤色偏白,只是……布满了伤痕。
有新伤,也有旧疤,在他身上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嘶……”
芳菲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有些不忍看这些密密麻麻的伤疤,表面光鲜亮丽的人,实则伤痕累累,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