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手的血,裙子上也染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坐在杌子上,盯着广元侯出神。
“玉榧,你说他会死吗?”
永福公主不后悔。
玉榧是永福公主身边的女官,很得她的信任,也懂一点歧黄之术,给广元侯号脉之后,低声说道:“不会死,至多明日会醒。”
永福公主抿紧唇,手指紧了紧,狠绝道:“给他喂点药,一直这样就好。”
醒来,她就会死。
这样他们能够长长久久。
永福公主想着眉眼温柔下来,似乎很憧憬往后两个人的生活,指尖想要抚摸他的眉眼,看见手指上黏腻的血液,眉尖一蹙,收回了手。
俯身在他泛白的嘴唇上亲一下,“你好好休息,我进宫去见母后,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玉榧见永福公主这样,心里咯噔一下,精神很不正常。
永福公主沐浴之后,重新梳妆一番,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脂粉,形容更加憔悴可怜,往宫里递了牌子。
太后因为唐暖与赵巍一事,打乱她的计划,正在发火。永福公主递牌子进宫的同时,太后恰好听闻临安县主在赵府发生的事情,让人将永福公主接进宫。
永福公主特地挑选一身白色长裙,衬得更加柔弱无助,踏进慈安宫直接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请罪。
“母后,是儿臣教人无方,让唐皓月和唐暖坏了计划,今日特地进宫向您请罪。”
太后见她脖子上青紫的指印,红肿的眼睛,紧蹙眉心,压下怒火:“这是怎么回事?”
永福公主被她一问,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决堤般涌出来,泣不成声道:“母后,儿臣命苦。当年刘芷兰失足落水而亡,侯爷将这一桩人命官司扣在我的头上,想要进宫求旨休了我,再揭发我的罪行。”
太后眉心一沉,永福公主什么样的为人,她最清楚不过,这桩人命官司,与她脱不了关系。只是宫里的人,谁手里是干净的?
“儿臣心里害怕,失手将侯爷打晕过去,请了郎中医治,说是……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永福公主跪行到太后脚边:“侯爷当时带着人来的,突然出事了,他们定会怀疑是我做了什么,我不能将人给杀绝了。母后……我不是故意的,您要帮帮我。”
第306章 放出太子(结尾有新增)
太后嘴角往下压,若有所思看着满面凄楚悲苦的永福公主,心里嗤笑,何须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就算广元侯能醒,永福公主也不会让他醒过来。
皇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骨子里透着卑劣和自私。
爱自己胜过一切。
所以皇家出了姬玄这么个痴情种子,着实难得。
“永福,你该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事情若铁证如山,哀家想要庇护你都难。”太后叹气一声,意有所指道:“毕竟这大周的天下,是掌握在摄政王手里的,他与哀家对着干你很清楚。哀家越是要护你,摄政王的走狗越是要你的性命。”
永福公主是个聪明人,顿时悟了她的话:“母后,若是这天下换成您的人,您是不是就能保住永福?”
太后挑眉,看在她上道的份上,点拨道:“皇家血脉式微,如今能够抗衡的只有太子,如今太子被关在宗人府,哀家想要救他出来,有心无力。”
她神色倦怠,无奈地说道:“如今只有皇后能说得上话,中立的人能够劝动皇后的,只有大长公主。”
永福公主与大长公主有交情,太后对她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念在大长公主的人脉。
永福公主擦干眼泪,“大周是姬家的江山,就该由姬家的血脉掌管。摄政王如今留在西梁,就该交权,哪里轮得到臣子来执政?
皇权旁落,大周迟早得灭亡,儿臣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定会竭尽所能说服大长公主。”
太后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你啊,不枉你父皇疼爱你一番。”
永福公主与太后密谋了一番,匆匆去大长公主府拜访。
大长公主与谢无崖提及赵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又向谢无崖逼婚。
“你年纪不小了,苏晚表妹都已经成亲一年,她比小好几岁呢。你作为表哥,是不是也要抓紧了?”大长公主真的没想到苏晚是姬玄的女儿,心中感慨无限。
谢无崖后悔在顾景云回京后,也回京来看一下母亲。
“母亲,我在寺庙长大,早已向佛祖表明心意,待了断红尘,皈依佛门。”谢无崖见大长公主面色大变,出言宽慰道:“我若娶妻,是拖累姑娘。您可以从父亲这一脉,挑选一个孩子养在膝下。”
“你说的什么话?你父亲是驸马,谢家香火哪里要他继承?”大长公主强调:“我是要抱孙子!”
“哦。那就记在我名下。”
大长公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我懒得说你,你欠晚晚一个条件,我让她向你提这个要求。”
谢无崖面色陡然一变。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
跟我斗?
她拂袖离去。
管家匆匆过来,禀报道:“殿下,永福公主拜见您。”
大长公主以为永福公主为临安县主一事而来:“你请她去花厅。”
“是。”管家快步而去。
女官低声道:“殿下,您与永福公主有几分交情,但是这浑水别蹚的好。”
“本宫心里有数。”大长公主拉高一下披帛,去了花厅。
永福公主瞧见大长公主,连忙迎上来:“皇姐。”
“瘦了。”大长公主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关切地说道:“临安的事情你不用上火,嫁进清河伯府,虽然是低嫁,刘宝成也非良配,事已至此,为了她的名声好,最好是走这一步棋。有你为临安做主,刘宝成也该收敛收敛。”
永福公主脸色变了变。
大长公主一看便知她不乐意,叹息道:“先送去庵里,磨一磨她的性子,等过一两年,再挑选家世清白的人嫁了。你们扶持一把,日子也不会差。”
永福公主笑容牵强,“临安的事情,按照皇姐说的做,先送去庵里去吧。”
大长公主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一杯热茶浅啜。
永福公主心跳有点快,在大长公主面前,比在太后跟前还要不自在。
太后有野心,只要投其所好,很好相处。
大长公主不同。
“皇姐,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永福公主手搭在膝盖上,掌心紧张的冒出汗水,搓了搓:“我听说戚敏没有死,做了西梁的女皇,二皇兄留在了西梁,他再做摄政王不太合适。你说呢?”
大长公主眯眼,盯着永福公主。
永福公主被她盯得心里打鼓,强行镇定道:“内阁都是从翰林选拔,有政绩与资历,二皇兄力排众议将他的义子推到这个位置,这不是乱了朝纲吗?”
“皇妹此言差矣。若一个人有真才实学,何必按照死规矩办事?只要他能让人服众就可。你莫要忘了,江老不到三十,便被父皇钦点为首辅。这也是史无前例。”
大长公主微笑道:“总要有人破例,后世的人,才有遵循「旧例」一说,没必要墨守成规。莫说是小阁老,他若有能力,就算首辅也做得。”
永福公主脸庞发僵,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是,二皇兄眼光好,但是也姬家的江山,也不能握在二皇兄毫无血脉的义子手里。
大皇兄如今昏迷,他的子嗣里面,只有太子能够胜任。他犯了错,在宗人府也受了教训,已经知道悔改,不如将他放出来?”
大长公主心一沉,没想到永福公主想要插手皇储一事。
“本宫做不了主。”大长公主提点道:“后宫不得干政,母后遵守规矩,不得干政,本宫一个公主,又怎么能干涉皇储?”
“皇姐……”
“皇储一事,事关重大,皇上想必留下圣旨,容不得我们干预。”大长公主起身道:“你为临安的事情操心不少,这两日没有休息好罢?回府好好休息,姬家的江山,不是谁想要颠覆,便能够颠覆。”
永福公主不死心,还想要再劝,看见大长公主直接带人离开,她气得磨了磨牙,只得愤然离开。
玉榧心中担忧:“殿下,不如我们搬到皇宫去住?侯爷的人,全都发落到庄子上去?这样侯爷的情况,便无人能够发觉异样。”
永福公主心中又是一阵气怒,她一个公主,父皇没有赏赐公主府。
她全然忘了,当初是因为她要与广元侯离京赴任,因此没有给她赐公主府。
“先看看情况。”永福公主怕事情闹大,叮嘱道:“老爷的人,你给盯紧了,不许人通风报信。若有人这么做了,直接解决了。”
“是。”
永福公主心中烦闷,不知想到什么,命车夫去一趟顾府。
马车停在顾府门口,玉榧率先下马车,永福公主一眼看见顾府的门打开,露出一个小脑袋,触及那张脸,她目光骤然大变。
第307章 两手准备
永福公主生怕看错了,不等玉榧搀扶她,快速下了马车,一瞬不瞬的盯着顾景云的脸。
这简直就是与皇后夭折的皇长子的翻版。
因为是皇长孙的缘故,又格外聪明,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体弱,容易生病。很得父皇疼惜,经常带在身边。
永福公主还没出嫁,住在皇宫里,为了嫁给广元侯,她没少往勤政殿跑,与皇长孙很熟悉,毕竟哄好了他,父皇发怒的时候,他说上几句话,能够平息事端。
以父皇的看重,江山难免会给皇长兄继承,未来这个孩子可能是皇储,讨好一点对她没有坏处。
可惜后来她出嫁没几年,皇长孙夭折,而且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父皇一直中意的储君人选是二皇兄。
大约是因为可怜皇长孙体弱,父皇怜惜罢?
只不过那时父皇已经驾崩。
后来听说皇后过继了太子在膝下教养,几年之后,又怀了一胎。大抵是注定无子的命,生下来便夭折了。
眼前这个孩子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心里一推算,与皇后第二个孩子年纪差不多。
永福公主心眼多,心思敏感多疑,寻常人看到长得像,也不会多想。
她格外的不同,一旦起了疑心,想得便多了起来,疑点全都浮出水面。
比如皇后疼爱苏晚,她嫁给一个寒门子弟,都没有出面阻拦过。
以苏晚如今的身份,赵国公府何须给她面子?赵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在抬举她!
永福公主看一眼面前的宅子,莫说苏晚在定远侯府不受宠,就算是定远侯也拿不下这座宅邸!
如果这个孩子是皇后的……一切就有了说法。
永福公主目光变深,皇后藏得太深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嘴角上扬,天无绝人之路,有这个小东西,太后一定能帮她的!
顾景云敏锐地觉察到面前这人看他的眼神很古怪,「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
永福公主扬了扬眉,没有打草惊蛇,上马车回府,准备谋划一番,明日再进宫找太后谈条件。
马车驶离的声音传入门内,门缓缓地打开一条缝。
顾景云眼睛贴在门缝,确定那古怪的人离开,两条眉毛紧紧拧起来。
“二哥,怎么了?”顾宝珠蹲下来,小脸也贴在门缝往外看,啥也没看见。
“外面有个奇怪的女人。”顾景云想到顾淮之不让他乱跑,又想起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也就失去到隔壁看他便宜爹的兴致。
抓住顾宝珠的后领,将她往后一拽,将门给合上。
“墨渊!墨渊!你出来!”
顾景云抓着顾宝珠的手往前厅跑。
一旁的门仆松了一口气,将门落闩。
两个小家伙跑到壁影,就看见守在这里的墨渊。
“墨渊,刚刚有辆马车停在门口,有一个老女人站在门口,她看起来很富贵,盯着我看了好久,一看就是想干坏事。
你快去追过去看看是谁,她的马车才离开,暗紫色的车帘布,上面绣的鸟像凤凰。”
翟鸟?
墨渊瞬间知道是谁。
永福公主!
她为了彰显身份,马车绣的就是翟鸟,走在路上认出来的人会礼让她。
“你闯祸了。”墨渊面无表情道:“主子回来,你自去请罪。”
顾景云瞬间懵逼了。
“我……我见不得人吗?”
顾景云眼巴巴地看着墨渊。
“嗯。”
顾景云摸摸自己长大以后会比大哥还要英俊的脸,心里委屈的要命。
他唉声叹气道:“都怪娘把我生的太俊了。”
墨渊:“……”
顾宝珠:“……”
顾景云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俩一言难尽的表情,瘪嘴道:“大哥在外面闯祸了?外面的人抓不到他,要抓他老弟报复?”
“你可以这么理解。”墨渊叮嘱道:“去找主母。”
他快步出府。
顾景云意识到不妙,什么心思都没了,带着顾宝珠去找苏晚,说不定大嫂有办法。
他们一踏进主院,瞧见苏晚从屋里出来,一左一右将她又拉进屋子里。
“大嫂,我们闯祸了,您给我们想想办法!”
顾景云不等苏晚问,急切地将方才的情况再复述一遍:“墨渊去办这件事了,我是不是真的闯大祸了?大哥不让我回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因为临安县主的事情,苏晚对广元侯府格外的关注,因此猜出了来顾府的是永福公主。
永福公主来了顾府,想必是有事,瞧见顾景云后,看了他好一会就走了,说不定是怀疑他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