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心中略微思索,沉吟道:“等宋家的事情一了,她是去是留,随她的意。”
“好嘞!”戚五得了准话,知道该咋做了。
“你们现在如何了?”苏晚看戚五换了一身新粗布衣裳,脚上仍旧穿着草鞋,“给你们的那笔银钱,足够你们过上四五年富足的生活,不用替我节省,你们吃的好,穿的暖,做事效率会更高。”
戚五脸一红,摸着发烫的耳根子:“老大给我们都盖了新屋子,不会漏风,也不会漏雨,每个人都发了三套衣裳。”
他顺着苏晚的视线,落在脚上的草鞋,吱吱唔唔的说道:“我们习惯穿草鞋,方便。老大说了,等天凉了,给大伙儿换布鞋。”
“你给戚广带句话,立即换布鞋,天冷穿鹿皮靴子。”苏晚不给戚五商量的余地:“你们跟着我做事,就不能受了委屈。放心吧,我会提升挣钱的能力,让你们花钱赶不上我挣钱的速度。”
戚五用力的点了点头,跟着大小姐,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你挑两个人,过两天随我一块去府城。”
“我和戚三跟您去。”
“好。”
第127章 顾淮之作弊
“二郎,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把你给的考篮交给小贩,亲眼看见顾淮之买走。”
李光耀把玩手里的扇子,睨一眼宋二郎红肿的食指:“哟,这是咋弄的?”
宋二郎咬牙切齿道:“顾淮之弄的。”
他心中生出戾气,只等着顾淮之进考场,被监考官叉出去杖毙。
顾淮之手里的考篮,他在竹片上写了小抄,亲手编成考篮,然后让李光耀想办法,被顾淮之买回去。
到时候进了贡院考试,李光耀再举报有人徇私舞弊,定能揪出顾淮之。
徇私舞弊的人,轻则杖责,然后流放三千里。
重则砍头。
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是死路一条。
按照律例流放起码得八、九年,顾淮之身体病弱,又怎么受得了苦寒?相当于死罪,哪里能熬到活着回来。
“你气什么?顾淮之再得意,也活不到乡试结束。”李光耀拎来一个包袱,塞进宋二郎怀里:“科考的事情,我帮不了什么忙,给你一件大师开过光的「状元服」,还有一包银子。”
宋二郎眸光一闪,心知李光耀想巴结他,今后他做官,对李光耀好处多多。
“我便不与李兄客气。”
——
顾淮之去府城,墨渊和墨尘作陪,住在府城的一处小宅院里,初八一早便去往贡院。
其他的考生大都从湘春门那条路,经高升门、紫东园、过文星石桥、又一村到贡院大门,图一个好寓意。
顾淮之嫌堵,走的小路,他到的时候,依旧来了不少人,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
贡院大门朝南向,院屋很宽广,只开一处大门。
说来也巧,宋二郎就排在顾淮之前面,隔着几个人。
宋二郎回头看一眼顾淮之,目光轻飘飘扫过他手里的考篮,心里冷笑一声,拢一拢衣襟。
身上穿的这一件,正是李光耀送给他的衣裳。他出手极为阔绰,给他一百两银子做盘缠。
他心里已经做好决定,日后做了官,便指缝里漏一点,提拔提拔李光耀。
贡院的门还没进,宋二郎便做起美梦。
顾淮之并未将宋二郎放在眼里,只当做消遣的跳梁小丑。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方才轮到顾淮之。他将东西放在宽大的桌子上,张开双臂,让士兵搜检是否夹带小抄。
肉饼子全都切成小块,香辣的肉香味厚重的铺散开,馋的众人直吞口水。
顾淮之垂眼收拾好,领了号,进了贡院,门内牌坊东面为「明经取士",西面为"为国求贤」。
从正厅、差房、轿厅走过去,便是蜂窝一样考棚,密密麻麻,共有八九千间,分为东、西文场,各有考棚五十七排。
考棚按照千字文排序,顾淮之是东文场第三十四排的王字号。
顾淮之找到他的考棚,棚顶是树皮搭盖的。如果遇到雨天,室内还要打伞。棚内只有一个坐板、一张桌板,极为逼仄简陋。
他把东西全都放在角落里,取出携带的五更鸡放在桌子上。
五更鸡是用竹木制成外罩,中间放置油灯,用于夜间照明、煮食、烧水的小炉。
第二次进贡院,顾淮之很放松,取出苏晚做的鱼肉饼吃了一个,便放下木板,铺上厚棉衣,躺在上面睡觉,养精蓄锐。
顾淮之闭上眼睛,却是毫无睡意,一个府城各县有八九千人投考,上一届取四十个举人,这一届只取三十个举人。
排队的时候,他看见许多熟面孔,大多都是才高学博的人。
子时一到,贡院燃放炮竹,开始封门,放卷。
顾淮之拿起考卷一看,第一场考的是八股文。
他略作思考,便提笔作答。
监考官拎着灯笼巡视,大多数考生精神十分亢奋,有的还在琢磨如何破题,有的一边写,一边停顿思索,倒只有顾淮之行云流水,奋笔疾书。
不过片刻,便见顾淮之放下笔,将考卷放在桌板左上方,等待封弥官来收卷。
监考官不由得驻足,现在距离放卷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已经答完了?
他一抬手,后面的士兵停下来,监考官站在顾淮之面前,拿起考卷看他的文章。
监考官对顾淮之的文章并不期待,入目几行,他的神色不由得凝重,放慢阅读的速度,逐字看过去后,不由觉得惊艳,令人拍案叫绝!
“你是哪里人氏?”监考官将考卷放在原位置,顾淮之接下来两场,都保持这个水准,乡试必定十拿九稳。
顾淮之:“西河镇。”
监考官微微颔首,记住顾淮之,正要抬步离开。
这个时候,忽然有士兵快步走来:“大人,我们接到举报,有夹带小抄,徇私舞弊的考生。”
监考官面色一变,事关重大,他神色凝重道:“可有说明是哪位考生?”
若无人举报,待高中的榜单张贴出去,事情再捅出来,他的乌纱帽便要保不住!
监考官裹挟着怒火,掷地有声:“查出是谁,必当要重惩!”
这一排的考生,听到有人夹带小抄,徇私舞弊,全都为之色变,压根沉不下心来做题,就怕生出其他的变数。
顾淮之倒是泰然处之,阖上眼,准备睡觉。
士兵声音洪亮:“考生来自西河镇杏花村的顾淮之,属下已经查明,他在三十四排王字号考棚。”
其他战战兢兢的考生闻言,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顾淮之当年神童的称号,闻名遐迩,放眼整个广陵府,谁人不知道?
却未曾料到,他居然会作弊!
监考官一怔,目光沉沉地看向顾淮之。想到他方才看到的文章,紧紧蹙起眉心,这样精彩绝伦的文章,竟是作弊写出来的?
他不愿意相信是顾淮之作弊,可放眼整个贡院,就数他文章做的又好又快。
“搜!”监考官板着脸,铁面无私道:“徇私舞弊者,一经查出来,革除功名,终生禁考,并且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
士兵走到顾淮之的考棚,开始搜查他带来的东西,全都仔细检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作弊的小抄。
几个人面面相觑,莫不是有人故意诬告?
“没找到?”监考官走过来,目光一扫,落在考篮上,他拿起考篮递给一旁的士兵:“拆了。”
第128章 证据确凿是他作弊!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考生全都提心吊胆,纷纷支棱耳朵听这边的进展。
宋二郎也在三十四排,他之前排队在顾淮之前面几个人,所以离顾淮之只隔几个位置,能够清楚的听到动静,虽然看不到顾淮之的神情颇为遗憾,他依旧难以抑制的兴奋。
悄悄冒出一个脑袋,看见监考官把考篮递给士兵,宋二郎激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就等着士兵在竹条上发现顾淮之作弊的小抄,然后把人叉出去杖责流放,若是能砍头、抄家就更好了!
监考官一眼扫过来,宋二郎连忙把脑袋缩回去。
顾淮之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光线漫洒在他的眉骨上,落下浅浅的阴影,仿若置身事外,与他毫无关系。
这一份从容镇定,倒叫监考官绷紧下颔,一拂袖:“快拆了!”
士兵直接取出一把长刀,将考篮对半劈开,竹条编织的考篮瞬间松散,后面几个士兵拎着几盏灯笼照来。
他们细致的检查竹条,没有错过任何一根,全都检查完,已经是三刻钟后,将近小半个时辰。
“大人,没有。”士兵将竹条全都弄得整整齐齐,用一根布条给捆绑住,复杂的目光瞥向气定神闲的顾淮之,凑到监考官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他这般沉得住气,可能是真的没干作弊的事情。”
不然做贼心虚,光是他带来这个劲爆的消息,便已经乱了心神。又岂会有这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
另一个广陵府的士兵,也低声说道:“大人,可能是误会了?顾淮之是我们广陵府的神童,十岁出头,便得了一个案首,闻名整个广陵府。
后来参加乡试的时候,没能熬到第三场,主考官看过他前两场的答卷,若是他第三场保持同等水平,一定能得中个解元。”
监考官陷入沉思,这篇文章是顾淮之真才实学所作?
“举报之人在何处?”监考官面色凝重:“可有在门房?你们细细审问,盘查他的人际关系。”
“是。”士兵立即下去盘问。
宋二郎懵了,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他明明认出那个考篮,跟他编织留下来的记号一模一样,究竟哪里出差错了?
李光耀也说亲眼看见顾淮之买走了!
宋二郎脸色铁青,阴气沉沉,怀疑李光耀耍他。
若是耍他的话,又何必给他买衣服,还给他银子?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宋二郎怀疑顾淮之看破他的小伎俩,特地换了一个考篮,又怕被他看出端倪,所以记号也弄得一模一样,把他给糊弄过去,免得他继续使坏。
是了!一定是这样!
宋二郎看着自己红肿的食指,答卷的时候极为不便,心里极为不甘心,恨不得打翻桌子上的油灯,一把火烧了考棚,把顾淮之给烧死在这里头解恨!
这一排的考生,听闻顾淮之是被诬陷,并没有查出他作弊的小抄,监考官派人去审查举报的人,全都提心吊胆,就怕这一把火烧到他们的头上。
监考官拿起顾淮之的家状,上面是个人履历,三代﹑乡贯﹑年貌等表状。
“有人特地举报你,你虽然光明磊落,不怕小人栽赃你?”
监考官对顾淮之很好奇,他主持过许多场乡试,顾淮之是他见过最淡定的人,仿佛对乡试并不上心。
若当真淡泊名利,又参加什么乡试?莫非是才子惯有的臭毛病,恃才傲物?
顾淮之缓缓睁开眼睛,睨一眼绑成一捆的竹条,懒声道:“学生是相信大人的严厉,有人栽赃我,今日便无法坐在这里参加科考。”
监考官一噎,不知道顾淮之是奚落他,还是奉承他。
算了,就当是奉承吧。
他又问:“你不好奇是谁举报你吗?”
“他诬告要受刑狱之灾,到时便知。”顾淮之挑起眉梢,微微一笑:“问了,大人如今也不知道。”
监考官:“……”
其他考生倒抽口凉气,神童都是这样口没遮拦,不怕得罪人吗?
这个时候士兵回来道:“大人,举报之人是西河镇广才书院的人,名叫方有田。那人招了,他是受朋友之托,诬告顾淮之,以为我们会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取消顾淮之科考的资格。”
他又看了一眼顾淮之,低声说道:“他的朋友是宋旭,与顾淮之是同村人,两家结怨已深,他正在参加这一场乡试,在三十四排一字号。”
监考官面色一沉,抬步往一字号而去。
顾淮之望着监考官与随行的士兵背影,嘴角微微一扯,浮现一抹冷嘲。
宋二郎听到士兵的话,犹如五雷轰顶。他脸色发白,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考篮,竟生出一种跟他给顾淮之的考篮一样的错觉。
不,不会的。
考篮不会在他这里!
宋二郎听见越走越近的脚步声,下意识想要把考篮给遮挡起来,士兵已经过来搜查。
他僵立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士兵把他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大人,我、我跟方有田不是好友,他不是一个好人,嫉妒我学问比他好,坑骗我去赌坊,想要毁掉我的前程。这一次是他故意害我,请您明察!”
宋二郎极力撇清关系,神色激动的去拽士兵想要拿考篮的手。
士兵甩开他的手:“你若是清白,便不用害怕,大人不会让任何考生蒙冤。”
宋二郎没站稳,往后倒去,手打翻了油灯。
他急忙去扶油灯,看见没有着火,一口气松了一半,看见士兵拿走了考篮,那口气瞬间卡在嗓子眼,紧张的后背渗出冷汗。
“我、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难免心里紧张。”宋二郎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学生相信大人会还我一个清白。”
“咦,这是啥?”士兵放在考篮上的视线,落在宋二郎的袖子上。
他抓起宋二郎一片袖子,月白色的袖子被油灯一烤起了一片黑色,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黑色并不是衣料烧焦,而是密密麻麻的小抄。
第129章 抄家流放
宋二郎脸色唰地惨白,脑袋一片空白,猛地抽回袖子,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密密麻麻的小抄,用力的揉搓,非但没有被搓掉,反而越发的明显。
顾淮之没有作弊,反而逮到是他作弊!
宋二郎几乎要崩溃,他奋力的撕扯身上这件衣裳,脱下来扔向油灯,企图将这证据给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