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便有侍卫钳制住他,将他一并拖走。
院子里瞬间清净下来。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
顾云臻虚弱的躺在床上,从头听到尾,哭得枕头都湿了,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他都看见了,看见是母妃拿匕首扑向大哥哥的。
母妃做了对不起父王的事情,父王要对她动刑。
顾云臻知道母妃错了,可是母妃对他很好,他不想失去母妃。
“父王,求您不要伤害母妃,您可以让她去庙里姑子,臻儿不想失去母妃。”
顾云臻跪坐在床上,给柳氏求情。
顾青松看向虚弱苍白透着病气的顾云臻,通红的眼睛里含着泪,在维护他的母亲,心里的柔软被触动。
他将长剑递给侍卫,大步走向床边,粗糙的手指抹去他眼睛里的泪水:“臻儿,做错事,需要付出代价。”
他侧头看向旁边的顾淮之,低声说道:“你不想失去母妃,可她让大哥哥失去父亲,你还想为她求情吗?”
顾云臻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水雾凝聚起来。
“不可以。”顾青松态度坚决。
顾云臻眼泪成串掉下来,倔强地看向顾青松,希望他心软。
顾青松撇开头,吩咐一旁战战兢兢的婢女:“照顾好臻儿。”
“是。”婢女声音发颤。
顾青松下令:“调查柳氏的姘头。”
侍卫领命而去。
顾青松看着躲进被子里,传出哭声的顾云臻,狠心没去管,对顾淮之说道:“我有话与你说,你随我来书房。”
“你先收拾好自己的烂摊子。”顾淮之看他一眼,又看向床上的小鼓包,牵住苏晚的手往外走。“母亲一切都好。”
第260章 我今日当做没有见过你
顾青松大步跟着顾淮之走出来:“淮之,我没有抛妻弃子。当年在山上打猎,被人袭击,坠下山崖,被柳氏所救,昏迷了几个月。
她骗我你们被我的仇家杀了,我不信,来了杏花村找你们。顾家祖宅住的不是你们,柳氏带我去看你们的墓穴。”
“我始终不肯相信你们遇害,柳氏将我给你娘的东西在当铺赎回来,我便有些信了,你娘说过她不在了,东西便会不在了,否则她会一直收着。”顾青松从袖子里掏出给刘桂香的银饰。
“我一直有打听广陵府乡试名额,不见你上榜。也派人去找过,他们……”
顾青松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突,如何不知道秦杨背叛了他?
顾淮之看他痛苦的模样,不为所动:“为何不进村寻人问一句?”
“我……”顾青松那时无法行走自如,又的确被人袭击,相信是有仇家寻仇。
他怕贸贸然出现,惊动仇人,不但自己无力自保,还会殃及无辜的人。
“这么多年,你有很多机会来杏花村。”
顾青松张了张嘴。
“你想说那时成了西梁国的将军,又重任在身,不得皇命,不可擅自离开驻地?”
顾淮之轻声慢语,道中顾青松的处境,明明是事实,可顾青松却觉得羞愧。
下一刻,便听顾淮之说道:“母亲有孕在身,听说你丧生野兽之口,始终不肯相信,一直找到她生产。因为你的事情,伤心过度,劳累过度,不足月份生下一对弟弟妹妹。弟弟身体病弱,没能熬到几个月便夭折。你手里的银饰,是母亲当掉救弟弟。”
“最苦最难熬的日子,她已经挺过来。你既然已经另外组建家庭,有了别的子嗣,我今日便当没有见过你。”
顾淮之眼底一片漠然,波澜不惊:“你若疼惜母亲受的苦,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顾青松心中悲恸,“淮之……”
“你当年已经做了选择,选择做西梁的将军,母亲对你而言不重要,如今回头已经毫无意义。”
顾淮之扯着唇角,浮现一抹冷笑:“若我的妻儿死在仇人刀下,必定要手刃仇人血祭才能解恨。”
顾青松愣住了,听出顾淮之的言外之意。
妻儿对他这么重要,死于仇家刀下,他必定要回去报仇,血祭妻儿亡魂,若是这么做了,必定会发现柳氏的谎言。
那时候他想手握权势,再回去手刃仇敌,柳氏说仇人已经死了……再多的不由己,不过是不够有心。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苍白。
他已经忘了,当初拼杀的初心。
以至于与妻儿生离多年,叫他们吃太多的苦,莫怪顾淮之不肯原谅他。
顾青松想到他在为顾云臻求医问药,发妻抱着病重的儿子四处求医,最后承受丧夫之痛后,还要承受丧子之痛,他便心如刀割,痛恨起自己的愚昧蠢笨,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这时,侍卫匆匆而来,禀报道:“王爷,调查清楚了。假冒您的人名唤徐仇,住在华西巷,与柳氏认识了七年。”
第261章 负荆请罪
七年!
顾青松脸色铁青,甚至怀疑两个人七年前,便已经有染。
尤其徐仇长相与他相似,令他恶心反胃!
“还查到什么?”
“秦杨的大舅兄在柳家茶庄铺子做掌柜,徐仇做了一个局,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将上等的茶叶卖给钱清,卷走了几千两银子,这个窟窿由钱清填补,只是后来不知怎的,柳家没有叫钱清偿还,反而将人安排到庄子上去做事。”
侍卫疑惑的地方,顾青松却是明白了,或许这个局就是柳氏联手徐仇为秦杨做的,为的就是叫秦杨背叛他,骗他发妻和儿子全都死了。
顾青松脸色黑如锅底,准备去暗牢亲自审问柳氏。
突然,门仆匆匆而来:“王爷,秦副将来了,在门口负荆请罪。”
顾青松面色阴郁的走向门口。
府门开了一扇侧门。
秦杨没有穿上衣,背着一根荆条,跪在寒冽的冬日里。冷风肆虐,他冻得皮肤发青,腰杆却挺得笔直。
“王爷,属下来请罪!”秦杨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站在几步之远的顾青松,冻得牙关打颤,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属下当年参加庆功宴回来,喝得醉醺醺,回到钱氏的屋子里,瞧见床上有人睡觉,便没有多想,以为是钱氏,便动了她。后来才发现是王妃。”
“属下想跟您坦白请罪,后来顾惜家人,一时糊涂这才隐瞒下来,反倒落了把柄在王妃手里,她拿此事要挟属下,为她办事,骗你在大周的妻儿已经亡故。”
“顾淮之来了西梁,我担心事情暴露,将此事告诉柳氏,她命我将顾淮之灭口,免得你们父子相认,拆穿她的谎言。”
秦杨在悔恨道:“我知道大错铸成,不能再一错再错,上门来请罪,无论王爷如何处罚,我都甘愿领罚。”
顾青松没想到这才是秦杨背叛他的理由,不由觉得心中悲凉。
若无顾淮之那番话,顾青松听到秦杨的忏悔,定会将他处以极刑!
如今回过头去想想,当初他为了报仇,所以想要权势。有了权势之后,这重身份让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既然大仇得报,就该卸下这一身责任,重回故乡。
而非为了顾云臻,留在了西梁。
他虽然不喜欢柳氏,但是柳氏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便是他的责任。
因为这一份责任,他背弃了远在大周等他的原配妻儿。
小儿子的死,也有他不可推卸的一份责任。
秦杨固然有错,可大错特错的人是他!
“秦杨,你在我身边有六七年,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人,从未想过有一日你会背叛我。”
顾青松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悲凉:“你我之间的情分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
“王爷——”秦杨震惊地看向顾青松,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顾青松摆一摆手,往府内走去。
门仆将门关上。
顾青松去往暗牢。
躲在暗处的柳父看见顾青松离开的背影,眼底一片阴鸷。
第262章 十面埋伏
“父亲,您不去救姐姐吗?”柳荣然咬牙切齿:“顾青松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如果不是姐姐,他早就死了,哪有今日的大造化?”
“他现在是异姓王,我们一介商贾怎么跟他斗?你姐姐做事太冲动,被他抓住把柄在手里,想要救人还得从臻儿身上下手,让他逼迫顾青松放人。”
柳父从来不是善茬,顾青松敢这么对他的女儿,必定要叫他付出代价:“他不是在意大周的那个女人?他打算清算,不会轻饶我们一家。你现在收拾东西,逃回大周去,抓了他在大周的原配妻儿,可以做我们家的保命符。”
柳荣然眼底闪过狠毒,对顾母等人动了杀心:“他敢动姐姐,我就让他跟大周的原配阴阳两隔,到阴曹地府去团聚!”
丢下这句话,柳荣然回屋去收拾包袱,从后门准备逃走。
一出后门,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柳荣然吓得脸色煞白。
墨渊冷声道:“有劳柳公子随我走一趟。”不等柳荣然开口,剑柄猛地敲击在他的后脑勺。
柳荣然倒在地上。
墨渊将人拎起来,丢进马车里,继续蹲人。
柳父看到这一幕吓得退回府里去,直接去顾云臻的屋子,打算利用顾云臻逃命。
他想到柳氏对顾淮之做的事情,只希望能够成功。
顾青松敢抓他儿子,顾淮之折在他们手里算是给顾青松一个教训!
——
顾淮之与苏晚从府里离开后,乘坐马车回宫。
“娘之前守在家乡,虽然有在等他,如今愿意进京居住,可见已经准备忘了他。这么多年过去,娘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是你和二弟、三妹。”
苏晚从后面抱住顾淮之,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你不用勉强自己,不想认,便不去认。我相信娘是个果决的人,知道他的情况后,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顾淮之握住她的双手,“比起他活着另娶妻子,有了别的子嗣的消息,母亲宁可他是死了。可她对自己人,向来宽容。
他再如何背信弃义,对不起母亲,仍旧是我和三妹的父亲,母亲从心底是希望他好,只是难免叫她伤心难过。”
苏晚想到顾母对她的宽容,陷入了沉默。
顾淮之并不愿意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只怕顾青松不会轻言放弃,母亲迟早会知道。
“母亲知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永远活在母亲心里,因为他在母亲心里还是最初的模样,为了这个家而丧生野兽之口。
若知他成家立业,虽然会一时伤心,等她重拾心情,忘记长兴王,会真正过上自己的人生。”
在苏晚心里顾母是一个心智坚韧的人,一定能够很快从阴影中走出来。
“你说得对。”顾淮之笑了,转过身来,将苏晚拥进怀里,“母亲该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荒废在他身上。”
马车缓缓驶过一条小巷,静寂的巷子里,只有车轱辘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
突然,埋伏于巷子两边的人,搭起弓箭,在箭镞上点上火,对准缓缓驶来的马车拉开弓箭飞射而去。
第263章 真相大白
带着明火的箭破空而去,直击马车。
赶车的戚十六,拔出剑挡下火箭,快速从怀里掏出两个弹丸,分别扔向巷子两边的墙头,「砰」地一声炸开,一阵浓雾弥漫,埋伏在墙头的人吸入毒烟,纷纷倒下。
苏晚掀开帘子,看一眼冒着白烟的墙头:“十六,你去看看是什么人。”
“是。”戚十六身姿矫健,攀跃而上。
将挂在墙头上的人,拎着直接扔下去。
顾淮之翻看一下,确定这些人不过是普通雇佣的护卫。
苏晚拔出箭囊里的箭,检查一下箭镞,发现涂抹了剧毒。
不禁冷笑一声,“柳氏这是让我们有来无回。”
这时,墨渊驾驶一辆马车赶来。
“主子,柳贸在长兴王府没有出来,属下派人守在门口。柳荣然已经抓到,您打算如何处置?”
“关押起来审问。”顾淮之睨一眼地上的护卫:“这些人送去给长兴王。”
“是。”墨渊将人拎到车上。
戚十六跟着一起帮忙。
墨渊又返回去长兴王府。
苏晚想到顾云臻:“长兴王会怎么对柳氏?”
她担心会心软。
“他如何对柳氏是他的事,柳氏犯在我头上,结局已定。”顾淮之眸光晦暗,不可能会放过柳氏。
苏晚放下心来:“我们别等年后再回大周,明日就启程吧?二弟和三妹跟江老先生隐居学习,只有娘一个人在京城,她会孤独。”
她最担忧的是柳氏会作妖,派人去大周对顾母动手。
虽然有人保护顾母,但是柳氏手段下作,就怕防不胜防。
“好。”顾淮之应下。
——
长兴王府。
阴气森森的暗牢内,墙壁上挂满了刑具,上面血迹斑驳。
徐仇与柳氏被关押在一间暗牢里。
长兴王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出隐忍地痛苦呻吟,脸上毫无波澜,橘色的火光印在他脸上,化不去脸上覆盖的一层寒冰。
门板上开了一道四方小窗,他清楚的看见徐仇身上布满鞭子抽出深深浅浅的血痕,嘴很硬,只字撬不出来。
柳氏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一根小手指被切掉。
“王爷。”侍卫上前问道:“您有何吩咐?”
长兴王沉吟道:“将两个人分开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