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娘子——妞妞蜜
时间:2022-01-15 17:01:22

  因为已经破碎,又被风雨和泥水所侵蚀,看着脏破不堪,有的已经浅浅的埋在土里,只露一角在外面。
  正因为过于残破,所以没有引起顺天府办差官们的注意。
  “布料比较薄,死亡时间在7-8月,死因初步判定高坠死,齿尖开始磨损,且坐骨骨骺没有完全融合,年龄约在22岁以内。身高在五尺二寸左右,体貌特征是——”
  婵夏停顿了下,用手套抚摸头骨的上颌处,比了下,说道:“嘴唇很厚。”
  “彩凝,你秘密打探下各宫娘娘身边,有没有管事大宫女在俩月前失踪不见的,个子高挑,嘴唇很厚,在这个时间段内消失不见的都给我报上来。”
  “大宫女?死者不是男子吗?!”闻人染又受刺激了。
  “你从哪儿判定出她是男子的?”
  “他的发型、身高、还有里衣,都是男子款式,还有他拿的御膳房的腰牌,也只有男子才有?最重要的依据,我查了,他只有12对肋骨!”
  “发型身高里衣,全都是为了方便出宫办差做的伪装,她的腰牌也是上殿主子用特殊渠道弄来,方便她出宫办事,12对肋骨——”
  婵夏揉太阳穴。
  “《洗冤集录》里,关于男女骨骼判定有很多处失误啊,那上面误导仵作说,人体骨骼有365块,对应着365日,纯属胡诌八扯,一共就206块!还有对男女骨骼判定也是有严重失误的,那里面说男子肋骨12对,女子14对,这就是很大的谬误。”
  无论男女,都只有12对。
  “这,为何跟我自幼所学不一样?”闻人小可怜受到了暴击。
  他自幼就对刑狱感兴趣,《洗冤集录》倒背如流,被他视为断案宝典。
  “开馆验尸、解剖,开颅,这些对我朝仵作来说都是罕见的手段,各地方仵作只做浅表查验,很少有解剖研究人体骨骼结构的,这些知识都来自前人的著作,著作瞎写,你们就瞎背,从没有人秉持着严谨的态度,自己解剖一个数一数。”
  肋骨男女相同这一点,但凡有心,查验时自己数数,就能发现书上记载错误。
  不过这也怪不得闻人染。
  如于瑾这般将死者剖开的,本就是绝无仅有,闻人染等人没有实践,便照本宣科,有错也很正常。
  “那,这就是个女子扮做男装高空坠亡?你确定她没有被侵犯?那她的衣服是怎么碎的?”
  闻人染的小本根本记不过来,好多知识点啊。
  “高坠致死判定要点比较多,一时半刻说不清,但只看本案,遇到这种多处损伤能用一次暴力解释清楚的,且损伤分布有规律都集中在一侧的,并且找不到其它死因,再加上发现她的地方就在悬崖下,很容易判定是坠.落悬崖致死,衣物是在坠.落时,受到了巨大冲击力碎裂的,不信你可以看衣服残片。”
  婵夏举起彩凝找回来的残片给闻人染看:“这种自然碎裂的与手动撕碎的不同,你可以找件衣服撕一下对比就知道了。”
  闻人染奋笔疾书,通通记上!
  “那,嘴唇厚,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有骨头,也能看出死者长相吗?”
  “上颌牙槽突出的人,嘴唇都比较厚,你看她这都凸成啥样了?”
  婵夏边摘手套边说。
  “年龄22岁左右,手里有一定小的权力,长得个高腰厚嘴唇的大宫女,按着这个范围去找,体貌特征如此明显,总会有人知道。”
  彩凝只出去不到俩时辰,很快带回来了消息。
  “只有贵太妃身边的大宫女月娥在俩月前失踪了,贵太妃那边还闹腾到了太后那,怀疑是太嫔故意打压,秘密弄死了她的心腹,不过当时宫内正乱,前朝战事不利,太后也无暇顾及这些小事。只安抚了几句,又重新派了几个宫女过去。”
  根据其他宫女所述,月娥就是个高个子厚嘴唇女生男相的。
  太嫔就是婵夏接生的那个小孕妇,婵夏对她还有印象。
  年岁不大,心机也不深,还有点小天真,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害人之心的,更何况这月娥是女扮男装死在宫外的,太嫔的手也伸不到那么远。
  “卓文,可以结案了。贵太妃心腹月娥秘密出宫,结果遇到意外,坠.落悬崖死了。你就这么呈报给陛下就行,陛下要不要查是他的事,但报不报是你的事,我要是你,我肯定是报的。”
  贵太妃是不会承认她派月娥出宫,很大概率会说月娥自己跑出去,那地方荒郊野外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但婵夏有种直觉。
  月娥很可能是替贵太妃给于瑭传话的,至于于瑭在那时间为何出现在那,还是个迷,这件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小,就当是捎带随便说一句给成帝就行了,以防后续生纰漏。
  婵夏不知道的是,发现这个宫女对她和于瑾来说,是命运的转折点,这是后话。
  眼下她只当做普通案件处理。
  从义庄出来,婵夏迎面差点撞到个老者。
  这老者穿了一身便衣,看着慈眉善目的,婵夏没见过他,只觉得此人穿着虽然低调,眉宇间器宇不凡,不像是普通人。
  跟在婵夏身边的闻人染却是认出来了。
  “符大人?你怎么会来这?”
  婵夏暗自惊讶。
  难道,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就是桃花杀手最后一个目标,太保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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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国之栋梁
  查的死人多了,对面相这块多少会有些经验判断,面相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吧,但还是有一定参考性的。
  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他是凶残还是和蔼,从眼神里都能看出来。
  到目前为止,三公婵夏都见过了,太师、太傅、太保,这三人面相最好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太保符辙。
  婵夏前世没有见过他,今生还是头回见,在她想象中,甄霓的最后一个刺杀目标,应该是太师那般的傲慢,或是太傅那般的狡诈。
  甄霓之所以将他作为目标,就是因为符辙当年审判的甄家惨案,这样的人,婵夏以为该是穷凶极恶狡猾阴险才是。
  没想到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符辙笑着捋胡子,看着婵夏说道:“我是特意来找夏大人的。”
  “找我?”
  “本来是去你府上下了拜帖,听闻夏大人跟闻人大人正在查案,我就亲自过来了。”
  符辙盯着婵夏的脸,眼神里满是婵夏读不懂的情绪,婵夏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遥望另一个灵魂。
  好诡异的感觉。
  “陈某何德何能,让符大人亲自过来,您这不是折我阳寿么——符大人,你以前见过我?”
  婵夏好奇道,符大人看人的眼神很是诡异呢。
  她今日是便装出行,在一堆人里,他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符辙收回看婵夏的视线,笑道:
  “只是听人说过夏大人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符某也没别的事,就是这些年南征北战身上落了一身伤病,遍寻名医也没治好,听闻夏大人在治疗伤疾方面有独特的手段,还想请夏大人帮我诊脉调理一下。”
  婵夏一听就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呢。
  虽然她进厂卫后,卖药的小生意做的如火如荼的,宫内大部分宦官都被她卖了个遍。
  她这医术全都来自于瑾,不能说不好,但距离名医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太保这种身份,宫内的御医随便叫,民间的神医也很容易找到,舍近求远,跑来找一个仵作出身的看病,婵夏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这是太保的借口。
  “既然符大人这么给陈某面子,那我就舔着脸到府上请一杯茶吃了。”
  虽然婵夏也不知道他为何找上自己,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去太保府的路上,婵夏仔细整理了关于符辙的资料。
  太保主武,也是天子的老师,年轻时南征北战也立下不少功绩,后来上了年岁,不再领兵打仗。
  这两年在朝堂上表现的韬光养晦,最大的建树就是支持了当今陛下登基。
  在政见上,与于瑾算是同一派,但俩人的主张又各不相同。
  于瑾推行依法治国,主张修订律法,厉行法治,安定社会秩序,实施土地改革,缓解阶级矛盾,恢复生产,以此达到社会安定,从而强军救国的面对。
  太保是武将出身,主张延续前朝的治国方针,闭关锁国,提高赋税,以民养军,维护世家和王权的利益,想要以此达到闭关息民的目的。
  婵夏对这些治国大事不算太懂,也不知于瑾和太保谁的主张更好,但她从来都坚信于瑾说的都是真理,连带着对这个太保也不怎么感兴趣。
  可就是这么个她不感兴趣的人,突然要见她,且对她流露出...慈爱的眼神?婵夏想了半天,最后只能用慈爱来形容太保看她的神色。
  这眼神有点类似太后看于瑾时的神色,对,就是太后。
  婵夏突然就想到了太后见于瑾时,那满眼复杂的神色,竟与太保看自己如出一辙。
  婵夏这一路都在想符辙,很快就到了太保符。
  武将的府邸通常都是气派宏伟的,太保府也不例外,正厅入眼就是一块御赐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国之栋梁,衬得这座宅邸分外的肃穆。
  婵夏看着人家那气派的牌匾,忍不住想到自家那小破府了。
  论功绩,阿蛋也不遑多让啊,连块御赐牌匾都没混上,都怪阿蛋过于低调,下次她要是见到成帝,甭管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啥也得给自己男人要块匾。
  符辙见婵夏一直盯着牌匾看,还以为她在仰慕自己的功绩,略带感慨道:
  “我符氏一族满门忠烈,世代忠良,多少男儿埋骨他乡,骨肉分离,才换来这么块匾额,只是其中的代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说骨肉分离时,还看了眼婵夏。
  婵夏被看的莫名其妙的,他家骨肉分离埋骨他乡,看她干嘛?难道不是先帝昏庸无道指挥无德造成的?跟她有一文钱的关系么!
  不过提起这个,婵夏还是挺钦佩符辙的,他的几个儿子都是战死在战场的,到了他这岁数,膝下无儿无女,原配死了多年也没续弦,孤零零的守着这偌大的府邸。
  若抛开符辙当年主审的甄家惨案,只看符氏满门的功绩,倒是对得起满门忠烈几个字。
  寒暄几句后,婵夏提出给符辙把脉,符辙却推说不急,与她坐在那喝茶闲聊。
  符辙问的都是与她成长相关的,就好像一个失散多年的长辈提起晚辈那般。
  面对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者,婵夏又不好婉拒,人家又没问什么出格的,这感觉,不可谓不诡异。
  婵夏甚至在想,这老头是不是想从她身上挖点黑料,然后阴她男人?
  但她那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成长史,好像也没什么可挖的。
  直到婵夏离开时,符辙也不提把脉的事儿,倒是临出门前送了婵夏一个盒子。
  说是送她的成亲贺礼,让她回去再看。
  等婵夏离开,符辙打开正厅暗道,露出里面的卷轴。
  摊开,是一副人物画像。
  画中笑眼弯弯的女子与符辙四目相对,容貌竟与婵夏有七分相似。
  符辙的泪水落在纸上,留下斑驳。
  “点娘...我看到了女儿了,她与你真是相似,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与你如出一辙。若不是我收到密信,我还不知咱们的孩子就在身边,只是这孩子命苦啊...”
  符辙抬头,看向“国之栋梁”这四个字,他将心爱之人的画像存在这牌匾下多年,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底的罪恶感。
  他为大燕鞠躬尽瘁一生,唯独对不起毕生所爱,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子嗣尽折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却在弥留之际遇到了“亲生女儿”,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只是一想到婵夏马上要嫁给太监,还是号称大燕百年不遇的严酷太监...符辙眸色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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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你现在就打
  “彩凝,你觉得这个符大人是怎样的人?”婵夏问。
  “一个奇怪的老头。”彩凝说出她的判定,想想,又补充了句,“迂腐王朝的追随者,这是督主的原话,督主曾经说过,符家忠烈有余,政见不足,本来他那几个儿子可以不用死的那么悲壮的。”
  这话的确像是于瑾会说的,婵夏也这么认为。
  如果不是盲目听从先帝那个二百五,二百五指哪儿符家就打哪儿,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人丁稀薄。
  说白了,一家子的男儿,都白死了。
  “哎,见了他本人后,我倒是能理解当年他为何会判出甄家冤案了。”
  符辙心里皇权是高于一切的。
  为了维护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总是要做出些牺牲。
  符辙当初接手甄家的案子,未必不知甄家的冤屈。
  他若维护了甄家,便是坐实了天子无德欺男霸女,所以他选择了背离真相,按着先帝的意愿判了甄家。
  从这个问题上也看出了于瑾与他的不同。
  于瑾推行的厉行法治,若他主审甄家,定会还他们个公道,婵夏坚信他能找到维护皇权和坚守律法之间的平衡,绝不会用几十口人的命运填一个昏君的坑。
  但尽管婵夏不赞同符辙为官之道,却也不希望甄霓对他下手。
  符辙手握京城禁军虎符,若他遭遇不测,刚稳固的朝堂必将动乱,届时于瑾孤军奋战腹背受敌,那是婵夏绝不希望看到的画面。
  只是她现在又找不到甄霓...更不要提阻止甄霓的行动了。
  今日与符辙初见,婵夏摸不清他的用意,又不好直接跟他谈桃花案,好在太保府守备森严,符辙又是武将出身,甄霓一时半刻找不到下手机会。
  她现在就是搞不懂符辙到底为什么要见她,说是诊脉,她提了几次都被他找话题岔过去了,奇怪的老头。
  去厂卫溜达一圈,本想找于瑾,却被告知他有事出去了,刚好厂卫有新案子,婵夏跟着查案,忙到傍晚才回府。
  晚膳于瑾也没回来,倒是陈四回复了些精神,从房间里出来了,婵夏给他做的吃食一口没剩全吃了,只是问起那女骸骨的事儿,一问三摇头,再问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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