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当初因妒恨陈四,陷害陈四父女不成,丢了差事,又被打了三十大板,两家本该老死也不相往来的。
婵夏父女离开青州的这段时间,陈三家里却发生了一件事儿。
春满楼的老鸨把就剩一口气的翠儿送过来了。
陈三原有个相好的,就是春满楼的翠儿。
翠儿得了一种怪病,吃了很多药也没好,老鸨觉得死在春满楼当个孤魂野鬼也怪可怜的,也怕楼里死人晦气,趁着还有一口气,给陈三送来了。
想着翠儿没病的时候跟陈三走的最近,图得便是陈三等翠儿死后能给她个埋身之地,老鸨只收了一两银子象征地意思了下,就这么的,翠儿留在了陈三家。
到底是命不该绝,在陈三家昏迷了三天,身子竟一点点好了,更让陈三没想到的是,翠儿竟是带着肚子过来的,到他家就已经有孕近四个月了。
婵夏听到这,欲言又止。
其实她想问三伯父,确定那孩子是他的吗?
春满楼也不是什么高档次的地方,里面的姑娘面对的都是陈三这种贩夫走卒,姑娘们赚的便是个“薄利多销”,往来恩客那么多,到底孩子是谁的真说不清。
可见陈三那笃定的样子,婵夏又不好泼他冷水。
“我三伯母竟然也愿意容她?”
“那贱妇知道我惹上官司后,领着福子回了娘家,我现在孤身一人,全靠着翠儿照顾着,请大人做主,一定帮我寻她回来啊。”
婵夏想到陈三前世今生害她阿爹,图的也是把阿爹的家产据为己有,好迎翠儿过门。
这会看陈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看样子是动了些真情的。
“你可知是何人掳走她?可有报官?”于瑾问。
“已经报了官,可官府都说她是自己跑的,只因翠儿出身不好,可这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
“翠儿的籍契还在我这,且家里的银钱还都在,她若要走,也该是毁了籍契卷了银钱才是,可她什么都没带,连我买给她的银镯,她都没带,家里还有她给腹中孩儿做了一半的小衣裳...”
陈三泣不成声,婵夏看他这样不由感慨一句:
“这上了岁数的老男人动起真情,还真像是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
家里都困难成那鸟样了,还买镯子讨翠儿欢心呢。
“这就奇怪了,那翠儿说到底,年岁大模样出身皆不好,还身怀有孕,这样的女子,即便是拐子也是不愿意收的。”
院里的李钰走过来说道:
“这大人就有所不知了,青州这段时日,已经失踪几个身怀有孕的妇人了——夏姑娘,你对紫雀可有印象?”
紫雀,正是虎子连环案中一个重要角色,做了不少错事,也曾给婵夏带来一些麻烦。
“她怎样了?”婵夏问。
“吴府落败后,她几次想跑出去,被打断腿囚禁起来,说是要等她生下吴家后裔再处置她,可前日,她消失不见了。”
“腿都断了,怎么跑的?”
“这正是离奇之处,若不是青州这段时间已经消失了四、五位有孕妇人,还真当她是受不了吴家的胁迫跑了出去,现在想来,可能跟你三伯家的小妾一样,被抓了去吧。”
于瑾和婵夏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路上遇到的抢孕妇事件。
来时遇到的那个妇人,年纪尚轻,又算有些姿色,所以于瑾和婵夏只当拐子拐她是看中了她的姿色。
现在想来,或许跟孕妇的身份有关。
“监牢!”婵夏马上想到线索。
只要审问那伙拐子,定能找到些线索出来。
顺藤摸瓜,说不定这拐孕妇的案件便可告破了。
“走!”于瑾翻身上马,他本意是让婵夏骑毛番拓的马。
婵夏却会错意,不及思索,踩着马鞍就跟他同骑一匹。
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下,婵夏催道:
“还等什么呢?快点啊!”
“夏姑娘,你我的事——哎!”李钰眼看着于瑾带着婵夏走了,急得直跺脚。
正说着议亲的事呢,怎么偏偏在这时走呢?
“这就算师徒也要讲究个授受不亲啊,更何况...不都给夏姑娘逐出师门了吗?”
李钰满心失落,小声牢骚。
于瑾这一路都在想两个问题。
与孕妇相关的案子,以及身后那个不请自来的小丫头。
然后,他有了个并不算愉悦的发现。
这是他在查案途中唯一分心的一次。
不仅是分心,想她的比例,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案件本身的关注。
从前世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可以分走他专注的心,除了她。
“你不怕他多想吗?”于瑾开口。
“谁?”
“跟你谈婚论嫁的那个男人。”如果不是陈三闯进来,只怕是这俩人就要原地定亲了,呵呵。
“...?”
一只白净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于瑾的额头。
“也不烧啊,这咋还说上胡话了?”她啥时候跟人谈婚论嫁了?
她一直在跟他很认真地生气好么。
“你那李公子,很认真地跟你求亲,别说你没听到。”
“艾玛!!!”婵夏吓得一激灵,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还好于瑾手疾眼快,反手按着她的腰,婵夏这才稳住。
拍了拍心口。
“不要在我骑马的时候,说这么吓人的事。”
“你不想?”
“之前就已经拒绝他一次了,我跟他又没仇,我嫁过去干嘛啊?李公子可是个好人。”
天上,遮了日头的云朵缓缓散开,于瑾的声音稍带不悦。
“你家现在已经不在籍了,何必如此卑微?”
“咦?啥时候脱籍了?”
“前日。你和你阿爹现在都是良籍,认真算起来,也该是他配不上你。”
区区一个商贾人家,哪来的底气轻视他的徒弟?
“哦,这是早就打算踢我出去呢?您这处心积虑的跟我撇清关系,生怕我和我阿爹缠着你?”
婵夏越想越气,索性使劲用头撞他一下。
“不许乱动!”他警告。
“左右已经被你逐出师门了,我还怕再得罪你吗?”
秉持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婵夏照着他结实的后背,狠狠地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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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胡乱加戏
有的人,表面上尊一句师父,背地里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水,就比如婵夏。
于瑾觉得后背都要被这丫头撞青了,练过铁头功?
“我什么时候逐你出师门了?”明明都是她自己加戏,随便脑补。
“你说过的话不承认是吧?好,那我就与你分辨一二,是谁说的,不是他?”
“是我。”
“是谁说的,你与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还拿个丸子捏碎了又团起来的?”
“是我。”
婵夏气焰更甚,拿手指头使劲戳他。
“是谁说,不可能帮我做坑钱的勾当?!”
钱都不让赚,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止是说,也要这么做,不可以坑钱。”
“还不是要赶我走!!!”婵夏做出结案陈词。
就差拍下惊堂木喊一嗓子大胆于铁蛋,你还不认罪!
好想再给他来一记无情的铁头功。
“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赶你走的话吗?”
“那你还住客栈去!”她说是不给他做饭,只是嘴上说说,又不可能真饿着他。
“你与那李公子谈婚论嫁的,我待着不走,等他误会你?你若有好姻缘,总好过跟着我劳心费神。”
婵夏愣了片刻,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好像进入了个误区。
他只是澄清,他不是她心里的那个督主,可没说不要她。
他说好过跟着她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面冷心软总是替她着想的于瑾。
“你说你不是他的时候,好残忍。”她吸吸鼻子,一提这个就想哭。
“我本来就不是。你把对他的感情用到我身上,本就是对你不公平。”
婵夏总觉得他这番话哪儿不太对,可一时间百感交集,千万情绪涌上心头,又不知该怎样回他。
沉默间,俩人已经来到了青州监牢。
于瑾亮了牌子,刚进去,还没走到关押拐子团伙的牢房,就听前方传来狱卒的喊声。
“不好了!死人了!”
师徒二人赶过去。
青州监牢高度有限,于瑾这样身高进去,勉强站直,就是怕囚犯在里自缢。
可这死的妇人,用的的活套头,就是大小可伸缩的绳套,双膝跪在地上,绳套悬在梁上,竟也吊死了。
正是之前在街上遇到抢孕妇的那个。
狱卒们把人放下来,婵夏上前摸了下妇人的心口,对着于瑾摇头。
“师父,人都僵了。”
她之前救下的甄教习虽也是上吊断气,却因心口尚有余温,还能救回来,这个人都僵了。
只怕是死了有段时间了。
于瑾伸手,摸了下挂着绳套的房梁,几个指头干净无尘。
又见死者颈部勒痕呈白痕,并非寻常自缢呈现的紫赤色,心里已有判断。
“师父,这妇人大小便失禁,可这勒痕分明是——”婵夏也看出问题,正想说什么,却见于瑾对她摇了摇头。
婵夏马上了然,话到嘴边憋回去。
“真是罪有应得,略卖人已然是凌迟大罪,这么死了倒也便宜她了。”
“下官来迟,还请公公恕罪。”
青州代理知府匆匆赶来,带着一堆手下给于瑾施礼。
新帝登基大典还未办,于瑾这勤王有功的大太监却早已名扬四海。
“我并非奉皇命公办,只是路过顺便看看,知府不必多礼。”于瑾淡淡道。
“下官今日刚听有此案,还来不及升堂,这妇人便畏罪自尽,还惊动了公公大驾,下官惶恐。”
“本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我这不争气的徒儿——”于瑾看了眼婵夏,扯了扯嘴角,“非得记恨这妇人想卖她之事,拽着我过来给她撑腰。”
婵夏脑筋转得快,于瑾这么一说,她便马上叉腰,做出气鼓鼓的样子。
“这刁妇竟想当街卖我,这全天下谁人不知我阿夏是于公公的爱徒?卖我,她也配!死倒是便宜她了。不过我说啊,你也忒失职了,这么大的活人吊死好半天才发现?”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极是。”
知府低眉顺眼,拿眼皮偷偷打量于瑾,见他满脸宠溺地看着婵夏,确像是传闻说的那般。
这俩人名为师徒,实则...啧啧。
“这妇人的同党还在,姑娘若不解气,不如由下官带你过去?”
婵夏看于瑾,见他垂眸,心里了然。
装作不耐地挥挥手。
“卖我的是她又不是那些人,本姑娘现在也不是那贱籍的仵作了,哪儿能什么贱民都亲自看?你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师父,咱别在这待了,走吧?”
“人既已死,我们也不好逗留。”于瑾对知府寒暄。
“下官受于老大人的提携,此次又是受公公举荐才能来青州上任,感激在心。公公既来我青州地界,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下官备了薄酒,还请公公赏脸。”
“那不成!他都答应我要吃我做的鱼圆了,跟你喝酒我的鱼圆咋办?对吧,师父?”婵夏直接缠上于瑾的手臂,全然不顾这些人的诧异。
“改日再聚吧,我这不成器的徒儿让你见笑了。”于瑾眯了眯眼,婵夏就跟看不见似的,缠得更紧。
这丫头,总是胡乱加戏,于瑾压下心底无奈。
与知府告别,俩人出了监狱,一直到上马前,婵夏还保持着粘人精的造型。
“松开,已经没人看了。”于瑾示意她先上马,被她用头锤出心理阴影了,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坐在他后面——
等会,这句有语病。应该是,以后再也不要跟她骑同一匹马!
“你以后还想嫁人吗?越发没规矩!”确认没人跟着,于瑾才训斥。
他只让她想办法脱身,没让她用这种不像话的方式。
他敢打赌,用不了半日,他跟爱徒之间腻腻呼呼的事,必然会传遍半个官场,几日后便是满朝皆知。
说不定此时的知府,已经飞鸽传书给于府诸人,告诉他们,自己吃了这窝边草。
“我嫁人去了,谁跟着你查案啊?怎样,我配合的不错吧?”
婵夏带着邀功的口吻跟他嘚瑟。
“配合的尚可,但胡乱加戏这点必须要改。”
婵夏只听赞美,后面那句自动忽略,得意道:
“我可是一眼就看出,那妇人分明是死后才挂上去的,脖子上的勒痕颜色根本不对嘛,你用手摸梁是干净的,更是证明这一点。是可你一看我,我就知道不能说了,可惜逗留时间太短,我还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死的呢。”
“不用想了,她死于缺氧性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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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跟自己较劲很开心
“缺氧性窒息?”
“他有没有跟你详细讲过,自缢的四个致死机制?”于瑾问。
婵夏点头又摇头。
“说过一嘴,但也没有很细致。”
前世她跟督主时,督主正忙着朝堂政务,查案验尸都是他的业余爱好,好多都是一下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