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有的剑修都会有这样一个懵懂青稚的过程。
如今,他真真切切的触摸到了剑柄。冰冰凉凉, 精致繁复的镂花因为无数次的触摸都抛光了, 清晰不复从前,和他自己铸造出来的那些剑相比,手感甚至有些普通。
这就和他料想中的大不相同了,他以为神兵在握上手时都会有惊世骇俗的反应。
温曌临呆了呆, 骤然间有了一种灵台清明之感。
剑都是一样的剑,惊世骇俗的是那些使剑的人。
那么,剑在手上若不能创造价值,造福万灵,便和废铁毫无区别。
此时,沈秋练又轻而易举的取得了一把剑,她掂量了几下,觉得尚且可用,便挽了个剑花热身。
她在浓雾之中退了两步,蓦地和温曌临撞上,两人背抵着背。
“沈师侄,有朝一日剑在手,你不露两手给我瞧瞧可别想走了。”温曌临笑道。
沈秋练微微一愣,只觉得这会儿的温曌临和自己先前所见仿佛变了个人。
“好笑好笑,你大我那么多岁数,不先给我立个榜样,反倒让我露两手给你瞧,世上哪有这种道理!”沈秋练轻挑眉峰,恶意满满的跟着笑道:“唉曌临师叔,你该不会铸剑多年,早就忘了该怎么使剑吧?”
“你这张嘴尖牙利齿,仔细嫁不出去!”温曌临骂道。
沈秋练还未开口,她袖上的顾长汀却插了一嘴进来,慢慢的不耐烦:“既拿了剑还在这儿磨嘴皮子,你们到底是不是剑修?”
“阿宁眼神不好。”沈秋练抢在前头道:“就为瞾临师叔开个路吧!”
说完她舞剑而起,瞬目间已斩出数剑,剑光雪亮,将她素色的衣裙盈起舒展,像是温柔的手托起娇艳的莲瓣,可其中的剑意却锋利非凡,漱阳剑诀一至七式,行云流水,剑锋点芒几乎连成一线,又若雪鸿泥爪不可捉摸,转瞬间将茫茫浓雾搅得粉碎。
“好啊好啊!没想到云师兄的漱阳剑诀竟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舞出这般风采!”
温曌临只觉刹那间风气云涌,他依稀觉得这样的剑意和威势绝不是一个区区炼气初期该有的,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因为迷雾散开,他听到几尺开外的地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怪吼之声,不止一个。
“一变二,二变四......”顾长汀的笑声回荡开来:“好家伙,够凑一桌马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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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魏流芳正在居室中小憩,他忽然做了个一个梦,梦到一位须发全白的魏家先祖在他的脑袋顶上跳脚,重复着几个字:
“吾剑被盗!体统何在!!”
“吾剑被盗!体统何在!!”
魏流芳一时被对方吵得脑仁疼,自是睡不下去了,他悠悠醒转过来,下床倒了杯茶水喝,没几秒后猛然惊觉。
——自己这是被先人托梦了。
传说修炼成半仙的老前辈们魂灵都能分成许多份,死后虽然身体葬入黄土,这些魂灵却不会尽数去投胎,基本都会留三分沉眠在坟冢处,时不时显灵瞧一瞧自己从前留恋的地方,偶尔还能与后人神魂相会,交流交流。
这种交流的方式便是托梦。
梦也不是那么好托的,非得是遇上大事要事,那些残留的魂灵按捺不住了才会现身给后人撞警钟。
魏流芳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托梦这种事,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确认,他喝了两杯茶下去,才想起先人的坟冢大多在铸剑炉后山的碑林里,莫不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可若是碑林出事,祖宗坟头被扒,怎的偌大一个朝阳派会毫无动静呢?这岂不是过于离谱?
思来想去,魏流芳不敢怠慢,他整理着装离开居室,先打算去往朝阳山的主峰禀报魏君兰和云虚让,但走了两步,他又暂且停下了步伐。
魏君兰最近对他微词不浅,一是因为他未曾练出九品灵符,二是因为沈秋练的缘故,先不说托梦这事儿玄乎的很,若当真是他弄错了,突兀的去搅扰了魏君兰的清修,魏君兰对他的不满定会火上浇油,又要责骂他失了沉稳。
魏流芳思忖良久,决定先去外面打探打探情况。
此时此刻,云晴芝正在孤雁峰上与闻天羽说话。
“也多亏你刚去了铸剑炉,告诉我那里的情况,不然我又要被阿宁那丫头骗的团团转。”闻天羽坐在石桌边愤慨的拧着一根草说:“唉对了,你去铸剑炉做什么来着?”
云晴芝的眼神飘忽了一阵,她细白的手指下意识的抠了一下裙摆,后轻声道:“哦,曌临师叔走的急,这两天不是都住在我爹那儿嘛,我担心他有没有什么生活必需品没带上,就辙回去瞧瞧。”
闻天羽不疑有他,闻言称赞道:“还是你温柔体贴,想得周到。”顿了顿他又不满道:“阿宁若有你一半好,我也不至于这么困扰。”
云晴芝内敛的笑了笑。
沈秋练会跟她前后脚去往铸剑炉,这事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前前后后,沈秋练已于她争锋相对多次,她心底对沈秋练的敌意早已丛生,更有些疑影,总觉得沈秋练是要与她争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