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师姐的。”
楚瑛给百姓分田地减免赋税，这事很快就传入京了。皇帝看完这折子，当下将最喜欢的白玉镇纸给砸了。分田地免赋税，这是皇帝才有的权利，可楚瑛却这么干了，不是谋逆是什么？而且她这么干，也让百姓质疑他这个皇帝的。
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来人，传陆相、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让他们立即来觐见朕。”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不杀楚瑛不足以平息他的怒气。
就在钱公公临近门口，皇帝想礼部尚书之前说的话又将他叫住了：“去慈宁宫。”
派兵攻打楚瑛是下策，还是直接将她弄死更好。
李太后也被楚瑛的骚操作惊呆了：“她竟给老百姓田地还承诺只收三成田税，她这是想干什么？”
之前楚瑛杀了那些知府跟县令，李太后虽恼怒她的胆大妄为却没像朝野那样义愤填膺，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楚瑛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却没想到，自己竟看走眼了。
皇帝不跟她辩论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母后，楚瑛必须死，她若不死大楚江山危矣。”
楚瑛的此举不仅在打他的脸，更是在动摇大楚根基，若她不死大楚也就完了。
李太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吱声。
皇帝沉着脸说道：“母后，难道你要看大楚的江山断送在我的手里吗？大楚要亡了，你我都得死。”
李太后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现在就给阿勉写信，不过你得立即派人去召回你外祖父回来。”
皇帝沉默了下说道：“若是外祖父回来，楚瑛定会有所察觉。不过母后放心，我一定会派人将外祖父跟李勉救回来。”
李太后抬头看着皇帝，看他坚定的神情就知道这事改不了。
第三百零一章 友情or亲情
李勉收到李太后的信，看到信里要求他杀了楚瑛，他无法接受。
秋纬其实早有预料的，他压低声音说道：“爷，郡主做的事朝廷不容，皇上跟太后更不容。他们不想大动干戈，所以就想私下动手。”
郡主做的事对百姓有利但却背弃了朝廷打了皇帝的脸，皇帝跟李太后怎容得下。
李勉沉默了下说道：“师姐做的并没有错，只有百姓好了大楚才能好。再任由朝廷的官员胡作非为下去，大楚要不了多久就得亡国。”
秋纬哪能不明白这点，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皇上可以做，其他人不行。郡主这是犯了死罪，皇上不会绕过的。爷，为了伯爷跟夫人他们，你别无选择。”
李勉看着只指头那么大的翠绿色瓷瓶，有些失神地说道：“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日大家竟要我杀师姐。”
“爷，若你不下手，伯爷夫人跟少夫人小少爷他们就危险了。爷，你若下不了手交给我。”
李勉拒绝了。
当天晚上，李勉捧着一壶酒去找楚瑛：“师姐，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喝两杯吧！”
楚瑛看着他心情低落的样子，叫了身边的人去整两个下酒菜。然后挥退众人，两人坐下后道：“天塌不下来，什么事说吧。”
“师姐，我不想跟我爹回京，我舍不得你。”
楚瑛知道不是为了这事，但她没直接点出来：“我也不想你回去，但局势如此，不过等事情平息了你可以来洪城看我。”
听到这话，李勉看向楚瑛道：“师姐，你觉得事情能平息吗？你得了藩地百姓的民心，皇上跟朝廷容不下你的。”
也是容不下以致都让他动手了。
“需要时间，短时间内不行。”
李勉沉默了下问道：“师姐，在做这件事之前，你有想过后果吗？”
这话他在年前就想问只是一直忍着，现在没这个顾虑了。
楚瑛很认真地点头道：“有，失败了我跟父王都活不成了，也会连累一大批的人。可看着百姓为生存苦苦挣扎，我不忍心。我父王经常说人一生不过匆匆几十年，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因为顾虑而留下遗憾。”
“在此之前我也有问自己，豁出性命去做这事是否值得？答案都是肯定的。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就算失败了也无憾。而不做，哪怕日日锦衣玉食我也会过得不开心。”
李勉问道：“师姐，这事王爷知道吗？”
楚瑛点头道：“知道。他非常支持我，说若成功就是为大楚留下一簇火苗，若失败了他也对得起大楚的列祖列宗了。”
这话李勉理解不了：“什么叫成功为大楚留下一簇火苗？”
楚瑛与他解释道：“鞑靼越来越强大，只是他们与瓦剌之间仇深似海，一直被瓦剌牵制着。可我去年年底得到消息，鞑靼的新任汗王想要跟瓦剌言和。一旦两族结成联盟，大楚危矣。”
李勉脸色大变，不相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是世仇，怎么可能握手言和。”
楚瑛觉得他太天真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跟朋友：“师弟，只要瓦剌能得到足够的利益，他们会放下仇恨的。”
“这事皇上跟朝中那些大臣知道吗？”
楚瑛笑了，那笑容满是嘲讽：“我都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们的想法与你一样，都认为两族不能结盟，加上还有瓦剌跟鞑靼在朝中的走狗奔走所以并没引起重视。”
李勉有些慌：“咱们有天雷这神兵利器，哪怕结盟也不怕。”
“你知道去年雷明霁生产出多少天雷吗？一万六千多颗。不是因为人手不够，而是拿不到生产的材料。”
这事李勉是真不知道，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当日泄露的图纸有缺陷，朝廷制造不出天雷。雷明霁不将真正的图纸交出去，朝廷认为他有异心，就从军需方面钳制他。”楚瑛不屑道：“雷明霁明明是怕泄密不敢将真正的图纸交上去，结果那些人却污蔑他存了异心要对朝廷不忠。真是好笑，雷家世代忠良死了多少人，雷明霁也有好几次差点战死，就只一份图纸换来了皇帝跟朝臣的猜忌。你说，边城的将领知道此事会不会寒心？”
这就是当日她不愿让人知道天雷事她造出来的原因。连雷明霁都被猜忌了，要换成她肯定是终身囚禁了。
李勉想着皇帝的性子，没说话。
下酒菜很快端上来，有卤牛肉、花生米以及酸辣土豆丝。楚瑛有些讶异：“卤牛肉哪来的？”
楚瑛贴身女护卫桂姐说道：“我去小厨房的时候，正好碰到刘大人。知道郡主饿了，就将这盘卤牛肉给了我。”
他们军中也有小厨房，不过想开小灶得自己掏钱。小厨房的厨子做卤牛肉一绝，刘大壮弄到牛肉就会带来给他做。
菜都摆好以后李勉倒好了酒，举杯站起来道：“师姐，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杯接一杯地喝。
楚瑛早说了军中不能喝酒，李勉拿了酒来找他本身就不正常。只是他看出李勉心情烦闷，所以顺了他的意。
李勉连喝了三杯，将翠绿色的瓷瓶取出来放在桌子上，他难受地说道：“师姐，我大姐要我将这毒放在酒里让你喝下去。你是我的师姐，也是我最敬佩的人，我怎么能做这畜生不如的事呢？”
楚瑛为了藩地的百姓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只这点京城那帮人就没一个能做到。
楚瑛沉着脸问道：“太后是不是用伯府的人威胁你？”
李勉红着眼眶道：“不是我大姐，是皇上。我大姐特别孝顺，不会拿爹娘来威胁我，更不会置我的生死于不顾，只有皇帝才会这般狠心。”
当初皇帝要他做替身引开刺客，他就知道皇帝的心性了，只是没想到他为自己竟连亲娘都逼迫。
楚瑛还是那句话：“离开洪城以后别回京城，去嘉峪关吧！”
郭贵银虽然有不少的毛病，但却是一员悍将。又有嘉峪关这道天险在，李勉去那儿安全能保证，可去了京城却不一定了。说不准到时候皇帝又因为他与自己的关系逼迫他做不愿做的事。
“好。”
第三百零二章 凉薄
忠勤伯一到洪城，就听闻李勉意图下毒谋害，被识破抓起来了。至于现在是生是死，还没有消息。
洪城如今是楚瑛的地盘，儿子也在他的手中。忠勤伯也不敢仗着自己的钦差身份跟楚瑛要人，而是按照流程送了一张请帖到淮王府。当日，忠勤伯就收到了回帖。
第二天，忠勤伯一个人进了淮王府。
淮王没现身，是楚瑛接待的他。
楚瑛坐在上首，招呼他坐下以后问道：“忠勤伯，不知道你这次带了什么旨意来的？当场格杀，还是押解回京。”
忠勤伯心头一跳，看来是提前得了消息，他笑着说道：“郡主不要开玩笑了。你是先皇亲封的荣华郡主，是皇上的堂妹，皇上怎会杀你？我这次来，主要是来探望下阿勉。”
楚瑛说道：“伯爷应该知道了，李勉意图对我下毒。他能否平安离开洪城，全看伯爷你了？”
忠勤伯神色一顿，仰头看着神色冷峻的楚瑛道：“没有阿勉，你无法顺利地为淮王府鸣冤，更不能带兵剿匪。郡主，阿勉是真心敬佩你的，他这次动手也是被皇上跟太后逼迫的。”
“我知道，所以没杀他，只是将他关起来。”
忠勤伯苦叹一声道：“我知道。郡主，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朝廷跟皇上太后容不下的。”
楚瑛觉得他问得很好笑，说道：“我不这么做，就得成为皇帝跟太后手中的提线木偶。我只是想好好活着罢了，底下的百姓也一样只期望能好好地活下去。可惜皇帝跟百官不让我们好好活，既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将路踏出来。”
“郡主，皇上已经为淮王府平冤了，没人能动你了。”
楚瑛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这次是给我们平冤，可说不定哪一日被大臣或者美人挑拨两句又对我们淮王府起疑心。别说我们了，就是伯爷你能保证皇帝会一直信任你吗？若他真这么信任你，也不会派你来送死了。”
忠勤伯道：“郡主，你的挑拨对阿勉或许有用，于我是浪费唇舌。”
楚瑛知道不可能说动他，也不愿再多说：“你可以带阿勉离开，不过真为他好就让他去嘉峪关吧！回京城，皇帝还会利用他对付我的。这次看在以往的情谊我不计较，可下次为了我父王跟洪城百姓，我不会再顾念旧情。”
忠勤伯抬头看着楚瑛，问道：“郡主，你是女子早晚要嫁人，淮王身体又不好，你何苦做这些？”
楚瑛知道很多人不理解她的行事，她也不需要这些人理解：“朝廷什么样你最清楚了，我不想成为亡国郡主。”
忠勤伯没想到竟会得这么个答案：“郡主，皇上他……”
不等他说完，楚瑛就打断他的话：“伯爷不用为他辩解。皇上如何我们有眼睛看，有耳朵听。忠勤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忠勤伯，边城的鞑靼跟瓦剌日益强大，西北的李天王跟张天王这些叛军的声势越来越大，朝廷该将注意力放在这他们身上，派兵剿我浪费人力财力削弱了国力。”
忠勤伯摇头说道：“不可能，皇帝一定会派兵来剿。不过郡主愿意跟我回京与皇上解释这件事，说不准还有回旋的余地。”
楚瑛忍不住笑了，问道：“回京我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你觉得我会这么蠢？”
“不会，郡主，我在这儿给你承诺，一定亲自将你地送回洪城。”
楚瑛说道：“忠勤伯，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在我手里竟还那么大口气，你信不信我让你回不了京城。”
这点忠勤伯自然相信，现在就没有楚瑛不敢干的事。
“郡主，一定要兵戎相见吗？”
楚瑛神色平淡地说道：“这个在皇帝与朝廷，不在我。朝廷要打那就打，我是不惧的。不过有句话我希望你能带给皇帝，若他钳制不住那些官员，大楚的江山就要断送在他的手里了。”
忠勤伯脸色很难看。
楚瑛不愿与他再继续聊下去了，身处两个不同的阵营，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与精力。
当日晚上淮王请忠勤伯吃饭，楚瑛没作陪。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第二日早晨忠勤伯就带了李勉离开了洪城。
楚瑛派人暗中盯着，确定跟着忠勤伯来的人都离她才放心。
晚上，她就将这事告诉了淮王。
淮王有些感叹道：“忠勤伯只比我大三岁，可他满头的白发皱纹也好多，这些都是因为前些年为皇帝殚精竭虑耗费心神的结果。”
可皇帝上位才多久，就将忠勤伯对他的种种付出都抛之脑后了。不仅让李勉以身涉险，还让他来送死，凉薄得让人心寒。
楚瑛自然也想到这点：“他这样做，只会让那些有良知的大臣心寒，让陆相跟皇后等人更会提防着他。”
陆相会支持皇帝，也是希望以后有个陆家血脉的皇子当皇帝。
“你说得很对，皇帝这么凉薄朝臣哪敢真正效忠他。只有像你与雷明霁似的，真心爱护他们，他们才会将性命交付于你们。”
那些文武大臣都说自己忠于皇帝朝廷，口号喊得响亮，有危险的差事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楚瑛有些无奈，说道：“父王，你能不能别总提他啊？他又做不成你女婿，万一真惹得我心动了又嫁不成，到时候伤心又伤肺。”
“只要你乐意，肯定嫁得成。”
经过这么长时间淮王算是看明白一件事了。若是错过雷明霁，自家闺女可能真不会嫁人。因为这些年楚瑛也就对雷明霁格外不同，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父王，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淮王觉得这事不是问题，说道：“这有何难，咱们想办法让他跟我们成为一路人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