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最后一口咸豆花，晏灵殊正要喊老板结账，前方街道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让让让让，都让一让。”
大家探头望去，就见几个衙差护着一位背脊佝偻，头发半白的老伯，急匆匆地走着，不知要赶去哪里。
听知情人说：“这方向应该是赖子巷。”
“看来真出事了。”
“走走，我们跟上去瞧瞧。”
苏晨用胳膊肘捅捅晏灵殊，“快，我们也跟上。”
晏灵殊结完账，被苏晨拉着混进凑热闹的百姓堆里。
一路走来，晏灵殊察觉时不时有几道奇怪的目光落在苏晨身上。
她凑近苏晨，提醒道：“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我们最好别穿得太漂亮，容易引来坏人。”
“照你这样说，这个时空里的女子都是丑八怪，没有美女了？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晏灵殊噎住。
开玩笑，她嫉妒她？
很快，人群抵达巷子口，远远的就有哭嚎声，悲悲切切，感染了围在外面的百姓。
大家默默闭嘴，不忍心再谈论下去。
他们是来瞧热闹的，可对于当事人来说该是怎样的悲痛？
窄窄的巷子，最里头那户人家，大门口有衙差把守，防止百姓妨碍公务。
晏灵殊踮着脚尖，隐约见院子里躺了一个人，八成是死者。
死者边上蹲着位老伯，一会儿扒开死者眼皮，一会儿检查死者胳膊。
晏灵殊记得刚在街上见过老伯，应该是衙门请来的仵作。
仵作检查完，朝一名年约二十，穿天青色衣袍，身形如松柏的男子汇报。
男子侧身对外，晏灵殊看不清他的脸，只观察到他双眉下的眼睛越来越暗，藏着外人不明的东西。
“猫……又是猫！”
有人嚷了句，百姓们脸上皆露出恐惧的神色。
晏灵殊想看看大家口中的猫是怎么一回事，但人头攒动，以她的角度得飞起来才行。
院中男子挥挥手，衙差便将盖好白布的尸体抬出去。
大铁夫妻二人哭得稀里哗啦，扒拉着担架不肯撒手。
围观百姓纷纷后退。
趁有间隙，晏灵殊忙探出脑袋寻找猫的踪迹。
大致扫一圈，猫没发现，只发现地面上有一小团可疑的血迹。
猫被清理了吗？
晏灵殊这番下意识动作引起了院中男子的注意。
她冷不丁撞进对方眼中，不免心下一惊，假装自己是个好奇心重的小老百姓，拉上苏晨跑远了。
日头升高，天逐渐热起来。
赖子巷死了个老太太的事情风一般席卷了千州城，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晨说：“你听到了吗？老太太的死很可能跟猫有关。”
晏灵殊应道：“嗯。我们分头调查吧，晚点在客栈集合。”
暂时分开，晏灵殊往城东走，苏晨去城西。两人谁也没说要找另外三个任务者。
任务很明确，结算会按每个人的付出成正比分配，是以任务者们是同伴，亦是竞争对手。
晏灵殊先去城东的一家茶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与她一条街之隔的荣国公府里，西北角处有座小院，隐藏在蝉鸣声中，与外面富丽堂皇的建筑格格不入。
小厮端着茶水推开正屋的门。门内有股子陈旧的味道。小厮已经习惯。
被派来照顾昏迷一年的四少爷，他对自己的前途早不抱希望了。除非四少爷醒过来，否则他也会被所有人遗忘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
小厮放下茶水，余光里有东西闪过。
他骇了一跳，大睁的眼睛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四少爷。
方才，明明有东西……难不成是四少爷？
周围静悄悄的，仅余窗外的绿树上有蝉鸣知了叫。
四少爷昏迷整整一年了。相应的，他也一年鲜少跟人说话。
每天面对和尸体没两样的四少爷，小厮心底积攒起来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
好半天，他才敢小心翼翼靠近。
“四少爷？”
小厮大着胆子唤了一声，无人回他，倒是发现四少爷的脖子隐隐有块红色，被衣领挡住了。
他轻悠悠伸手，把衣领往下拉一点，红色的东西露出全貌，是块火焰状的印记。
小厮记得清楚，四少爷的脖子上原先是没有印记的。
他慌慌张张跑出院子，赶去主院汇报。
对这些毫不知情的晏灵殊还在茶楼坐着，叫来小二给他些铜板，说自己是外地来的，向他打听千州城有没有关于猫的案子。
第78章 期末考3
小二听到猫，脸都绿了，“小娘子且小点声，莫将那猫妖引来。”
“猫……妖？”
“嘘！”小二环顾左右，神神秘秘地把最近坊间传闻与晏灵殊道来。
千州城是千州国的国都，乃整个国家最繁华的地方，一直以来风调雨顺，却在最近一年里，大街小巷频繁出现猫尸。
开始大家没当回事，可猫尸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才引起官府的重视，生怕有疫病。
然而官府的人查了几个月也没头绪。
反正死的是猫，不是人，官府就对百姓们宣称意外。
千州城陆陆续续依然有猫死亡，持续了一年之久。
过程中也出现不少目击者，但无一例外，那些目击者都落得惨死的下场。
有个别目击者临死前作惊恐状，嘴里喊着：“猫……猫……”
闹出人命，这下朝廷坐不住了，将这起案子重视起来，移交刑部。
“今早赖子巷的命案，坊间传言老太太是被吓死的。要我说啊，肯定跟杀猫案脱不了关系。”
晏灵殊向小二道了谢。
所谓的猫妖只是传闻，目前没有实质证据。晏灵殊保持怀疑态度，不轻易下定论，怕先入为主。
她穿过吆喝不断的闹市，回客栈找苏晨碰头。
苏晨比晏灵殊早一步回来。两人关上房门交换打听到的情报。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几根枝桠追随盛夏的晚风轻轻摇曳。
“你的情报跟我的也没多少出入啊。”苏晨失望道，站起身来。
晏灵殊问她：“你要去哪？”
她朝晏灵殊翻白眼，觉得这个任务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根本不需要同伴，无语道：“去大铁家查线索啊。”
“等等。”晏灵殊拦住她，“现在天还不够黑，我们在死者家附近徘徊，万一被人看见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天黑再去。”
好像也有道理。
苏晨听取了晏灵殊的建议，留在客栈吃过晚饭，等天黑透了再出门。
这个朝代缺乏夜生活，外面行人少了很多，只有特殊场合，例如青楼、赌坊灯火通明，反倒比白天热闹。
苏晨受不了安静，找晏灵殊说话。
“你说和我们一起的另外三个任务者，他们会在哪？”
晏灵殊答道：“来这以后，我跟你的距离不远。按理说他们三个应该也在附近。”
“呵，估计单独行动了。”
晏灵殊没接话。
苏晨又自顾自说：“我要不是被一群村民拦着也早自己做任务去了。”
“确实，我们都把服饰这一块忽略了。”
晏灵殊没做过身穿的古代任务，考虑不仔细，怎么苏晨也犯同样的错误？
泛泛说，普通任务者只能做身穿，特殊任务者才两者兼可。
“你是特殊任务者？”晏灵殊问。
苏晨承认：“对啊，你呢？”
“一样。”
这下苏晨意外了，把晏灵殊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难得，我还以为班里就我一个特殊任务者。”
晏灵殊想问她有没有受过波尔的特殊照顾。
她张张口，意识到自己和苏晨不熟，忌讳交浅言深，还是选择不问了。
“要死。”苏晨蹬着腿抱怨道，“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这里交通不便，她们没有马车，去任何地方全靠脚，白天又走了不少路，晏灵殊的双腿也发酸了。
她心下痒痒，要不试试【瞬移卡】？但又想到自己不富裕，没那么多学点供她挥霍，安慰苏晨：“权当锻炼身体好了。”
等好不容易来到赖子巷，苏晨累得恨不得趴在地上。
大铁家在巷子的最里侧，屋门上了锁，边上紧挨着的人家也都大门紧闭，听不到一丝人声。
“我们进去。”晏灵殊说。
苏晨上前刚举起手，晏灵殊抓住她，“你要干嘛？”
“敲门啊，不然怎么进去？”
晏灵殊心中疑惑，难道苏晨没有穿墙类的道具吗？还是故意遮遮掩掩？
任务要紧，如果为了遮掩自己耽搁了任务不划算。
她抓着苏晨的手，忽地原地消失，下一秒又忽地出现。
苏晨傻傻地环视周围。
场景变了。狭窄的小巷变成一方小院。
晏灵殊细看自己的学点，【瞬移卡】移动两米，学点却扣掉4点，看来多带一个人，费用会翻倍。
苏晨对晏灵殊刮目道：“【瞬移卡】价格不便宜，用在这种小事上，没想到你还挺富。”
时空商城有【瞬移卡】卖，不过是一次性灵卡。苏晨显然误会了。
晏灵殊不作解释，低头找到白天见过的一小滩可疑血迹，蹲下身检查。
血迹已经干涸，粘着几根黑色的短毛发，应该是属于猫尸的。那么问题来了，猫尸怎么出现的？
她抬起头，四面高高的围墙在黑夜下静守。
苏晨进屋搜了圈没找到有用的线索，甚至人影都没一个，跑出来问晏灵殊，“你有发现吗？”
晏灵殊直起身道：“猫尸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由此可以得出三个推测。第一，猫被老太太杀死；第二，猫当着老太太的面被人杀死；第三，有人将猫扔进院子。但老太太也死了，所以第一个推测站不住脚，我们重点排查后面两个推测。”
“你的意思是，如果猫当着老太太的面被人杀死，那老太太的死也存在人为的可能性。如果有人将猫扔进院子，那就坐实了坊间传闻，老太太是被吓死的。”
“对。坊间传闻有猫妖作祟，所以百姓们说老太太被吓死，是建立在猫妖的基础上。我们先确定下背后真凶到底是人为还是猫妖。”
“是被吓死的。”
屋门打开，一个男子站在门口，出声为院中人解惑。
晏灵殊和苏晨吓了一跳。她们讨论得太起劲，竟没察觉有人在开大门上的锁。
苏晨喝问：“你是什么人？！”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两个。”
男子走进来，一袭天青色衣袍，晏灵殊想起来了，“是你？”
她怀疑这男子是官府的人，那有大铁家大门的钥匙就不奇怪了。
男子对晏灵殊也有印象，“怎么？白天的热闹瞧不够，还要大晚上夜闯民宅？”
学院规定，任务的事情不能透露出去，晏灵殊和苏晨一时保持沉默。
李昊喝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再不说就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他眼睛在夜间分外明亮，配上硬朗的五官确有几分威慑。
晏灵殊和苏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知所措。
李昊冷笑，“还没编好理由？”
“不是编理由，是怕说出来你也不会信。”晏灵殊硬着头皮开口道。
“那我倒好奇了。”
苏晨扯过晏灵殊，“你疯了？学院的事情……”
第79章 期末考4
晏灵殊给苏晨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冲李昊大忽悠：“我们本隐居在红尘外，不久前听闻千州城闹猫妖，这才下山来探访。若真有猫妖，收妖便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李昊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晏灵殊知道他不信，又道：“不如你猜猜，我们是怎么进到这个院里的。”
确实，屋门上锁，她们两个女子怎么进来的？难不成长翅膀了？
李昊不语，晏灵殊也不上赶着解释，重新提起案子：“你为何肯定老太太是被吓死的？”
李昊移步检查屋门两边的墙壁，“老太太心脏一直不好，仵作验尸结果说，她死于心脏骤停。”
苏晨说：“不能排除第二种推测。指不定就是有人当着老太太的面杀猫，把老太太给活活吓死的。”
那得多血腥的场面？根据白天现场的干净程度看，不像经历过虐杀。
苏晨学着李昊的样子也去检查墙壁。
晏灵殊觉得，如果猫是被人从外面扔进来的，他们检查里面的墙壁怕是不会有收获。是以，晏灵殊去了外面。
李昊和苏晨随后跟出来。
三人白忙活一通后，晏灵殊就把注意力放到隔壁人家了，不确定道：“还剩一面墙没检查。”
跟隔壁紧挨着的那面。
李昊二话不说，上去敲门。
他敲了半天，门内毫无动静。
苏晨奇怪道：“空的？”
她刚这么想，就见李昊搬来几块石头站上去，一脚抵住墙壁，两手扒拉住墙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进去。
当着女子的面爬墙，太有辱斯文了，李昊只能不断用形势所迫、形势所迫来安慰自己。
苏晨跑去拍门，“喂，你开开门，喂！”
喂了半天，门仍旧关得紧紧的。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大家一起发现的你凭什么挡住我们？”苏晨扒着门缝指责李昊。
晏灵殊不想浪费口舌，走近墙壁，原地消失，然后给苏晨打开大门。
苏晨扳着脸，非常不爽。搞得好像她是最没用的一个。
李昊冲晏灵殊目瞪口呆，“你……怎么进来的？”
难道是爬墙吗？
不对，他一长手长脚的男子爬墙还累得够呛，别说女子了，要在这么短时间内翻进来且气息平稳，如何做到？
“你会武？”李昊皱眉打量晏灵殊。
“我说我不会你信不信？”
“不信。”
晏灵殊默了。
为什么她说假话别人信，说真话反而没人信？到底是哪里不对？
今晚月光不足，站在枝梢上的月亮也很快被云层淹没，叫底下的三人更难视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