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苦恼着，一个声音传来：“晏小娘子？”
晏灵殊侧目，就见一身官服的李昊朝她走来，她不由欣喜，“李大人？你也来查案？”
“正是。”
“太好了，我正愁怎么进去，有李大人在，倒是名正言顺了。”
李昊不说话，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晏灵殊，只要一直看着晏灵殊，仿佛就能让自己一直停留在年少时期。
不过他看着看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晏小娘子身旁的男子正是昨日被带走的那位，换了正常衣衫后，身型高挑，俊美无双。
饶是李昊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世家子弟，也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颜色的男子。
再看男子和晏小娘子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李昊心里有钝钝的痛感，只得移开视线，不愿再看了，去敲张员外家的大门。
不一会儿，有小厮打开门，李昊道明来意，又表明身份，连带着晏灵殊和云深也被恭恭敬敬地请进去了。
见过张员外后，李昊留下与张员外交谈，晏灵殊则去三小姐的房间看看三小姐，以作开导。
剩下的云深下意识拉住晏灵殊的衣袖，但这回晏灵殊还真不能带他。
三小姐才遭难，眼下恐怕最是厌恶男子之际，云深去了只会更加刺激三小姐。
晏灵殊便小声嘱咐云深跟在李大人身边，她很快回来。
李昊见他们亲昵低语，见晏小娘子从未有过的那般柔和，便知此男子对晏小娘子来说是极为不同的。
安顿好云深，晏灵殊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三小姐的院子。
院子里死气沉沉的，所有丫鬟的脸上都愁云密布，且房间更是房门紧闭，呜呜咽咽的哭声自里面传来。
晏灵殊敲敲门，没人开。
有丫鬟说：“小娘子别白费力气了，小姐她现在谁的劝都听不进去。”
话音刚落，房内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晏灵殊暗叫不好，赶紧撞门，不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晏灵殊只好掌中灵卡发动，轻而易举地就让门栓断开了，随后与众丫鬟一同冲进去，只见三小姐的脖子挂在自房梁垂下来的白绫上，因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两只脚在空中狂蹬，地面椅子倒地，一片狼藉。
“小姐！！”丫鬟们惊呼，上前解救。
第139章 毒尸5
有关三小姐悬梁的事很快传到前院，整个张府都震动了，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晏灵殊帮着丫鬟们搭把手，扶三小姐去床上躺下，一个不经意的，她瞥到三小姐从寝衣袖子下露出来的半条手臂上，生出几根细微的毛发。
毛发太少，加之晏灵殊没法细看，只觉得它色泽发灰，质感偏硬。
随后大夫过来医治，晏灵殊就不好多待了，和云深还有李昊站在院子里，看周围人忙前忙后。
张老爷红着眼过来道：“三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府中出了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李昊道：“无事，张老爷方才所说的本官都已记下，待回刑部定当细查，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
“如此就多谢尚书大人了。”张老爷弯腰感谢。
李昊虚扶一下，“分内之事，张老爷且先去忙，我等也要告辞了。”
话落，张老爷命丫鬟相送，晏灵殊三人就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张员外家。
站在闹市上，李昊问晏灵殊：“晏小娘子可有什么发现？”
“有。”
晏灵殊把自己在张小姐身上发现的奇怪毛发告诉李昊，末了建议道：“李大人，最好把此案目前为止所有受害者的身体都检查一遍，看是否所有受害者都长出了类似毛发。”
如果都长了，那么事态就万分严重了。
李昊一下明白了晏灵殊的意思，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无限放大，将晏灵殊和云深送到客栈后，他径自去刑部着手调查案子。
望着李昊虽年迈，但依旧挺直的背影，晏灵殊不由感叹李昊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直到入夜，李昊还在刑部，府中下人来催了好几遍他才动身归家去。
到了家，匆匆吃过晚膳，李昊一头扎进书房看卷宗，又开始忙活了，以至于秦若想找他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这一忙活就到了半夜，外面忽然传来下人们的惊喊，李昊心中“咯噔”一记，连忙跑出去。
有下人来禀：“不好了大人，采花贼闯进小姐的屋子差点把小姐带走！”
李昊顿时怒火窜起，赶去李殊的院子。
院子里，李殊坐在石凳上惊魂未定，秦若大声责问院里的丫鬟仆妇，呼啦啦一群人跪了满地。
这一夜的尚书府注定休息不好了。
次日辰醒，晏灵殊居住的客栈房门被人敲响。
她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脸愁容的秦若。
“秦小……”晏灵殊恍然想到什么，侧身请秦若进屋，改口道，“老夫人怎么来了？”
秦若进屋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朝晏灵殊跪下去。
这可把晏灵殊吓到了，好端端的她哪里能受这么大的礼？连连扶住秦若，不让秦若的膝盖着地。
“老夫人有话好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说着，晏灵殊把秦若扶到椅子上坐下。
秦若愁容道：“实不相瞒，晏小娘子，我此次前来，是想求你救救殊儿。”
殊儿……
听到这个名字，晏灵殊心中就有怪异的感觉，但很识趣地没问，怕万一人家真的是为了纪念她才给孙女取这个字，说破了尴尬。
若万一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更加尴尬。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发生了何事？”
秦若顺势把昨晚府里的状况告诉晏灵殊，原来那采花贼上回对李殊下手没能成功，还不死心，又来作乱，幸好李殊福大命大。
可逃得过一次两次，哪有次次这么好运？府里的丫鬟们也都人心惶惶。
秦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找晏灵殊。
虽然把晏灵殊请进府去，等同于在心头上扎根刺，但与孙女的安危比较起来，她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听秦若说完，晏灵殊衡量片刻后就应下了。
之前在寺庙她不愿住李昊家去是不想扰了李昊和秦若的清静，然而眼下李殊有危险，正好她又要抓鼠妖，看来尚书府不得不去走一趟了。
简单收拾一下退了房，晏灵殊带上住隔壁房间的云深，一同上了秦若准备的马车，往刑部尚书府去。
等到地方后，晏灵殊刚迈进府邸迎面碰上正要出府的李越。
李越惊喜，快步上来给秦若拜完礼道：“祖母，这是……”
秦若到底是过来人，一看自家孙儿的模样，不祥的预感蔓延开来，声音冷了几分，答道：“晏小娘子要在府中居住一段时日，你切莫来扰她清净。”
闻言，李越愈发欣喜了，连连应是：“孙儿谨记。”
说到这，他才瞥见晏灵殊身旁跟着的云深，飞扬的眉宇不由皱起来，再问：“那他……”
秦若继续回道：“他是晏小娘子的同伴，随晏小娘子一同前来。”
李越的神情瞬间垮下去了，没什么好意地打量云深。
越打量，挫败的感觉越强烈。
别的不论，光是外貌，他已经输了。
晏灵殊也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秦若能看出李越的怪异，晏灵殊也能，干脆牵起云深的手，随秦若绕过李越往西边的院落走去。
按理，云深作为外男是不能进内宅的，不过尚书府的内宅没有妾室，府中事物由李殊帮着秦若打理，此外再无一名女眷。
晏灵殊便让云深随自己同住一个院子，惹得李昊几次张口欲言，到底说不出劝说的话来。
晏小娘子明显对这位云公子不同，不像对待普通同伴，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干涉？
李昊到底走了，照常去刑部处理公务，傍晚回府后依旧到书房点灯看案卷。
而晏灵殊住进尚书府后也没闲着，让云深在院子里等候，她自己则踏着夜色去了李殊的院子。
李殊朝晏灵殊的身后张望了下，没见到其他人，才问道：“晏小娘子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今晚贼人还会来，就在这里守着，你先去休息吧。”
李殊挥挥手，不在意道：“怕什么？区区采花贼，我早晚抓到他，倒是晏小娘子，躲一躲为好，别被抓了去。”
没想到被采花贼盯上过两次的李殊胆子还那么大，但晏灵殊可不是单纯只为了保护李殊。
说起来，她有拿李殊当鱼饵的嫌疑，略感歉疚，是以和善笑道：“无妨，我就在院子里坐坐，李姑娘不用管我。”
李殊撇撇嘴，到底不再多言，管自己回房去了。
不过李殊前脚刚走，后脚，院子里又有人来，被仆妇们拦在外面。
晏灵殊出去一看，是云深。
她把云深拉到一旁，嘱咐道：“你怎么来了？女子闺阁严禁男子进入，你回去等我就好。”
云深却道：“我……担心你有危险。”
虽然失去记忆，但不代表云深就是傻了，很多东西他也能察觉到，毕竟兽类对危险的感知十分灵敏。
晏灵殊鼻头一酸，不免想起兽人大陆上的事，更加不能把云深牵扯进来了，便道：“你在这，我反而有顾虑，反而危险。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处理完所有事，好不好？”
不远处往李殊院子过来的李昊正好看到晏小娘子在和那位云公子说话。
温柔的眉宇，富有耐心的语气，与平常的晏小娘子截然不同。
他原想问问晏小娘子有没有什么缺的，现下这般倒是不好打搅了，左右他已派兵在附近团团埋伏，绝不能让贼人逃脱。
李昊转身默默离开，隐入夜色中，继续回书房去，随后发现，秦若竟待在他的书房里等他。
“找我何事？”李昊语气微微不悦。
书房重地，他向来不喜别人进入，包括秦若。好在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秦若也了解李昊的脾性，外加秦若对李昊的公事一窍不通，从来不会踏足书房，是以李昊才奇怪。
秦若不答反问：“无事就不能来寻你了？”
李昊的眉宇舒展了些，只要府中没出事就好，便在桌前坐下，随口敷衍秦若：“若无事就快回去吧，我这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秦若沉默了下，没遵从李昊的意，而是端起了放在桌上的点心茶水，递到李昊的手边，“公务繁忙也需要休息，我做了你爱吃的糕点，尝尝？”
“不用了，我不想吃，拿回去吧。”李昊专注于手上的卷宗，头也不抬，下意识拒绝。
也正是这下意识的态度，叫秦若的心弦一下子崩断了。
“如果现在给你送点心的是她，你可还会拒绝？”秦若问。
李昊翻页的手顿住了，呼吸也有短暂的停滞，扯起一丝笑意，抬头注视秦若玩笑道：“你我夫妻相伴数十载，莫非还要学年轻人吃醋不成？”
秦若不答话，只是看着李昊。
她哪里会不明白，李昊的笑意分明在哄她，怕她在后宅给晏小娘子使绊子。
“若我心生妒意，委屈了晏小娘子，你待如何？”
李昊唇畔的笑意凝固，秦若就全懂了，不由苦笑：“你大可放心，既是我请她回来，自不会亏待于她。”
听秦若这么说，李昊自知失态了，正想说什么补救一二，秦若却转身朝书房外走去，“真正令我在意的，从来不是晏小娘子。”
第140章 毒尸6
真正令秦若在意的，是夫妻相伴数十载，李昊居然怀疑她会故意委屈晏小娘子，所以在李昊心里，她秦若就那么不堪吗？
年少时她觉得只要嫁给了李昊，哪怕开始李昊不喜欢她也没关系，未来漫漫岁月相伴，总有一天李昊会把她放心上的。
可是大半辈子过去，秦若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李昊是个良人没错，至今都未曾纳过一名妾室，各家夫人都羡慕她秦若福气好，夸李昊是个专情的男子。
想到这些，秦若坐在院子里苦笑。
李昊是专情，然而专的却不是她的情，也因为太过专情，以至于李昊心中再走不进任何一名女子。
叫秦若更加无力的是，若换做别的莺莺燕燕，她定不会手软，偏偏对方是晏小娘子。
晏小娘子行事从来都光明磊落，不曾对李昊有半点歪心思，秦若想恨都恨不起来。
秦若一个人吹了会儿凉风，收拾好情绪，知道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殊儿被采花贼盯上，正危险着。
她往李殊所在的院子走去。
而李殊的院子里，晏灵殊已经说服云深让云深离开了，她继续守在李殊房间外。
等秦若来的时候晏灵殊并不意外，还惊喜于秦若居然带来了不少茶水干果。
两人坐在石凳上就着茶水干果，边吃边说闲话，一如回到当年两人在荣国公府的水榭处乘凉一样。
想到荣国公府，晏灵殊便问秦若现在的荣国公府如何了。
秦若的神情逐渐低迷下去。
原来自晏灵殊离开后，皇帝驾崩，朝政动荡，发生了太多事。
虽然荣国公听命于先皇，对先皇被柔贵妃控制的事并不知情，但惩罚仍旧免不了，降了爵位，之后在朝堂上的处境也不如以往，慢慢被边缘化。
这些年多亏李昊照拂，情况才不至于太遭。
秦若并不知道，她在说这些的时候，晏灵殊其实心中有愧。
荣国公府的没落，她有一定责任，所以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好好护着李昊和秦若的孙女，不能再让他们二老伤心了。
两人聊着聊着，夜已深。
秦若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从前，不比晏灵殊熬得起，很快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晏灵殊知道叫秦若回去秦若是万不会同意的，只好让下人们扶秦若去李殊隔壁的空房间休息。
处理好这些，晏灵殊打个哈欠继续等待。
不过等了一夜，直到天亮，秦若睡醒，才发现李殊的院子平安无事，采花贼并未前来。
这个消息叫晏灵殊和秦若喜忧参半。
采花贼没来是好事，可也因为没来，根本拿捏不准对方什么时候会来，令人防不胜防。
秦若有些过意不去，晏小娘子尽职尽责地守了一整晚，她自己倒好，竟然睡着了。
两人说着话往院外走去。
刚出门，外面云深正等候着，朝阳洒在他身上笼了层淡薄的光。
与此同时，不远处李昊的身影也出现了。他见晏灵殊和秦若神色正常，总算轻舒一口气。
大家汇聚在一起简单说了下昨晚的情况，一时也理不清头绪，料不准那采花贼到底会挑什么时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