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瓜的地方, 永远不缺吃瓜群众,尤其是别人家狗屁倒灶的破事。
此时,暮色降临, 但不影响好事的东邻西舍围在院墙外, 立着耳朵听一嘴,伸着脖子看一眼, 听到兴起处当个理中客插两句话,再和身边人讨论一二, 满足!
还隔着厚重的人墙,顾夭夭就听到了悍妇娘又凶又急的厉喝:“妈,把钱和粮还我们!这钱你拿了,孩子们过年穿啥吃啥?!”
“钱钱钱,讨债投胎的啊?刚不是给你了吗!”老太太不耐烦地回道。
陈月英听到这话, 更来气了,声音都气得发抖:“我们两口子和几个娃, 一年到头就挣三百来块钱, 其中一半还得孝敬给爸妈, 这也就算了。如今为了让我们给小姑子掏嫁妆钱,又从剩下的那一半拿走五十,叫我们怎么过?!”
“老三媳妇儿,瞧你这话说的,也不嫌亏心!我们家永顺和永旺就这么个妹妹, 你们当哥嫂的出手帮一下怎么了?再说粮食吧, 都上交到食堂了不是?吃大锅饭还能饿死你个馋嘴东西不成?
至于那些个不经吃的精细粮,哪次过年过节包饺子,没喊你们一块吃?还有,谁家衣服不是新三年旧三年, 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往年也没冷着红志红秀吧,今年就非得买新衣服穿?”
姜,果然是老的辣。
老太太把儿媳的句句质问,一条条驳了回去,每一条反驳理由,都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听得不禁连连点头,感觉是这么个理儿,完全没毛病!
王喜娥的有理有据,倒显得陈月英过于咄咄逼人,好没有人情味儿。
于是,有些围观的邻居便劝说——
“都是自家人,顾老三家的,你大度些,算了算了。”
“你不帮人家,以后谁帮你?乡里乡亲的,就是要互帮互助,小气自私要不得!”
“我记得老三家的女人会织布吧,还缺衣服穿?可真会说!”
这会儿,躲在闺房往外偷看的顾永莲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心说自己上次没白闹,像悍妇嫂子这种刁女人,就合该被更加蛮不讲理的老太太治。
陈月英不干了,冷笑群嘲好事者们:“有些人好大的脸,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热心劲儿,恐怕别人家男人上厕所,她都想帮着扶鸟儿,生怕尿歪了!别人家男人一皱眉,他恨不得把自个儿老婆送去给人解解愁!”
嚯,这话!顾夭夭朝她家悍妇娘投去了崇高的敬意,辛辣辛辣,刺激刺激!
某些热心群众急眼了,认为好心被糟蹋,尊严被冒犯。顷刻间,指责如潮水般向着院子里叉腰昂首的陈月英汹涌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苦主。
“阿英性子纯善,说话直了些,大家要有啥不满,尽管冲我来。”一直如隐形人般存在的顾永顺,此刻立在妻子身前,脸色凝重道。
闻言,连顾夭夭都有点忍不住汗颜:阿爹,您这滤镜厚了点……
更别提其他人,场面一时间竟安静了下来,都抽着嘴角,神色复杂地不知说什么好。
趁众人无语之时,某人清清嗓子,精准开炮了。
“张大爹,你刚才劝我妈大度,我一看您就是个大度的人。听村里人说,上次远花婶子把家里的钱都‘借’给她娘家弟弟娶媳妇儿,我想以您的胸襟和大度,肯定不会让小舅子还吧?毕竟,都是自家人,提钱伤感情。”
点完第一个大度男,她的炮口怼向第二个大度婶。
“阿菊婶,您三十七岁的小叔子最近是要娶媳妇儿了吧,恭喜啊!虽然彩礼贵了点,但有您这么个喜欢互帮互相,又不自私小气的亲大嫂在,这事准能成!中华好大嫂啊,张旺叔真是好福气,我先替他谢谢您啦!”
陈月英从丈夫身后探出头,见自家姑娘,似模似样的说完,还朝对方投去期许敬佩的目光,伸出大拇指,重重点了点头。
看到此处,她颤抖着肩,默默缩回顾永顺身后,绝不能因为太好笑,影响了闺女发挥!
“啊~还有那个谁,史、史珍香婶子,我记得您也会织布吧?看来,您家肯定从来没买过供销社的布和棉花,冬天的时候,穿一身史婶子亲手做的土布单衣就能御寒,牛批!还省了冬天买棉花的钱,真是个会过日子的贤惠人!”
史珍香最讨厌别人念自己名字,她一张大饼脸青了黑了红了,五颜六色如川剧变脸,让人忍俊不禁。
眼看众人被孙女怼得哑口无言,自己营造的大好局面被破坏,老太太急了。
“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懂个屁,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王喜娥赶苍蝇似的挥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顾夭夭歪着头,眨眨眼笑得纯良,应得爽快:“好嘞!”
然后,在顾家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背着手大摇大摆出去了,这丫头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不像!她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屋里的顾永莲也忍不住揣测。
“永旺,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这局面让看了半天戏的田二秀有些坐不住了。
顾永旺不急不忙地拦住妻子,说:“等等,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父母始终是偏心自己这个大儿子的,顾永旺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吃亏。所以贴补妹妹的钱,一定是从老三家身上出,他充满得意地想。